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姝只淡淡一笑,跟着握也迷向王帳走去,一言不發。兩人一路走進帳內,身邊的人都識趣的留在了帳外。馮姝輕輕扶着握也迷坐到一旁,握也迷坐到一旁,擡頭看着馮姝,不知道她要跟他說些什麼。
“妾是說,任何一場戰爭不管對誰都不可能不產生消耗,對匈奴來說也是一樣的,不是嗎?”馮姝給握也迷倒了一碗酒,遞到握也迷手邊道。
握也迷將手中一碗酒滿滿一飲,朝馮姝差異的看了看,道:“閼氏想要說什麼?”
“如果戰爭對一個民族或者是國家造成了利益損失,人員傷亡,那是否應該考慮這場戰爭的產生是否正確?”馮姝繼續道,朝握也迷看了看,見他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馮姝繼續道:“每一次戰爭,匈奴都會消耗很多有生力量,人口或者牛羊,而這些東西說實話匈奴並不多,論人口匈奴還不及烏孫,由於常年征戰人口迅速減少,單于有考慮過其中的危害嗎?”
“當然考慮過,祖先早已考慮過此點所以匈奴才實行繼婚制,就像你嫁給我一樣,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延續人口。匈奴是馬背上的民族,是天生打仗的,既然要打仗那就肯定要死人,如果不盡快的發展人口,匈奴很快便會滅亡的。”握也迷見馮姝能爲匈奴考慮,十分高興,過了這麼多年,想必是因爲自己的努力,亦或是在匈奴生活時間長了,這個女人也許終究會融入匈奴。
向前湊了湊,握也迷想要離馮姝更近一點,想要呼吸她身上的韻味。馮姝撇頭避開了握也迷的纏綿,道:“妾在想,常年征戰消耗的恐怕不僅僅是人口,而是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而論綜合實力而言,如今的匈奴不比漢朝,不知單于考慮過沒有。”
握也迷愣了愣,似乎有點不高興,低頭想了想,而後擡頭,道:“何以說來匈奴不如漢朝?”
“匈奴雖地大物博,但是真正被利用的卻不多,至今爲止,除了生產馬屁牛羊,匈奴其他的東西要不就是靠搶要不就是從大自然獲取,就比如說匈奴人所穿的衣服”馮姝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布料,繼續道:“如果不是跟漢朝邊貿,我們的衣服恐怕都會很少。”
握也迷聽她一說,皺了皺眉,低下頭思考着,馮姝見握也迷正努力思考着她的話語,繼續道:“我們每天吃的肉,如果遇到凍災,我們連吃的都可能沒有,餓死凍死的不計其數。”她這句話說到了握也迷心裡,這是匈奴的實情,是握也迷無法避免的難題。
“反觀現在漢朝,自文景之治一來,漢朝經濟實力,國力人口都得到了大力發展,就連冒頓單于當年都無法拿剛剛建國漢朝怎麼樣,時到今日,經過漢武帝一朝衛青霍去病的重創,匈奴更是實力大減,而漢朝卻是在與日俱增。單于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馮姝一席話說的握也迷有些不耐煩起來。
“閼氏莫要張他人志氣,滅我匈奴威風。”握也迷朝馮姝道。
“妾只是就事論事,還望單于息怒。”馮姝低頭施禮道。
握也迷朝馮姝看着,眼中定定,其實他在想馮姝說的並非全無道理,只是這樣說似乎貶低了匈奴,但人家說的是實話,他又有什麼好惱怒的呢?“你說的有道理,但打仗這回事不是你我所能決定的,它是由當時當地的具體情況而定。”握也迷朝馮姝道。
“會打仗就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利益,不然死那麼多人,打仗是爲了什麼呢?”握也迷面對馮姝繼續道。
“如果一個國家一窮二白,老百姓連溫飽都是問題,那麼它從戰爭中又能獲得多少利益,又如何能保證他的國民生活的更好。”馮姝道。
“閼氏到底想要跟本單于說什麼?”握也迷看着馮姝一臉疑惑的道。
馮姝這樣被握也迷看着,淡淡一笑,道:“就比如說如今的車師之戰,本來就是人家國家的事情,匈奴派了重兵尚且不能打贏,如今損失無可估計,而匈奴本國現在也是一窮二白,眼看着就要過冬了,我們還要面對來自凍災的危害,單于難道就沒有考慮,此時此刻派那麼多人去車師打仗,對匈奴來說也許是一種傷害。”
“原本女人是不能幹政的,但既然閼氏有興趣,那本單于就跟你說說。已經做了那麼多努力,已經死了那麼多人,如果匈奴這一戰不贏,那匈奴的損失會更大,不但前面的損失白白損失了,後面漢朝攻下車師聯合西域會對我匈奴造成合圍之勢,到時候匈奴即便想逃都不知道逃到哪裡了。爲了匈奴的千秋大計,這一仗非贏不可。”握也迷對着馮姝道。
“單于會這麼想,我想漢朝皇帝也會這麼想,到時候大家都增兵,發誓要爭個你死我活,單于有沒有想過最後誰輸誰贏,以漢朝如今的實力,單于有把握能打贏嗎?如果派了那麼多人之後依舊無法打贏呢?”馮姝這麼一說握也迷倒是愣住了,這個問題他沒有想過,但聽馮姝一說,恍然發覺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是啊,如果傾盡全力卻依舊打不贏,他握也迷該怎麼辦,該如何向匈奴百姓交代。而匈奴又該怎麼辦?這一切都是握也迷不得不思考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如果單于准許,妾想着能否去一趟車師,跟漢軍主將鄭吉還有車師兩位王一起談一談,在談判桌上定勝負,總比一直這樣打下去好。至少它不損失什麼。單于您看行嗎?”馮姝試探性的朝握也迷道。
“你是想去見他還是爲了匈奴?”握也迷眼中冒着狠戾,一把抓住馮姝雙手,像深怕她跑了似的緊緊抓住。馮姝感覺這樣被握也迷抓的有些疼痛,卻沒表現出來,只是任憑他抓着,道:“妾嫁給單于已經十幾年了,早已人老珠黃,如果和他真有可能早就在一起了,如今人家早已娶妻生子,而妾也已經和單于生活了這麼多年,時間可以改變一切,難道單于沒有看出來嗎?”
