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過虛名罷了。幸蒙陛下知某名諱,實在令某惶恐至極。”
曹cāo聽言,沉吟不語,輕輕敲打奏案,不知意yù何爲。步騭凝神靜sè,處危不驚,徐徐而待。忽然,曹cāo臉sè一變,細目眯起,張口冷聲問道。
“當下朕麾下數十萬雄軍,正於征伐你東吳,你既是東吳參謀,來此何干!?”
步騭縱聲大笑,拱手而道。
“獻帝病逝,漢朝氣數盡矣。陛下受禪,位登大寶,創立大魏,乃天命所歸。某曾聽聞陛下求賢若渴,如有周公吐哺之急,今觀此問,甚不相合,卻是某料算錯矣。如今某來此處,後路已斷,功名不成,反倒落了叛主惡名,實乃自取其辱罷了!!”
曹cāo見步騭氣度不凡,長得英俊瀟灑,便是喜了三分,如今又聽他口齒伶俐,談吐不俗,又是喜了三分,哈哈笑道。 . .
“子山休怪,朕與東吳旦夕交兵,勢如水火,你私行到此,如何不問?若有誤犯,莫要介懷。”
“陛下乃天下之主,某豈敢怪責,只望能效以犬馬之勞。他rì,待陛下克得神州大業,建以功業,流芳後世。”
步騭拱手又拜,侃侃而言,毫無虛假之sè。曹cāo看着眼裡,心中卻是不信,念頭一轉,忽然問道。
“子山乃百里之才,如今看得時勢,願來爲朕效力。朕自然是求之不得。當下朕卻正好有一事煩憂,不知子山可有計策相解?”
步騭聞言,眼sè一亮。在旁側的潘璋似乎也猜到曹cāoyù說何事,心頭一緊。這先前兩人商議,本是由潘璋所獻。但如今情勢突變,恰好變作了步騭的投名狀了。
果然,只聽曹cāo,臉sè一沉,徐徐而道。
“近rì江上大風忽起,朕之將士因不服水土,俱生嘔吐之疾,更兼多有死者,朕無計可施,正慮此事矣。不知子山可有計策,解朕之憂,朕必定重重有賞!!”
曹cāo說畢,細目死死地盯着步騭。原來曹cāo看這步騭其甚爲不凡,又是東吳之人,若是不願效力,隨便拒之,必是有詐。步騭聽了,故作沉吟之狀,雙眼爍爍發光,忽然臉起喜sè,拱手謂道。
“剛纔某前來時,觀陛下水寨,見向南十六座門,皆有艨艟戰艦,列爲城郭,中藏小船,往來有巷,起伏有序,船隊齊整,威嚴雄壯。陛下用兵如此,果真名不虛傳!!”
曹cāo聽了步騭所贊,暗暗心喜,又聽其高談雄辯,應答如流。曹cāo頗爲敬服,嘴角不禁含笑。就在此時,步騭忽地話鋒一轉,眼光炯炯,凝聲接話又道。
“不過!陛下教練水軍之法甚妙,但可惜不全。兼之軍中大多都是中原兵士,常居陸地,這江上風浪一起,自然會水土不服。而東吳之人,熟通水xìng,此風浪早已見慣不慣,自是無慮。倘若此時東吳派軍來襲,陛下麾下軍士又如何有氣力抵擋!?雖有數十萬之衆,不過皆如草芥矣!!”
步騭此言一出,曹cāo不禁臉sè劇變,在旁典韋聽聞步騭這般放肆,猛地大瞪兇目,一步踏出,剎時步騭只覺無盡危機籠罩而來,不由變sè。曹cāo見典韋怒目相視,把手一招,作sè怒叱。
“惡來,不可放肆!”
典韋聞言,立馬兇勢一收,收回腳步,站回一側,好似適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但步騭此時臉sè雖稍有變sè,但暗地裡卻如泛起百丈浪cháo,驚異暗道,這典惡來不是已沉死江底,怎會身在此處,莫非當時被人所救,甘寧等人卻又不知?
步騭念頭剛起,曹cāo神sè一凝,又是笑起,不慌不忙地問道。
“那依子山之見,該當若何?”
步騭一聽,此下正是關鍵,連忙強打jīng神,凝聲而道。
“某有一策,可使大小水軍,並無疾病,痊治這水土不服,即刻見效!!”
“竟有如此妙法,子山速速道來,與朕細說!”
曹cāo細目一瞪,他本是試探步騭來意,卻無料到,誤打誤撞,卻是試出了一大驚喜。看這步騭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真有妙法可解。步騭淡然一笑,邁步而走,徐徐而道。
“大江之中,cháo生cháo落,來而不絕。更兼此下大風忽起,江上風浪rì夜不息。中原人士不慣乘舟,時刻受此顛簸,自會水土不服,多生疾病。rì子一久,莫說上戰場廝殺,就連xìng命也難保矣。
而這大風,一起便要數十rì子。東吳軍虎視眈眈,陛下如有危牆之急,當速解之,眼下可速令軍士,將寨內大船小船各皆配搭,或三十爲一排,或五十爲一排,首尾用鐵環連鎖,又於其上鋪闊板,休言人可渡,馬亦可走矣!!
倘若東吳軍來犯,陛下雄軍乘此而行,任他風浪cháo水上下,東吳水軍如何jīng銳,又復何懼哉?!”
曹cāo臉sè連變,不知何時,已從高堂走落,執起步騭之手,笑聲謝道。
“哈哈。子山此計大妙,若非你之良策,朕幾乎被這東吳小賊,有機可乘矣!!”
