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本單于要私訪各處,分派食物,閼氏可願隨行?”握也迷看着馮姝,等待着她的回答。馮姝從握也迷懷中掙脫出來,愣愣看着眼前男子,忽然覺得有點不認識他似的,這個男人,白天對自己百般疼愛,到了晚上卻從來不在馮姝帳篷中過夜,眼下他處理匈奴政務也要帶着她?他身邊那麼多閼氏,爲何獨獨是她,難道他就不怕她是漢庭的奸細?握也迷問的真誠,馮姝思慮片刻終是答應了,輕微點了點頭。
一路走來,積雪早已開始融化,天空中沒有太陽,但氣溫似乎比前幾天有所升高,馮姝騎在馬上,身後是握也迷。大概是怕馮姝會冷,握也迷身體微微向前傾斜,將眼前女子緊緊摟在懷中。一匹白馬承載着兩人的重量正一步一步慢慢前行。身後一羣身着鎧甲的衛士緊隨其後。
前面不遠處似乎是人羣密集之處,一片一片的白色帳篷扎堆似的立在一起,偶爾從帳篷中會出來一兩個單薄的身影。握也迷朝行人中看了看,路上的行人雖說並不知曉馬上騎的是什麼人,但從着裝和出行規模大概也判斷出不是一般人了。一一讓出到來,讓馬隊從道路中間通行,握也迷走到一行人中間,並沒有繼續前進的意思。勒住馬,從馬上翻身下來,而後單手扶着馮姝也從馬上下來。
從馬上跳下來,馮姝在握也迷的牽引下來到一行人中間。大概是出於好奇,路人都看着這兩人,只見握也迷走到一處帳篷門口,朝門口的婦女笑道:“阿囊,家裡幾口人,今年的食物可夠過冬?”
那瘦弱的幾乎不成樣子的婦女看了一眼握也迷又看了看他身邊的馮姝,埋怨道:“老天不長眼啊,我家都一天沒開火了,老伴都餓的病倒了,兒們都出去找吃食了。”握也迷安慰道:“啊囊,您別擔心,我是專門給你們送吃食來的。”
那婦女朝握也迷看了看似乎不敢相信似的,道:“這年頭大家都缺衣斷糧的,那家有多餘的吃食,小夥子莫不是在拿老太太開玩笑?”見她似乎不相信似的,握也迷朝身後揮揮手,一侍衛拎着一袋子食物走過來。周圍的人一看有食物都爭先恐後來搶。
那老太和馮姝等人瞬間被擠了出去,侍衛拎過來的一袋子碎牛肉瞬間便被搶劫一空。這場面看的馮姝和握也迷直傻眼,握也迷是知道匈奴捱餓的情況的,這些天竟聽着手下人彙報各地災情了,但握也迷沒想到匈奴的情況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衣食住行乃人之根本,其中衣食爲首,若是沒了這兩樣東西,人就毫無剋制力,社會便沒有紀律了,就像方纔那樣,到處都是爭搶的畫面。握也迷朝人羣中大聲喊道:“大家不用搶,都有,都有。王庭已經將食物分發到各處當戶,每家每戶都可以到各處當戶那裡領取一定的食物。”
“是這樣嗎?我們憑什麼要相信你?”不多人的人羣中,一位男子喊道。“我是匈奴大單于。”握也迷威嚴的朝衆人一吼,大家都驚呆了,左右張望着不知道此人所說是真是假,但憑着穿着還有身後那羣衛士,見過世面的人似乎已經判斷出眼前之人的地位,如果不是單于本人,那麼誰又敢冒充單于呢?
有一個人率先跪到地上,跟着大家便一一跪到地上,左手放在胸前,向握也迷單手行禮,道:“拜見匈奴大單于,單于來救我們了,長生天保佑,長生天保佑。”祈福似的聲音此起彼伏,握也迷一一將大家扶起來,道:“大家快去吧,快去領食物吧。”
一行人告別了握也迷均一一朝着前方奔去,大概是害怕晚一步食物會被別人領走似的吧,就連方纔那步履蹣跚的老太也急急忙忙追趕着行人的步伐。此時此刻,仔細看着握也迷認真的樣子,馮姝突然覺得這個人和自己映像中的他似乎有了某些不同。她完全無法把這樣一面仁和的君王將多年前祁連山血戰下的那個殺人狂魔放在一起。也許,這就是握也迷,這樣多面,讓她認識而又不太認識的握也迷。
一個侍衛忽然騎着馬從好幾百裡外跑了過來,馬兒到了衆人身邊,侍衛勒住馬,翻身下馬,單膝下跪道:“稟告單于,各路骨都侯,各路王都已經到了西郊三百里處地山腳下,都等着單于您。”
握也迷聽完那人彙報,道了聲好,便扶着馮姝上馬而後自己一躍而上。縱馬疾馳幾百裡,在一處大山腳下,馮姝遠遠就看見一行人,大概不下千人。那些人雖然服飾各異,但大都是匈奴的裝束,區別的是有的束髮有的披髮,有的戴帽子有的不戴。
“閼氏,今日就隨我等一起林中圍獵如何?”馬兒在風中疾馳,疾風掃過耳畔,馮姝似乎有點沒聽清楚似的,仔細想了想方纔回味道握也迷剛纔所說之話。雖說從來沒有女子跟隨匈奴單于一起圍獵的,但馮姝似乎並不反感,她也是習武之人,馬上行獵倒也可以鍛鍊鍛鍊以免武藝不練身手會遲鈍。遂在風中爽快答道:“好。”
她這好字一出口,握也迷聽後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迎着風聲灌到馮姝耳中,馮姝也跟隨着咯咯笑了起來。兩人騎着馬穿過人羣,並沒有停留的意思。各位王各位骨都侯騎在馬上,按理說匈奴圍獵是不帶女人的,但單于既然要這麼做,大家也不好多說什麼,即便微微不悅 但是誰又能把他握也迷怎麼樣呢?