她話說的真誠,望着握也迷的雙眸更是濃濃情深,讓握也迷都似乎不得不相信,抓着她的雙手慢慢鬆開,握也迷道:“那麼遠的距離,你一個人去不合適,而且其他閼氏那邊,本單于也不好交代。”
“閼氏都是單于的人,自然唯單于馬首是瞻,單于說東便是東,單于說西便是西。只是當初單于讓妾去勸兜莫之時,妾曾經替單于答應要讓車師永享太平,讓車師百姓不再流離失所。而如今的車師成了這個樣子,我們又如何面對車師百姓,將來又如何讓他們信服呢?”馮姝深深望着握也迷,幾乎乞求似的道。
“好了好了,本單于答應你去,但是要讓居日他們保護你去,快去快回,切莫貪玩。”看馮姝似乎都快要哭了似的,握也迷心裡一軟,道。馮姝喜笑顏開,輕輕依偎在握也迷懷中,一臉的笑意。
鄭吉收到漢朝來信,皺着眉頭,一臉不悅。漢宣帝劉詢讓他儘快解決車師戰場,因爲國內的後勤輜重實在供應不起這麼長久的作戰,況且此刻不僅僅車師作戰重要,其他地方,漢宣帝也有他的意圖,那都是要花人力花物力的。
連續失守兩個重鎮,匈奴派來的援軍又大批的趕來,似乎誓要將他鄭吉趕出車師的節奏,他鄭吉該怎麼辦,該如何才能打贏這一仗。忽然,靈光一現,鄭吉想到了身在匈奴的漢朝公主。也許要請她幫忙了,雖然不情不願,雖然不想把她捲進來,但是此時此刻,鄭吉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她了。
拿筆在桌上一卷白布上匆匆寫了幾個字,鄭吉朝帳外喊道:“來人。”一名士兵跑了進來,單膝下跪道:“將軍。”
“你速將此信帶到匈奴,想辦法秘密交給匈奴的曲歌閼氏,請求她的幫助。”鄭吉將信包裹好,塞入一個竹筒內,對士兵交代道。
“諾。”那士兵答了一句退出帳外。鄭吉向門口看着,目送士兵離去的背影,而後低頭朝自己面前的沙盤上看了看。有的地方標着白旗,有些地方放着紅旗,放紅旗的地方是目前漢軍尚且佔據的城鎮,白旗所在地是漢軍已經丟失的城鎮。
馮姝原本已經收拾好行裝準備一個人前去車師,握也迷派了居日來保護她,馮姝想了想上次去車師就差點送了命,有個人保護還是不錯的,既然握也迷有心她也就不推辭了。
“閼氏,您真的要去車師?”穎兒在一旁幫馮姝收拾着道。
“嗯,車師的局勢已經刻不容緩,不去不行啊。”馮姝朝穎兒看了看,道。
穎兒略微皺眉,一臉疑惑的看着馮姝,自言自語道:“奇怪了,單于怎會答應呢?”邊說邊收拾着,穎兒實在想不通單于怎麼會答應讓閼氏去車師,路途遙遠不說而且車師現在在打仗,去了多危險,更奇怪的是閼氏是要去見自己喜歡的人,難道單于就一點也不在意?穎兒實在想不通。
居日站在帳外,朝帳內看了一眼,神情中似乎有些不樂意,道:“閼氏,我們可以出發了。”於是從一臉疑惑的穎兒手中接過包裹,隨馮姝一同走出帳外。
“居日,我們要快點,盡最快的速度到達車師。”馮姝翻身上馬,披風輕揚,朝居日道。
居日愕然,擡頭朝馬上的馮姝道:“閼氏,您說去哪裡?”
馮姝見居日一臉的愕然,朝他看了一眼,道:“單于沒跟你說嗎?我們要去車師談判?”
居日一震,道:“單于只是說讓我們護送閼氏保護閼氏,並交待不能離開匈奴境內,不能離開單于所能掌控的範圍之外。”擡頭望着馮姝,兩人均是一臉震愕。“單于說閼氏想去哪裡玩都可以,但不可以離開匈奴。”居日望着一臉震愕的馮姝繼續道。
“握也迷這是耍我,以爲我要去玩呢?”馮姝心裡一陣暗罵,怒氣衝衝看了居日一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去了。”在馬上坐了一會兒,馮姝翻身下馬將包裹往居日身上一丟,怒氣衝衝道。說完便獨自朝帳內走去,落的一邊的穎兒和居日好一陣傻眼。
“我就說呢,單于怎會讓閼氏去車師。”穎兒自言自語道。
這一切都被一旁遠遠觀望的薩仁看在眼裡,薩仁的手緊緊揉搓着手中的白巾,臉上白一陣黑一陣的,兩眼放射出凌厲的光芒,直指馮姝的位置。握也迷啊握也迷,你如此疼愛她,眼下大戰之際爲了美人一笑,你竟讓自己心腹大將陪着去遊山玩水。
白巾在薩仁手中撕扯着都似乎快撤出一到裂口來,薩仁憤然轉身,朝自己帳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