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知粵軍出擊的確切消息後,潘美方纔真的鬆了口氣,雖然有極大的把握能誘使粵軍出來,但終究不是百分百的事情,如果許彥真不上套,那他可就要面臨一個不怎麼喜人的局面了。改變戰法策略倒是其次,關鍵此前浪費的時間,錯過的戰機,就如他對慕容承泰所說,需要他負責了。
所幸,許彥真沒有讓他失望,只要你出來,那漢軍就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要看將帥指揮、官兵作戰。並且,這是把韶州以及南粵的援軍一鍋給燴了,破軍占城,一舉而得。可以說,南粵所擁軍隊中,勉強有些戰力的,大部分都來了,破之即破國。
相較於漢軍的緊鑼密鼓,躊躇向戰,粵軍則是軍心不滿,怨氣滋生。不得不說,南粵軍中,還是有些將校的,不贊成出兵,不只是根據形勢判斷,也代表着粵軍的心聲,不願貿然作戰。但是,擰不過許彥真,最終在不滿之中,強行出兵,走向失敗與末路。
說來也奇,以南粵君主之荒淫,軍政之混亂,一直以來,軍隊之中卻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動亂。若是換作中原,早有英雄迭出,舉兵制亂了。
事實上,整個“五代十國”,不只中原正統王朝在逐漸壓制武人,削減地方勢力,加強中央集權,其他割據勢力也一樣,並且總體看來,得益於地理形勝與相對安寧的外部環境,其穩定效果更佳。
這也包括粵國,而劉鋹繼位以來,對功臣舊將的清洗,固然大損其戰力,影響軍心,卻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對軍隊的控制。有威望的,有才能的,不是被貶,就是被殺,抑或退避。只是,這種控制是薄弱的,經不起衝擊的,尤其在這君臣不斷折騰,視軍事而兒戲的情況下。
以漢粵兩軍綜合實力對比來看,兩軍野戰,正面交鋒,然一旦接戰,只有潰敗的結果。更何況,潘美還提前設好套,布好伏兵。
當許彥真志得意滿地,領着近五萬粵軍,浩浩蕩蕩,趕向白星山時,在半路被截住了,面對的是潘美親自所率兩萬多嚴陣以待的將士。軍陣嚴整威嚴,殺氣沖天,相形見絀,粵軍雖然人數更多,但這並不能給他們多少自信與底氣,顧看皆疑。
也是可笑,這還是粵軍主將許彥真第一次見識漢軍究竟是什麼模樣,戰前叫囂得再厲害,真正面臨戰陣時,也就現原形了。從望見依山靠林,據道而迎的漢軍開始,許彥真心中就已生膽怯之心,見風使舵是他這號人擅長的本事。
主動發起攻擊的,還是漢軍,以逸待勞,再毫不猶豫,抓住粵軍出擊、立足不穩、陣勢未備的機會,予以打擊。正面突擊的同時,隱於兩側的漢軍伏兵,也趁勢揚旗吶喊,繞襲而來。一時之間,本就軍心不穩的粵語,直接陷入慌亂。
尤其在正面的漢軍,以嚴整兇悍的陣勢,踩着鼓點,兇猛地襲來之後,還未接戰,士氣便已跌至低點。等接觸之後,廝殺線上,由點及面,防線逐漸陷入崩潰。
令人不齒的是,在一些粵軍將士自發地組織抵抗之時,身爲主帥的許彥真竟然直接帶着親信親兵,棄軍而逃。哪怕有一頭豬指揮,這數萬粵軍,也不至於潰敗得如此之快,帥旗既倒,主將棄軍,一切不利的因素都落在這支粵軍身上。
隨着潘美一聲令下,慕容承泰率領漢騎發起衝擊之時,粵軍徹底兵敗如山倒,因爲許彥真的不堪表現,從頭到尾,兩軍都沒有正緊地激戰,廝殺烈度很低。
在粵軍後軍,植廷曉也率領五千韶州軍隊從戰,一直對出擊的結果持悲觀向,也一直警惕着,當殺聲驟起時,他就知道不妙了,立刻帶人警備起來。
然而,三面的殺聲,前方的動搖,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礙於戰場視野的限制,雖然心知局勢不妙,但具體如何,植廷曉並不清楚,只能收縮軍隊,結成陣勢,以備不測,順便派人查問前方情況。
等他得知前方的情況之時,粵軍前軍已然被擊潰了,數萬軍隊,亂作一團,從前向後,不斷蔓延,並直接影響到植廷曉所率韶州軍。
哪怕知道許彥真的不靠譜,但其沒有下限的表現還是刷新了植廷曉的三觀,在這天崩地裂的局面下,植廷曉雖有勇略,卻也成爲不了挽救敗局的英雄。
他所能做的,只是帶着人,向南面,向曲江城撤退。只是相較於其他粵軍,韶州軍稍微有點秩序,沒有完全亂作一團。對於大部分出擊的粵軍而言,這一場軍事行動的過程是這樣的,出城、趕路、列陣、南逃、被俘......
對於漢軍而言,這場戰役,打得有些過於輕鬆,但都戰意高昂,輕輕鬆鬆地撈取戰功,收穫戰利品,誰人不樂意?數萬粵軍,像豬仔一般,被漢軍將士,驅趕、追逐、俘虜,從始至終,都沒有遭到像樣的抵抗。
從白星山到曲江幾十裡地間,敗兵如叢,沒有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除了交戰初期,死傷了一些士卒,但在後續,逃的逃,逃不了的都主動投降。
一直到九日傍晚,戰役圓滿結束,以漢騎重寇曲江城門而告終。漢軍大獲全勝,粵軍一敗塗地。
對於許彥真而言,在這場戰役中,把數萬粵軍主力,帶出曲江城,然後也就基本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
漢軍的大營,去曲江城二十里下寨,因爲打了勝仗,哪怕入夜,氣氛也十分輕鬆,此前的壓抑與躁動,被一場勝利刷新一空。戰果,還需詳細統計,但所獲破豐,僅俘虜就抓了三萬多人。
一場仗,明顯讓潘美的威信大增,連慕容承泰都向他表示祝賀,併爲此前的言語表示道歉,潘美則顯示其度量,欣然一笑而過。很多時候,勝利都是掩蓋乃至消除矛盾的利器。
“陳中官,此番我軍大勝,你居首功,我當上奏朝廷,爲你請賞!”帥帳中,潘美對前來謁見的陳延壽道,態度上很是禮遇。
陳延壽則是受寵若驚,面對潘美這樣的沙場大將,總是心存敬畏的,臉上陪着笑容:“都是小的應該做的。爲陛下與大漢效力,也是小的榮幸!”
“好!”潘美心情很是不錯,還不乏親近地拍了怕他肩膀,對他道:“等兵進番禺,還有很多用得着你的地方!”
“小的必然全力輔助都帥,平定嶺南!”陳延壽當即保證道。
二者交談間,一個人被士卒押入帳中,負責的軍官向潘美道:“都帥,抓住了一個重要人物,說是粵軍主帥許彥真!”
“確認一下,是不是本人?”潘美來了興趣,問陳延壽。
雖說禍害遺千年,但許彥真的運氣顯然是到頭了,逃得夠早,但終究未免失陷於亂軍之中,並且其子也死於亂陣,他本人也被漢騎所擒,因爲一身光鮮亮麗的穿着,太招人眼。
然而,此時的許彥真,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瘦削的面龐間仍帶有倉皇,他只是一宦者,哪裡經歷過這等陣仗。不過,在漢營帥帳中,見到站在潘美身邊的陳延壽時,不由大愕,驚詫之情溢於言表:“陳延壽,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