步騭見狀,詳作惶恐之sè,連忙告道。
“某不過愚淺之見,如何抉擇,陛下自裁之。”
“哈哈。自是如此。看來子山卻是真心待朕。此番朕得子山,實乃天助朕也,何愁東吳不破耶!?”
曹cāo一笑帶過,甚是欣喜。步騭忽然臉sè一變,卻未忘此來最重要之事,低聲而道。
“陛下乃當今天子,雄威充塞四海,如今更位登大寶,各方俊才自會趨之若鶩,紛紛來投。某此來除自身外,還爲一人而來。”
曹cāo那雙凌厲的細目剎地shè出兩道jīng光,此下對步騭信了大半,疾聲問道。
“子山所指何人!?”
“不知陛下可知東吳大將,陸伯言耶?”
曹cāo聞言,抓住步騭的大手不由一緊,不過又很快恢復如常,凝聲而道。
“可是昔rì於江夏,將朕七、八萬雄軍抵于丹陽的陸伯言!?”
“正是此人。陸伯言才華之高,除昔rì周郎之外,東吳上下無人可堪比。陸伯言年紀輕輕,便功績赫赫。那魯子敬素來忌憚陸伯言威脅其位,更有嫉妒其才之嫌。故而多番刁難。近月陸伯言屢屢獻計,卻又屢屢被陛下識破,連挫兩陣,折損兵力不少。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這勝負本是兵家常事,陸伯言計策雖是jīng妙,但陛下乃當今雄主,韜略超凡,陸伯言智差一籌,敗於陛下之手。而那魯子敬腹無謀略,卻又相容不下,趁機責罰陸伯言。
陛下有所不知,今rì陸伯言被魯子敬於諸軍之前,無端毒打,不勝忿恨。因yù投降陛下,爲報仇之計,特謀之於我。我與陸伯言,情同骨肉,又見大魏乃大勢所趨,更兼東吳jiān臣當道,魯子敬心胸狹窄,不容賢才,徑來爲獻密書。未知陛下肯容納否?”
曹cāo聞言,心頭一蕩,卻又不作聲sè,盯着步騭。步騭神sè坦然,與曹cāo對視,四目交接。不知過了多久,曹cāo忽然笑道。
“竟是如此,書在何處?子山何不速速獻上?”
步騭聽了,遂把貼肉密書取出,畢恭畢敬呈上。曹cāo伸手接過密書,走回高堂奏案之上,把密書拆了,就燈下觀看。只見書中略雲。
“遜受孫氏厚恩,本不當懷有二心,效死相報,以全忠義。然以今rì事勢論之,大魏取替漢朝而得天下,乃海內所共見也。今陛下屯兵數十萬衆,東吳兵力空虛,寡難敵衆。而東吳將吏,無有智愚,皆知其不可。但因國難當前,匹夫有責,故拼死相抵。
可魯子敬,偏懷淺戇,才學鄙陋,卻難容賢才。今其不知兵法之事,卻以私心廢以公事,使遜無端爲所摧辱,以致三軍軍心大亂,衆將士看之,無不痛心。遜心實恨之!
魯子敬雖爲三軍之首,一不知兵法之事,二無服衆之才,遜觀吳軍不rì,便將不攻自破。東吳俊傑,皆爲亡國之奴。此實非我等將吏不肯用心。實乃jiān臣昏庸,吳王不知用人耳。
遜曾聞陛下誠心待物,虛懷納士。願率衆歸降,以圖建功雪恥。糧草軍仗,隨船獻納,以明此心,還望陛下萬勿見疑。”
曹cāo看畢,又於几案上翻覆將書看了數次,忽然神sè劇變,拍案張目大怒。
“好你個步子山,竟敢來獻詐書,就中取事!?豈不戲侮朕耶!!?還有你這潘文珪,朕早知你居心不良,今rì果真露出狐狸尾巴!!”
曹cāo喝畢,便教典韋將步騭與以及潘璋一併抓拿。潘璋見曹cāo說變就變,翻臉比翻書還快,料之不及,急向步騭投去眼sè。步騭卻是面不改容,暗用眼中餘光示意,驀然仰天大笑。典韋惡煞無比,如若一頭巨獸先是涌來,毫不留情大展五指,便向步騭擒來。眼看典韋巨掌將要抓到。忽然一聲喝聲,巨掌猛地止住。
“惡來,且慢!!”
原來卻是曹cāo叫住了典韋。只見曹cāo緩緩走落,渾身盡是不可觸犯的威嚴,冷冷地瞰視着步騭還有潘璋,最後又將目光定格在步騭身上,冷聲問道。
“若是換了別人,朕或者會信。但陸伯言乃孫伯符之婿,豈會輕易投敵?你等jiān計已被朕識破矣,步子山你何故還在此哂笑?”
步騭毫無懼sè,徐徐而道。
“正如陛下所言。陸伯言才高絕頂,又連立奇功,更兼又是孫伯符之婿。竟是如此,這東吳大都督之位,怎輪到魯子敬這腹無韜略,無能之輩擔之?陛下豈不聞功高蓋主耶?”
步騭此言一出,曹cāo聽了不禁眉頭一皺,他深知這jiān僞、君臣之道,此下一聽,便是明悟過來,不過卻是仍做疑態,冷聲而道。
“世人皆說朕冷酷無情,欺君篡位,罪業之深,恆古無憂。陸伯言如今不惜背主相投,豈不俱有朝一rì,朕亦忌憚其才,不得善終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