蕭銑聽完了田鐵山的述說,一張臉陰沉了下去。他怎麼也想不到,做出這件事的,竟然是杜如晦。作爲天子的心腹重臣,杜如晦雖然官職不算高,但卻有着重要的意義。許多事情,都會經過他的手,纔會送達給天子。
蕭銑對杜如晦有一定了解,因此這讓他十分奇怪,一向自律的杜如晦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蕭銑算了算日子,事情發生的時候,杜如晦還在河北一帶,這也就是說,是杜如晦的家人而不是他做的。蕭銑想,如果杜如晦在,按照他的爲人,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蕭銑心細如髮,他知道,不能聽田鐵山的一面之詞,他需要打探一番,他雖然是蕭月仙的父親,更是樑王的身份,但卻沒有參政的資格,沒有實權。而杜如晦卻是天子眼前的紅人,蕭銑自然要掂量掂量,好言勸慰了田鐵山一番之後,蕭銑開始思考,如何解決此事,但他前思後想,依舊沒有想到很好的辦法,日子就這樣過去,轉眼又老了七八日。
成都看起來依舊平靜,但誰又知道,有多少陰謀正在進行呢?自從弘福寺發生了毒鳩事件之後,蜀郡府尹骨儀顯得更加忙碌,蜀郡是大隋的臨時陪都,而他便是京兆的治理者,京都出了問題,他這個府尹自然責任重大。
骨儀在配合錦衣衛的行動,絲毫沒有進展,這也就讓他逐漸放棄了偵查行動,轉而處理政事。冬天就快要過去,而成都的冬天並不寒冷,春耕就要開始,骨儀又開始忙碌了起來,每日出城視察春耕的情況。農業是根本,馬虎不得。
這一日傍晚,夕陽已經落在山尖,骨儀視察回來,心中充滿了喜悅,隨着水稻在巴蜀的大力推廣,百姓取得了豐收,嚐到了實惠,根本不需要官府提醒,百姓很自覺地開始種植水稻,這又是豐收的一年啊。
邁步走進府衙,骨儀正想要回到後院,一名衙役匆匆而來,道:“骨府尹,大理寺韋寺卿已經等候多時了。”
骨儀微微一愣,大理寺是掌管刑獄案件,屬於刑部,有着特殊的地位。這個時候,已經如此晚了,韋雲起前來拜訪,必然是有什麼大事,想到此,骨儀點點頭,問道:“韋寺卿在何處?”
骨儀話剛落,只見韋雲起走了過來,臉色有些陰沉,看見骨儀,微微拱手,道:“骨府尹。”
“韋寺卿,這邊請!”骨儀說道,左右掃視了一眼,兩人進入了後庭,左右衙役都留下了。
韋雲起知道骨儀的意思,進入後庭之後,他微微皺眉,將來意說了。骨儀不由吃了一驚,道:“此事非常重大,非你我能裁決,還是請示陛下爲妙。”
“我也是如此想,不過,那人身份特殊,恐怕你我的進言,會讓陛下驚疑。”韋雲起猶豫不決。
骨儀跺跺腳,道:“此事若是真的,更不可耽擱。韋寺卿,你我當速速進宮,向陛下稟明此事。”
韋雲起嘆息了一聲,道:“也罷,此事不可讓你一人擔待,陛下若是要責罰,就責罰我罷!”
兩人說定,匆匆走出府衙,朝着皇宮進發。
此時,楊侑正在宮中,帶着楊世業與楊萱正在玩耍,兩個小傢伙對父親非常留戀,時不時頑皮地爬上楊侑的肩頭,楊萱還伸出白嫩嫩的手掌,抓着楊侑的短鬚,咯咯地笑着。楊世業倒是老實許多,不敢如此頑皮。
小桂子在一旁,垂手而立,眼睛裡充滿了笑意。陛下自從有了孩子,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許多,他自然也是開心的。
這時,一名小宦官在門外搖手,小桂子快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又回來,稟告着:“陛下,大理寺卿韋雲起、蜀郡府尹骨儀求見。”
楊侑一愣,這二人這個時候求見,莫非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他伸出手,將頑皮的楊萱從背上捉了下來,拍拍她的臉蛋,叫過一名宮女,吩咐她將兩個孩子抱出去。楊世業和楊萱撅着小嘴,一臉不開心。
“宣!”楊侑吩咐。
“喏!”小桂子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帶着韋雲起、骨儀進來。
“微臣見過陛下!”兩人進來之後,衝着楊侑施禮。
“兩位愛卿平身。有何事啓奏?”楊侑直接問道。
韋雲起和骨儀相視一眼,韋雲起上前一步,拱拱手,道:“陛下,微臣的確有要事啓奏。不過,此事非同尋常,還請陛下裁決。”
“哦?”楊侑來了興趣,此事果真到了需要楊侑點頭的地步嗎?楊侑微微頷首,示意韋雲起說下去。
韋雲起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今日大理寺接了一宗案子。此人稟告,說樑王有造反之心,不僅詛咒陛下,更在暗中囤積糧草,打造武器。”
楊侑臉色一變,他蹭起振起身來,皺起了眉頭,道:“此人在何處,帶他來見朕!”
