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洛陽城是楊廣即位之後,動身修建的,作爲陪都,其修建的規格不下於大興城。
洛陽城依山旁水,‘交’通便利,洛水從城中流過,在洛水北岸,便是皇城,緊挨着皇城的便是宮城,此地是皇帝的住所,楊廣曾經居住在此。而在宮城的東南面,是東城,也就是東宮太子的住所。
而在東城的北部,則是含嘉倉,這裡囤積着大量的糧食,是皇城的糧食儲備之地,非常重要。而且此地可以直接通往宮城,比走皇城,經過百官的辦事衙‘門’的道路,更近一些。
由於此地的重要,把守含嘉倉城的守將是元文都的心腹,同時也是元文都的侄子,叫做元亮,元亮這幾日顯得有些心緒不寧,他知道知道叔父的計劃,他並不擔心王世充,因爲在他看來,王世充的兵馬不多,不足爲慮。
真正值得憂心的,是李密。元亮一直很疑‘惑’,叔父爲什麼對李密總是抱着一種樂觀態度?在元亮看來,李密比王世充可怕多了,可是叔父偏偏要先對付王世充,然後擒殺李密。
元亮覺得有些不妥,但他一直無法說服叔父,好在明日誅殺王世充的計劃已經擬定,而很顯然的是,王世充至今對此一無所知。唉,只要過了明天,擒殺了王世充,那就萬事大吉了。
元亮在城頭一邊思考,一邊巡視着,他不時地叮囑士兵們小心些。打起‘精’神,不要睡着。這時,城‘門’外走來了一羣全副武裝的士兵。
“什麼人?”一名守兵問道。
“我等是奉段大將軍之命,進宮駐防的!”一個校尉回答着,同時將一塊金牌拿在手中,朝着城頭上晃了晃。
這時,元亮接到消息趕來,他高聲道:“拿金牌上來。”
那校尉答應着,走上前,將金牌放進了籃子中,守兵將吊籃吊了上去,取出金牌,恭敬地遞給了元亮。
早在那名校尉將金牌放入籃子中的時候,元亮就猜到了一些,這塊金牌應該是真的,因爲那名校尉太鎮定了。果不其然,元亮將金牌拿在手中,藉着火光看了半響,發現這個金牌是真的,上面甚至還有叔父的親筆字跡。
“你們入城,是有什麼事情嗎?”元亮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句。
“將軍,我等只是奉命入城,其他一概不知。”城下的軍官拱拱手,迴應道。
元亮略微躊躇,還是有些不放心。叔父今日調兵入城,是有什麼急事嗎?可是我怎麼不知道?這時,那軍官又高聲道:“將軍,我等奉命緊急入城,還望早早開‘門’,不然耽擱了事情,將軍恐怕承擔不起!”
元亮眼中‘射’出‘精’光,此人言語中帶硬,不好對付啊。無奈之下,他只得一揮手,道:”打開城‘門’,讓他們入城!”
守軍接到命令,將城‘門’打開了,數百士兵魚貫而入,元亮點了點,至少有四五百人,這讓他他心中更爲擔心。這時,那名校尉來到他的面前,道:“請將軍將令牌‘交’還。”
元亮瞧了那名校尉一眼,有些面生,不知道是那裡的駐防軍隊,他只得默默遞過令牌。不過此人的生硬態度讓元亮心中釋然,這些軍隊是應該合理調入,入股歐式王世充的軍隊,第一不會如此鎮定,第二不會如此冷漠。
這羣士兵入城之後,迅速排隊朝着皇城趕去,不久,五百士兵的背影消失在元亮的眼中。“繼續堅守,嚴加防範!”元亮吩咐,繼續在城頭上巡視着。
他剛走了數十步,一名元氏子弟來到元亮身邊,低聲道:“將軍,卑職覺得有些不妥!”
“爲什麼?”元亮問道。
“剛纔我看見一人,藏在人羣中,此人相貌非常熟悉,似乎是王世充。”元氏子弟說道。
“什麼,王世充?你確定?”元亮失聲。
“十之八九是他,他的眼珠泛藍,與旁人不同!”元氏子弟說道。
元亮沉‘吟’,那倒是,王世充的祖父,名叫支頹耨,本是西域的胡人,只因年紀輕輕死了,妻子就帶着兒子支收改嫁到霸城王家,支收於是便改姓王,叫王收,後來他官職升到汴州長史。而王收便是王世充的父親!
由於帶有胡人血統,王世充的眼珠與中原不同,有着藍‘色’。此時,這麼一說,倒有很大的可能是他。
“你們看好城‘門’,不可讓任何人進來!”元亮說道,急匆匆朝着皇城走去。
元亮抄了近路,朝着元文都的住處狂奔而去,此時,元文都已經睡着。侄兒緊急的敲‘門’聲將他驚醒,他隨意披了一件衣裳,走了出來。看見是侄兒,不由一愣:“明仁,怎麼了?”明仁,是元亮的字。
“叔父,剛纔有五百士兵進入了含嘉倉。”元亮焦急地說道,他一路狂奔而來,氣喘吁吁。
元文都臉‘色’一變,道:“我並沒有調兵入城,你,放他們進城了?”
