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開始安靜下來,這一刻只是陸續飄落下一片一片的雪花,相比於昨日的狂風暴雪,今晨的風雪實在顯得有些低調。穎兒身着一件淡紅色棉衣匆匆忙忙朝馮姝帳內而來,撩開帳門,風雪中積聚的寒氣一下子滲透進來,馮姝冷不禁打了一個噴嚏。
“什麼事這麼慌張的?”馮姝見穎兒神色慌張,一邊將手中搗的藥罐偷偷藏起,一邊責備似的道。
“閼氏,不好了,聽說左大且渠率部偷襲漢郡,與漢軍打起來了。”穎兒也不急拍打身上的幾片白雪,急匆匆道。
“又打起來了,不是聽說單于已經派人去議和了嗎?”馮姝拍了拍手上的灰末,淡淡道。她一副不急不緩之色,倒讓穎兒有些吃驚,着急的道:“閼氏,難道你一點不擔心?”
“怎麼?匈奴經常打仗,你我不都已經習以爲常了嗎?”馮姝將穎兒身上的雪漬輕輕拍下,輕描淡寫的道。
穎兒任由馮姝拍打着自己身上衣服上飄落的幾片雪花,仔細想了想,似乎也是馮姝說的那樣,跟着馮姝那麼多年,那一次不是風裡來雨裡去,她們經過的戰爭還少嗎?
可是就因爲經常這樣風霜雪雨,所以穎兒她們纔會更珍惜現在的生活,纔會希望這種平穩的生活能持續的更長久一些,然而事情總是事與望爲,沒有人能事事順心。
“可這次如果打起來很可能牽連到閼氏,現在有嘟嘟格和陽兒,凡事還是小心點纔好。”穎兒簡單提醒道,被穎兒這一提醒,馮姝方纔警醒起來,是啊,她現在可是有兩個孩子的人了,做事不能像之前那麼魯莽,完全不計後果。
“穎兒,你去探探,看單于那邊是什麼態度,還有就是各位大臣是什麼意見。”馮姝朝穎兒吩咐道。
“哎呀,我的閼氏,您這可是要我的命了。”穎兒輕微埋怨了句,但總歸是以馮姝爲主,馮姝說什麼,她還是會去辦的,即便心不甘情不願的,又有什麼辦法?誰叫那是自己的主人呢?
“在這等我消息吧。”說完穎兒便轉身撩起門簾離開了馮姝的帳篷,一個人偷偷摸摸混到王帳附近,一眼便瞧見站在王帳門口的居日。因爲門口有不少守衛,雖說天空中依然時而飄落幾場雪花,外面的寒氣也直凍的人連眉毛都豎了起來,但王帳的守衛卻一點也不鬆懈。
三五個鎧甲侍衛即便全身雪白,眉毛頭髮都結了冰晶,仍然手持彎刀傲然挺立在風雪之中,保衛着王帳裡的人。
“居日,居日將軍。”穎兒知道自己進不去,朝站在帳門口似乎在仔細聆聽什麼的居日小聲叫喊道。居日隱約似乎聽到什麼,順着聲音過來的方向朝門外看了看,便見不遠處穎兒正站在那朝自己揮手,也不知是爲了什麼。朝帳中看了一眼,握也迷正在着急忙慌的跟幾位大將商量着什麼。
居日不敢打擾握也迷等人,只聽他們道:“防衛是必須的,本單于已經派了兩萬騎兵前去防守邊境地區,以防漢軍偷襲。但目前我們考慮的不僅僅是防守問題,而是整個對漢政策問題。”
“現在仗已經打起來了,我們再去談和漢人也不會相信的,爲今之計也只能是邊打邊看了。”刑未央坐在握也迷左下角一邊道。
“也不能這樣邊打邊看,總得拿出一個方針政策出來,不然只怕匈奴的實力會更加削弱。連續幾場大仗我們也沒什麼贏頭,現在災荒連連的更是無力與漢朝再戰了。”衛律道。
“這個左大且渠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握也迷沒來由的怒火中燒,埋怨了兩句。
“單于不要忘了,這可是您同意的,雖說其中出了點狀況,但現在埋怨別人也於事無補。”衛律倒是敢說,也不怕握也迷責怪,直言道。
“大家還是說說,現在該怎麼辦?”握也迷看了衛律一眼,自己下的令也實在不好說什麼。
“報......”正當大家一籌莫展之際,帳外風雪中只見一武士身騎黑馬,快速向王帳奔來,到門口之時快速翻身下馬,門口的武士知道大概是緊急軍情也未阻攔,放那人進去,只見那人進入帳內單膝下跪朝握也迷道:“稟告單于,西部東部幾個部落叛變,現在正率領人馬投奔漢朝而去。”
“什麼.....”握也迷一聽此言就快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急忙朝那士兵問道:“到底怎麼回事?爲何會突然叛變?”
