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滾落的人頭,在朝陽的照耀下,閃爍着妖異的光芒,蕭樑軍已經逐漸爬上了城頭,在張繡連續不斷的攻擊之下,始安城的軍民已經睏乏,漸漸無力抵抗。
張繡在城外哈哈大笑,終於拿下了始安城,將他南下嶺南的釘子被拔掉了,他只需要揮師南下,一定能夠拿下嶺南!此時的他‘春’風得意,覺得如馮盎、寧道明等人不過如土‘雞’瓦狗,揮揮手,便消失在他的面前了。
“殺,將始安城的人全部給我殺了,一個不留!老子倒要看看以後還有誰敢頑抗!”張繡大聲的喊道,臉上帶着殘忍的笑容。殺了一個始安城,在巨大的壓力之下,以後還有誰敢抗拒王師呢?
看着兄弟們一個一個倒在血泊中,李襲志也哈哈大笑起來,此時他心情複雜,他有些覺得對不起百姓,但此時後悔是無濟於事了。他後退了兩步,靠在城樓上,慢慢擡起了手,滴血的手舉起了橫刀,再度放在了脖子上。
幾名蕭樑國士兵看着他,迫於李襲志的威武,卻遲疑着不敢上去,縱使李襲志已經將橫刀架在了脖子上。
“只恨,不能殺賊!”李襲志緩緩地說出了這幾個字,閉上眼,手中橫刀就要一動。
這時,城外突然傳來了隆隆的鼓聲,喊殺聲也頓時‘激’烈了起來,山呼海嘯的聲音讓衆人都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着城外。李襲志也猛地睜開了眼睛,朝着城外看去。
始安城外,快速駛來了數百艘小船,這些小船有七八丈長,兩三丈寬的模樣,每艘小船上站着一隊士兵,其中兩人正在奮力地划動着船隻,其他士兵卻穩穩地站在船上,不停地放箭,‘射’向蕭樑軍。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船就靠了岸,身着明光鎧的士兵們紛紛上岸,朝着蕭樑軍殺奔而去,這些士兵又高又大,體力充沛,與蕭樑國的士兵甫一接觸,高下立判。
突然殺來的士兵手中的大刀足有四十多斤重,刀鋒更是鋒利無比,砍在蕭樑軍的兵刃之上,發出一聲脆響,蕭樑軍的兵刃紛紛斷裂,成爲兩半。
蕭樑國士兵看得是目瞪口呆,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就被一刀砍斷了脖子。
原本得意洋洋的張繡看到這一幕,不由張大了嘴,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裝備‘精’良,人高馬大的士兵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是馮盎?不可能啊,嶺南人根本沒有那麼高大,而且馮盎也不會主動出擊啊!不然馮盎早就來了!
是鬱林郡的寧長真?也不對,那廝早早投降了,不可能會反水,但是,這些突然出現的士兵是從哪裡出現的?
就在張繡一愣神的功夫,他的部下已經有數百人被砍死,這些士兵的戰鬥力太強悍了,衝上來就一個字:“殺”!而且手段乾脆利落,絕沒有多餘的‘花’招,可謂一擊斃命。
張繡變了臉‘色’,他只覺得喉嚨被卡住了,想要說話卻又說不出來,只是擡着手臂,直直地指着前方,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不要說張繡想不明白,就連李襲志也想不明白,這支軍隊逆灕水而上,按道理應該是馮盎或者是寧長真,可是,他們身上的鎧甲卻表明了不是馮盎也不是寧長真。
人人身着明光鎧,手中的大刀看起來又沉又重,這不是寧長真又或是馮盎所能負擔起來的,他們沒有那個經濟實力,也沒有那麼多的鐵打造出這麼多的鎧甲。
這時,隨着他們的殺入,從一艘較大的船隻下,走下來一個人,此人身影高大,也是全副武裝,頭戴鐵盔,身着明光鎧,手中拿着一杆長槍,在他身後,卻是另一個同樣身形高大的漢子,也是身着明光鎧,腰間卻是一柄橫刀。
在兩人的身後,數名士兵手持着大旗,其中最大的旗幟在風中飄揚,“隋”字若隱若現,另外兩杆旗幟,卻時不時‘露’出“李”和“丘”,兩個大字。
“究竟是什麼人?”李襲志默默唸着,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橫刀。突如其來的士兵在追殺蕭樑國的士兵,看起來不是敵人,他看到身邊的幾名蕭樑國士兵還在愣神,奮起神力,一連劈翻兩人。
其他幾人被李襲志的模樣嚇壞了,後退兩步之際,又被李襲志親兵兩刀砍死。
“兄弟們,援兵來了,將樑國士兵趕下去!”李襲志大聲喊道,聽到他的呼喊聲,始安郡所剩不多的士兵紛紛鼓起了勇氣,在城頭上拼命廝殺,將蕭樑國士兵趕下城頭。
蕭樑國的士兵鏖戰了一夜,體力已經大幅下降,面對長期營養不良的始安郡軍民還能佔據優勢,但面對突然殺出來的軍隊,卻是毫無還手之力。
“直娘賊!這是怎麼回事?”張繡的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問號,他至今想不明白,這些士兵從哪裡來的。可是不等他想明白,蕭樑國的士兵已經兵敗如山。
“齊王,撤了,撤了吧!”一名親兵臉‘色’都變了。
“撤,撤!”張繡心裡也都涼了,看到士兵們朝後狂奔,這讓他張繡情何以堪啊!