“叔父,他們手中握有金牌,又用言語相‘逼’,我一時沒有辦法,只得放他們入城了。”元亮說道。
“‘混’蛋,大事不妙了!”元文都一緊衣裳,道:“速速傳令下去,要各城城‘門’嚴加防範,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進入城中!”
“喏!”元亮急忙掉頭奔了出去。
元文都有些憂心,這五百士兵有令牌在手,已經進入了含嘉倉,如今在何處?天‘色’已黑,尋人不易,他只有緊守皇城,將小皇帝楊侗牢牢控制在手中,決不能讓任何人奪走了去。
他略略思索,帶着親兵,趕到楊侗的寢宮。此時楊侗已經睡着,元文都的突然闖入讓他驚恐萬分。最近他從元文都的身上看到了敵意。
楊侗雖然‘性’格溫和,但很是聰明,他想到兄弟楊侑殺了元邁一家,又聯繫到元文都與元邁的關係,就明白了元文都的想法。但楊侗也知道,元文都即使很想殺自己,但又不敢公然殺害,因爲自己是洛陽朝廷的皇帝,哪怕是一個傀儡皇帝,也不能殺。
可是,這個時候元文都帶兵趕來,是要造反嗎?
元文都走了進來,微微彎腰,施禮道:“陛下,反賊王世充造反。陛下請隨臣去乾陽殿!”
乾陽殿是皇城的主殿,平時有數百甲士守衛,相對安全。也不用害怕楊侗逃走。在元文都的注視下,小皇帝楊侗被幾名士兵擁簇着,“走”出了寢宮,趕到了乾陽殿。
“你們,都好好保護好皇上,皇上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唯你等是問!”元文都吩咐着,轉身走了出去,他還有事要辦。
元文都匆匆趕往北‘門’,剛登上城牆,他就看到滿目的火光,全是造反的軍隊。這種情形讓元文都大驚失‘色’,王世充不是隻有幾百人嗎?怎麼看起來那麼多?他急忙吩咐禁軍將領跋野綱出城迎戰。
此時,王世充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皇城,由於段達在皇宮內暗中準備了一些攻城器械,而王世充又帶兵去取,因此‘浪’費了時間,讓元亮及時通知了元文都。
但既然已經殺到了此地,斷然沒有後退的路由了。他冷冷地舉起了手中的橫刀,喝道:“兄弟們,爲了大隋,爲了親人,衝啊!”
王世充的命令剛下,就見城‘門’被打開了,旋即,他就聽到了廝殺聲,這是怎麼回事?王世充來不及多想,立刻一揮手,道:“快,奪‘門’!”
五百‘精’銳甲士衝殺而去,喊聲震天。城牆上,元文都差點摔倒,他想不到剛剛派出跋野綱,此人就在城‘門’口反叛,使得叛軍迅速佔據了城‘門’。
“哈哈。”看到士兵們衝進城‘門’,王世充哈哈大笑,他隨着士兵們入城,就見跋野綱半跪在地上,道:“末將跋野綱見過鄭國公!”
“很好,跋野將軍棄暗投明,等我奪下皇城,自當記將軍一功!”王世充笑道。
“多謝鄭國公,末將自當肝腦塗地以報之!”王世充的許諾讓跋野綱很是興奮。
元文都看到這一幕,心中是又驚又怒,他急忙帶着心腹逃離,趕到離此地一里外的太陽‘門’,太陽‘門’是皇宮最後的‘門’戶,如果守不住此地,元文都就完了。
王世充帶着大軍一路殺向太陽‘門’,聲勢頗爲浩大,讓許多士兵聞之‘色’變,一些對元文都勾結李密的士兵不滿,暗中加入了王世充的隊伍,使得王世充隊伍更加龐大。王世充自然是來者不拒,他將士兵們編成隊,繼續朝着太陽‘門’殺奔而去。
此時,乾陽殿,楊侗正一臉灰敗的坐在軟榻上,面對這種局面束手無策。如果說兩年前,不,哪怕就是一年前,他手中還握有兵權,或許要平定這場叛‘亂’,是輕而易舉之事。
但是元文都的卑微,元文都的用心,元文都的討好,讓小皇帝楊侗放鬆了警惕,使得大權旁落,從而釀成了今日的局面。就在他憂心的時候,母親小劉良娣來了,她也是被士兵們叫醒,急匆匆的,頭髮散‘亂’,顯得有些狼狽。
“母親!”楊侗喊道,眼中熱淚滾滾。這個時候,他只恨自己沒有本事,不能保護母親。
“孩子,不要哭,楊家人沒有流淚的懦夫!”小劉良娣說道,替楊侗擦着淚水。
楊侗哽咽着,道:“我不哭,我只是擔心母親的安危。”
小劉良娣握住兒子的手,道:“不用擔心,他們若敢動我,大不了一死。”在她的袖子裡,藏着一把匕首。寧死,不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