山林很大,積雪雖多但擋不住林中樹木之多,一顆一顆樹上掛着點白色雪粒。忽然一隻長鹿從眼前劃過,握也迷眼疾手快立即從胯下之馬身上取出一支利箭,只聽搜的一聲,利箭一箭刺中那隻長鹿。
馬步慢了下來,輕輕朝已經射中的長鹿走去,等到面前,握也迷突然問馮姝:“你要射嗎?”他似乎是徵詢似的問道,馮姝愣了一下,還沒答話。只聽握也迷又道:“我記得你的箭法是人間少有的。”馮姝仔細想了想不記得什麼時候在握也迷面前射過箭。可他說的篤定,大概是看過她射箭的吧。
也許馮姝不記得,但握也迷確清楚的記得,那個爲了蘇武歸漢校場比試,力挽狂瀾的女子,那個爲了守衛雁門殊死反抗的女子。沒有任何人比他們匈奴人更崇拜更敬重這樣的英雄人物了。有如此忠義而又如此勇武,她值得天下人敬重。握也迷忽然覺得能娶到這樣一個女子,能完完全全擁有這樣一個女子,他大概是這世上最幸運的男人了吧。
又一隻長鹿從面前跑過,握也迷一個驚醒,正欲抽箭,卻見馮姝叫道:“讓我來。”握也迷看了看眼前女子,笑了。縱馬飛馳,馮姝從箭囊中抽出一支利箭,嗖的一聲向那長鹿射去。箭到鹿倒,馮姝一擊即中,一下子開心的笑了起來,朝身後的握也迷道:“怎麼樣,我的箭法不比你差吧。”
她一轉身,握也迷輕柔的將脣覆蓋上來輕輕吻住她的雙脣,馮姝一驚,立馬想要將他推開,確發現身體已經被他緊緊牽制住,怎麼也推不開。握也迷一時意亂情迷,將薄脣鎖在馮姝脣間許久才放開。眼前女子像是要被他揉出水似的,低着頭不敢看他。
馮姝低着頭翻身下了馬,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是複雜的,走到那被射中的長鹿面前,卻聽到身後的握也迷道:“待會兒會有人來撿的。”他說的有些慵懶。他以爲馮姝是來撿獵物的其實他不知道馮姝此刻是想躲閃他,也許她不想跟他在此處有什麼親密接觸。握也迷這個人隨性而爲,一向是想到什麼做什麼,這一點馮姝是非常清楚的,索性藉故躲開爲好。
“就我們射的這些獵物夠分派嗎?”馮姝忽然道。“能有多少就是多少,閼氏不必掛心。”握也迷微微一笑道,說是這樣說,可內心卻是忐忑的,因爲他知道往年之所以能夠過冬很多都是靠搶劫周邊富庶國家的,而今年匈奴實力大減,握也迷又是剛剛登基不久,他實在沒那個能力,匈奴也沒那個實力再招惹別國。
馮姝見握也迷一臉輕鬆的樣子,以爲他真的有法子面對匈奴今年的凍災,微微一笑,朝前走去。握也迷牽着馬緊隨其後,哪有一個卑微女子讓匈奴大單于牽馬的,握也迷瞬間覺得有些不爽似的,朝前面女子道:“我可是匈奴大單于啊,哪有讓大單于牽馬的?”
馮姝微微一笑,朝身後調皮的道:“這一路過來不都是你在騎馬牽馬嗎?況且你現在不也牽着在嗎?”握也迷見她這麼說,微微一笑,道:“這麼久了,終於見你開心的笑了一次,以後可要經常這樣。不然本單于可再也不帶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