“聽說.....聽說好像跟匈奴士兵打起來了。”士兵跪在地上在說到這句的時候,語氣明顯低了不少,低着頭不敢看握也迷。
穎兒一眼瞧見有人進入帳內,又隱約聽見裡面的說話聲,再次朝居日招手叫道:“居日,居日。”這回連將軍都懶得叫了,直接便叫上名字了。
居日朝穎兒看了一眼,又擔心她繼續在外面叫喊惹事,於是輕手輕腳從王帳退了出來,朝穎兒的方向迅速走去,小聲道:“穎兒,你在幹什麼,現在王帳正在議大事,你小心被單于看見。”
“帳內在議什麼事呢?是不是關於我家閼氏的?”穎兒堆着一臉笑容,搖晃着居日粗壯的臂膀,賣萌道。
“你們女人最好還是別打聽。”居日囑咐道,身體不自在的向一邊縮着,穎兒卻抓着他的臂膀不放,強行賣萌道:“透露點嘛透露點嘛,我們閼氏想知道,居日將軍幫幫忙,回頭穎兒給你做好吃的。”
居日被她纏繞的左右爲難,不得不答應道:“好了好了,我就跟你說一點點,可千萬別再打聽了。”朝穎兒看了一眼,眼中似乎有一種寵溺死的責怪,只聽居日道:“要跟漢軍打仗,說是西部東部有叛亂,跟你們閼氏無關,別瞎參合。”
“哦。”穎兒低着頭思慮片刻,擡頭繼續問道:“還有呢?”看她似乎一臉天真的樣子,居日既好笑又覺得怒從中來,道:“還....還有什麼。”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馮姝見穎兒去了大半天也不見回來,於是決定親自出來看看,沒走幾步便見穎兒和居日兩人在小聲低語着什麼,穎兒兩手還抓着居日的胳膊,便問了句。
她這一問倒把毫不防備完全不知道身後有人來了的穎兒和居日嚇了一跳,兩人轉頭一見是馮姝,雙雙舒了口氣,只聽穎兒拍了拍胸脯,略穩了一下心神道:“閼氏,您來了也不出聲,嚇了我們一跳。居日將軍剛纔在跟我說王帳裡的情況呢。”
“居日,裡面什麼情況?”馮姝看了穎兒一眼,穎兒大概是覺得自己這樣抓着居日有些不太合適,一臉尷尬的鬆開了手。馮姝這麼問居日,人家是閼氏,他也不好不回答,只好實話實說道:“左大且渠偷襲漢郡以解我匈奴燃眉之急,但是不小心被漢軍發現,現在漢軍追打過來,單于已經派兵去防守。目前王帳裡主要在討論對漢朝的政策問題。”
也不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但馮姝既然問了,居日便也毫無保留的說了,畢竟是單于最寵愛的閼氏,閼氏既然想知道他也不好不說。
“還有嗎?討論出結果了嗎?”馮姝緊盯着居日繼續追問道。
“還有就是部分異族叛變投靠了漢朝,單于正爲此事生氣呢。”居日小聲對馮姝道。馮姝朝居日看了一眼,又朝王帳方向瞄了瞄,淡淡道:“我去看看。”
“閼氏千萬不可,您目前的身份十分尷尬,還是不要過問政事,安心做您的閼氏爲好,王庭大事自有單于做主。”居日伸出一隻手攔在馮姝面前,一臉鄭重道。馮姝朝居日看了一眼,居日正嚴肅的看着自己,想了想居日所言也算在理,畢竟是爲了自己好,此時此刻,她這個漢家公主還是老實點好。於是點頭道了句:“也好。”
朝王帳的方向看了一眼,馮姝轉身對一旁跟着的穎兒道:“穎兒,我們回去吧。”兩人於是結伴便向自己帳篷方向而去。離開之時穎兒不時回頭朝居日笑了笑,到笑的居日一臉的不好意思。
天空中不斷有雪花飄落下來,一片一片落在馮姝淺色的貂裘披風上,連穎兒頭上都像是鑲嵌了幾縷白髮似得,進入帳中,兩人迅速抖了抖將身上雪花抖落,馮姝將披風取了下來,穎兒接了過來掛在一邊的掛衣上。
馮姝朝自己藏藥罐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若有所思,沉思片刻朝穎兒道:“穎兒,沒什麼事你就先下去吧,卻看看陽兒那邊冷不冷,畢竟孩子還那麼小就要一個人住你要多上心。”
“是。”穎兒道,掛好衣服便退了出去。臨出門還不忘將門簾放下大概是怕外面太冷,飛雪飄了進來影響帳內室溫。穎兒走後,馮姝一個人偷摸把方纔藏起來的藥罐拿了出來,重新搗鼓起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搗鼓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