“啓稟陛下,此人關係重大,微臣已經將其保護在大理寺內。”韋雲起回答。
楊侑鼓鼓掌,吩咐道:“小桂子,你帶兩百禁衛軍,隨韋愛卿趕赴大理寺,將證人帶來!”
“喏!”小桂子應着。
韋雲起和骨儀相視一眼,只得拱拱手,道:“喏!”
洛陽城。
馬周答應想辦法供應洛陽糧食之後,就將第一批糧食低價拋售給大鄭朝廷,隨後,馬周帶着王雨蘿回到了江東,積極籌備糧食。王雨蘿通過各種渠道,將馬周的行動告訴了王世充,得到了王雨蘿肯定的消息,王世充認爲糧食的危機可以暫時解除。
最晚三月,大鄭就能獲得糧食,還能獲得逆隋的優良稻秧,一旦大鄭大規模種植,等到秋收,就能獲得大量的糧食,極大地緩解糧食危機。王世充的想法比較樂觀,但陳王段達卻顯得有些憂慮。
段達擔心的是,這些稻秧在中原的適應性。雖然馬周說逆隋已經在兩淮開始推廣水稻,但河南的情況怎樣,誰也不知道,大鄭總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水稻上。王世充理解段達的憂慮,他想了半響,決定縮減水稻的種植面積,如果秋收水稻的收成的確不錯,那麼明年,他就能放心大膽地種植水稻。
解決了糧食的問題之後,王世充的心中依舊充滿了擔憂。如今的形勢很明顯,逆隋下一步征伐的對象,必然是佔據中原的王世充。對此,王世充、段達都有着非常深刻的認識。
“陛下,如今大鄭缺乏糧食,需要的是休養生息,微臣以爲,大鄭目前最爲重要的任務,是在各個要隘處,加固城防,禦敵於國門之外。等到大鄭有了充足的糧食,又或者是敵人疲倦之時,纔是反擊的最佳時機。”段達不愧是老狐狸,一眼就看出雙方實力的對比差異,他明白,與逆隋正面交鋒,大鄭會很吃虧。
因爲如今逆隋士氣高昂,而且糧食充足,此外,逆隋有了隴西與幽州這兩個產馬地,並不缺乏戰馬,反而是大鄭戰馬稀少,打野戰,很吃虧。但如果是堅守城池,騎兵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大鄭唯有等到逆隋師老,將士疲憊,士氣低迷之時,大隋再揮師擊之,則逆隋必敗。
王世充沉吟了半響,段達雖然沒有明說大鄭與逆隋之間的優劣,但他依舊十分清楚。段達的建議是一個好建議,不過,修葺防禦工事,不僅需要大量的材料,更需要大量的人力。需要人力,就意味着消耗很多糧食,而糧食,是王世充十分缺乏的。
段達眯起了眼睛,他與王世充共事多年,就像王世充肚子裡的蛔蟲一樣,十分清楚王世充在想什麼。想到此,他微微一笑,道:“陛下,如今大鄭境內,有許多災民,雖然已經安置下來,但他們的糧食依然不足。陛下可以工代賑,這樣,便能節約大量的糧食,同時也獲得足夠的民夫。”
王世充眼睛亮了,段達的這個建議,非常好,是一箭雙鵰之計。涌入大鄭的災民,王世充是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餓死,不管怎樣都要給他們糧食,還不如讓他們出一把力,爲大鄭朝廷做一些貢獻。
“陳王,這個建議果然不錯!”王世充也笑了,他快步走到了地圖邊上,仔細地看着河南的形勢。
“陛下,在東邊,滎陽郡幾乎無險可守,微臣的意見是加固虎牢關,一旦逆隋來襲,可暫時讓出滎陽郡,退守虎牢關。以虎牢關的艱險,擋住逆隋數年,並不是難事。”段達指着地圖上的幾處。
“洛陽八關,是首先加固的險要,這是最後一道防線,只要守好了洛陽八關,足以拱衛洛陽不失。其次,楊廣曾經修建了一道長塹,本就是爲了拱衛洛陽,防止塞外民族進犯。如今因爲戰亂,多處失修,可重新挖掘。”段達一口氣提出了兩個建議。
王世充頷首,段達的建議也是他所想,這證明段達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不過,僅僅有這幾處,還不夠。王世充指着大河、洛水、伊水,道:“這些河流,都是天然屏障,在容易渡河之地,也要修建碼頭軍營,防止隋軍過河。”
“此外,各處的城池也要加固,能儘量拖延逆隋的進攻步伐,便是好的。”王世充說着,眼中充滿了擔心。他最擔心的,便是在今秋之前,隋軍攻打洛陽。
“陛下英明!”段達拱拱手,適時地恭維了一下王世充。
“既然陳王也同意,這幾件事,可立刻去辦,朕讓太子主持此事,陳王協助,可否?”王世充還是想要給太子王玄應一個鍛鍊的機會。
“微臣謹遵陛下之命!”陳王段達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