他急忙爬上戰馬,朝着大營狂奔,可是,敵軍爲首的一名將領手持一把雪亮的橫刀,帶着士兵,在他身後緊緊追趕,張繡快要跑到大營的時候,覺得無法入營,此時士兵們已經‘混’‘亂’不堪,就算回到了大營恐怕也守不住啊!想到此,他急忙帶着心腹朝着北方狂奔。
始安城頭上,李襲志看着城外大局已定,心中情緒複雜,雖然這些人打着隋軍的旗號,也幫助他趕走了張繡,但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他不敢放鬆警惕。
這時,城外一名將軍‘摸’樣的人走了過來,他手中依舊拿着長槍,到了城外數十步外,他摘下了頭盔,朝着城頭上揮手:“李重光可在!”
李襲志目光在他身上凝住了,他死死地看着那人,忽然,他大聲而‘激’動的喊道:“你,你是茂實?”
“大哥,大哥!”聽到李襲志的話,那人扔掉了手中的長槍,他走上幾步,昂望着城頭,“大哥,我是茂實,我是茂實啊!大哥!”
“啊,是茂實,是茂實!”李襲志‘激’動了,他趕緊下令,“快,打開城‘門’,那是我兄弟,是我兄弟!”
李襲志‘激’動之下,朝着城牆下跑去,幾名士兵聽到他的吩咐,又驚又喜地打開了城‘門’,放下了吊橋,李襲志跑出大‘門’,這時,他覺得頭暈目眩,嚴重缺乏營養,鏖戰一夜之後體力也衰竭了。
“大哥!”李襲譽看到李襲志搖搖‘欲’墜,急忙奔了上來,一把扶住了大哥。
“大哥!我來晚了!”李襲譽說道,數年的相別,血濃於水的親情,讓他喜極而泣,如果再來晚一步,大哥可能就會被殺死了。
李襲譽緊緊地摟住了大哥,他感到大哥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茂實,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李襲志同樣‘激’動的無法說話,只是傻傻地說着這話。
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這時,丘師利帶兵回來,他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他想起了在‘交’趾郡的父親,這個時候,他怎麼樣了?他忍不住流出了淚水。
隋軍士兵都圍了上來,看着李氏兄弟抱着哭泣,他們的臉上沒有取笑之意,反而十分感動地流下了淚水。
良久,李襲志站直了身子,他哈哈一笑,道:“你我兄弟相逢,正是大喜之事,卻做出此等兒‘女’情長之事,讓諸位見笑了!”
丘師利抱拳,道:“李太守的高義,我等十分佩服,如果大隋像李太守一樣的忠義之士多一些,天下又怎麼會如此大‘亂’。”說道最後,免不了嘆息一聲。
那也是,如果劉武周不造反,李淵不造反,羅藝、蕭銑、沈法興等人不擁兵自重,大部分的天下還是大隋的,也就瓦崗李密、河北竇建德、江淮杜伏威、李子通等幾個反賊,成不了多大的氣候。
李襲志同樣抱拳回禮,“丘將軍廖讚了!”
說着,環顧了隋兵一眼,道:“我這記‘性’,來,兄弟們,請進!”
丘師利默默點頭,低聲吩咐了幾句,幾名隊正點頭,帶着士兵朝着灕水走去。
“這是,做什麼?”李襲志有些奇怪。
“大哥,我們帶來了很多糧食,先將糧食運到城裡!”李襲譽解釋,這些都是軍糧。
李襲志眼睛一亮,他自然知道這些都是軍糧,但始安城的百姓也沒有了糧食,救人如救火,兄弟會答應嗎?李襲志尚未開口,李襲譽卻笑了笑,道:“大哥,我知道你被困一年多,糧食很缺。”
“這一批糧食都是軍糧,我可以撥出一些,先賑濟城中百姓,然後想辦法去其他地方買米。”李襲譽說道。
李襲志眼睛卻是亮了,完全將軍糧用來賑濟是不可能的,兄弟的話已經夠給了他的面子,而且一般而言,軍糧有着嚴格的規定,不能任意發放,尤其是用來賑災。因爲軍糧特殊,是屬於戰略儲備,百姓缺糧,一般有義倉的糧食可以供食用。
但此時不同往時,始安城被困多時,義倉的糧食早就被吃光了,整個始安城沒有人敢‘浪’費一粒糧食,兄弟敢用軍糧來賑濟,這讓李襲志在感‘激’之餘,又有着擔心。
“二弟,若是動用軍糧,丘將軍會不會……”李襲志低聲。
“大哥放心,我主仁慈,對百姓極好,斷不會爲了這種事情大發雷霆!”李襲譽笑着道。
李襲志聽到兄弟的話,這時終於忍不住問了:“二弟,你說的‘我主’,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