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禮請!”
“主公請!”
建寧四年(171年),張涵忙的都快飛起,張昭卻很悠閒。閒來無事,張昭就和項讓聚到一起,喝酒閒聊打發時間。
一日,兩人說來說去,便談到了族學之事。過年期間,族人沒少來拜訪,來訪者多半會提到此事。張昭表示需要考慮考慮,他考慮再三,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終歸張家是要用人的,用自己人更放心些兒。
答應是答應了,但張昭總覺得有些不妥當。
“公禮,族學之事,你就真沒有什麼想法?”
飲酒半日,項讓也有些飄飄然,薰然欲醉。聽了張昭的話,他沒有直接回答。族學之事事關重大,他怎麼會沒有考慮。過年間他比張昭清閒多了,早就仔仔細細地琢磨過此事。然而,正因這事關係全局,項讓考慮的多,有些話,就不好說了。
如今事情已經定了下來,他也就沒那麼些顧慮了。
喝了口酒,項讓考慮自己的話應該怎麼說。
“哎,人老了,酒量也不行了,沒喝幾杯,就醉了……”
“是啊,人一喝醉,就願意胡說,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項讓一提話頭,張昭就明白了,立刻就把話接了過去。
“小郎君是我看着長大的,但我總有些看不明白……不過,小郎君這人不簡單,很不簡單吶!”
項讓搖搖頭,舉杯一飲而盡。
“族學這事,不是壞事,是好事。小郎君說的對,騶縣張氏想要興旺發達,一個要錢財,另一個便要人才了。張家的名聲……恐怕來着多是趨炎附勢之徒,反不如在族學上下些兒工夫。家裡可能要多花些兒錢,補貼一下族裡的開銷。我粗略算了下,一年下來,大約得要五六百萬錢。
不過,都是自家出的東西,除了布匹值些兒錢,其它的也不算什麼。
從長遠來看,這錢花的值得,張家應該花,也花的起。”
項讓說到興起,滿面紅光。他沒有詳細解釋,有些東西不用細說,他能想到的,張昭也能想到。
“小郎君在族學做的如何?”
“好!”
張昭不想誇自己的孫子,但張涵確實做的很好,就算他自己去做,也不過如此。
“項讓斗膽問一句,與主公年青的時候相比……”
“比我強,強多了!”
張昭哈哈一笑,心中大快。看着張涵,總令他覺得自己老之將至。然後繼有人,他還是開心居多。
“不錯!項讓還真沒看到過,象小郎君這樣出類拔萃的。小郎君在族學真可謂……”
項讓想想,說了八個字“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項讓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飲酒,有些話不該說的,但他管不住自己。當初張昭問他,他不想爲子孫留禍,存了私心,便沒言語,實是心中有愧……項讓想到此出,偷偷看了張昭一眼。
也許他是醉了,項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藉着酒勁,今天就說個痛快,他連飲數杯,卻覺得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眼中鋒芒閃爍,項讓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現在騶縣張氏當家的,是主公。二十年後,會輪到誰當家?”
“當然是……”
張昭機靈靈打了個冷顫,只覺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酒勁一下過去不少。這個問題好不突兀,張昭本想說是“張何”。
張何是嫡長子,平日裡爲人做事也還說的過去,作個族長措措有餘。可是,話到口邊,不知怎的,他卻猶豫了“漢當六百,延紀六載”,二十年後……
他不由深深看了一眼項讓,項讓恰好也在看他。顯然,兩人想到一塊去了。
“小郎君是個安分的人嗎?”
“不是!”
張昭昧着良心,也說不出別的。張涵看似寬宏大度,做事卻極有主意,他若是安分守己之人,那天底下就沒有不安分的了。
“小朗君天資聰穎,才具過人。如果真是……小郎君能否……”
酒醉心明,項讓話說到中間,便含糊其詞了。
“……”
張昭無言以對,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張何心軟耳也軟,當個族長尚可。若是……卻未必合適。到時候,如果以張何爲主,出力的多半還是張涵。張涵人才沒的說,只看他在族學能做到這個份上,就知道了。
可是,不論是誰,都不會喜歡一個衆望所歸、功高蓋主的。而張涵也非甘居人下之人。世事變化莫測,到時候,誰也說不準……
這天底下什麼都能讓,唯有一把椅子讓不得!
張昭鬱悶地喝了杯酒,不願意再想下去。
豪門世家中不知多少刀光劍影,他經歷過,也參與過。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想到自己的子孫後代也如是,卻沒有人會高興。
“哈哈,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
項讓狂笑一聲,連飲了幾杯,終於如願以償,“咕咚”一聲栽倒在地,自此人事不知。
“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心有山川之……”
張昭只覺得渾身一陣冰涼,一陣燥熱。早知道他這個孫子不簡單,還真是非同尋常呀!現在就開始培植勢力,明目張膽的,將張氏一網打盡。
張氏族人加入族學,必會學有所成,對張氏好處是大大的。然而,以張涵的所作所爲,這些人哪裡是他的對手。只怕三年兩載,就佩服的五體投地,唯命是從。到了二十年後,這些人年紀都在三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多半遍佈在家中的關鍵位置……
張昭覺得自己想多了,都是項讓胡扯,讓自己想歪了,也許張涵沒想那麼些,也許……呸!這話,張昭自己都不相信。
張涵在族學做的太好,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張昭不相信,那是張涵的天性,沒有人會是如此性格。張涵所謀深遠,小小年紀就開始收買人心,如此高瞻遠矚……難怪他覺得不妥。
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真真是深謀遠慮,不動聲色便佈下好大一篇文章。尤其是,此番算計光明正大,對張氏家族極有好處,就算張昭看破了這一點兒,也很難破解。
最有效的辦法,也是最直接的辦法,那就是除掉這個野心家。但是,野心家偏偏是他的寶貝孫子,張昭捨不得。
至於其他辦法,張昭可以在族學扶植另一股勢力,可以阻止族學擴大,可以……不過,這些都是損人不利己,後患無窮。
張昭感觸良多,說不清是悲傷,還是喜悅;是安慰,還是憂慮;各種滋味夾雜在一起,他只想大醉一場,一杯又一杯,喝的醉眼朦朧,他今天就是要醉一次。
“人生真是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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