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海曲造船場已經能造千石以上的大船了……”
造船非常複雜,工匠技術水平要求也很高,從建寧四年(171年)在海曲設造船場起,已經有八年多了。最初一兩年裡,造船場只能造些漁船,隨後嘗試着建造些三、五百石的船隻,培養工匠,熟悉完善造船技術。到了前年,海曲造船場便開始嘗試建造着千石的船舶。從技術水平來講,船廠的工匠在大漢國不過是中上而已。但採用了龍骨、水密艙、輪舵、舷窗等設計以後,張家船場所造船舶就一躍超過了所有的船,速度船體更堅固,更能抗沉,也更抗風浪。
“……,新造的船很適合遠航,去年船隊到達三韓以後,你四伯就動了心思……”
三韓就是辰韓、馬韓和弁辰,位置就在後世的朝鮮半島南端。船隊到了這裡,距離倭,還有東沃沮,就都不遠了。以前張家的船小,不抗風浪,一直以來航行的範圍有限,以南方爲主。大體說來,在交州日南郡一帶,連馬六甲都很少去。
經營船隊的利潤十分豐厚,十倍的利都不希奇,張平也是很有眼光的人。如今擁有了大船,又打通了北方航線,張平覺得時機成熟了,就決心大幹一場。
“……你四伯打算在南邊的夷洲和北邊的耽羅,設立港口……”
張昭說着就把放在一旁的海圖展開。耽羅島位置臨近三韓,距離倭也不遠,上面生活着高乙族人,人口不多,所有部族加在一塊,也只有一兩千戶,夷洲靠近交州,面積廣大。張涵根據海圖估計,耽羅島應該就是後來的濟州島,夷洲則是臺灣島了。
“……,這兩座島嶼的面積都不小,尤其是夷洲,面積廣大,土地肥沃,就算生活十幾萬人,都不成問題……”
張昭意味深長地說道。張平的打算,與張昭不謀而合。張昭對大洋洲之類的蠻荒之地不感興趣,但夷洲各方面條件都不錯,距離大漢國不遠,進可攻,退可守。而且,夷洲和高乙島地處海外,一片荒蕪,就算佔據下來,也沒有人會注意。張昭人老了,沒有那麼些雄心壯志了,只想好好過日子,但張家到了這種地步,已經是有進無退了。況且,亂世將臨,張昭這是在爲張家留下一條後路。
張涵暗自點頭,狡兔三窟,留下一條後路總是好的。別的地方他可能不知道,但臺灣他不會不知道,資源豐富、土地肥沃,別說是十幾萬人,就是幾十萬人,上百萬人,也一樣能養活。
“哦,可是夷洲出了問題?”
“正是如此!”
建造港口,雖然很重要,卻並不是什麼難事。今年年初,張平帶着船隊去了北方,就把夷洲港口的事交給了得力助手黃庭真。船隊經過三韓、倭和東沃沮,一直航行到挹婁。挹婁人好爲寇盜,尚勇力,擅射箭。張平帶着人與之打了兩仗,仗着船大,佔了點便宜,卻沒能做成生意。不過,從來沒有船隊來到這麼遠的地方。船隊此次的利潤多達四十倍,王眸那塊狐狸皮便是來自東沃沮。同時,張平與耽羅島高乙族高部拉上了關係,獲准在島上建造碼頭。
在耽羅島南部海岸線平直,惟有中間有一個不大的海灣,張平就把港口選在了那裡。耽羅島的建設很順利,但夷洲那裡卻出了問題。
黃庭真得到了命令,就帶着船南去。在夷洲北部一條大河河口,黃庭真派人砍伐樹木,準備建起碼頭和寨子,然後再正式建個港口。夷洲氣候怡人,物產豐富,黃庭真到的當天,船員們就打到了幾頭糜鹿鹿在夷洲遍地都是。不過,黃庭真很快就發現,夷洲也不是那麼美好的,船員中不斷有人打擺子感染了瘧疾。
“……,夷洲的疫病很厲害,感染的人很多,隨船攜帶的藥酒迅速消耗一空,也還是死了不少人,然後再次感染……”
“難道黃庭真沒有在碼頭附近滅蚊嗎?”
“滅了,怎麼沒滅?沒有滅蚊的話,早就在夷洲待不住了。不過,建港口是需要木材的,而且……”
張涵明白了祖父的意思,建港口需要木材,總不能都靠外運,勢必要就地取材到樹林裡面去砍樹。再說了,張昭是想給張家留條後路,如果不能夠改善療效。在夷洲只能活動在碼頭的話,同樣無法在夷洲紮下根來。
“……,黃庭真就在那裡草草建了座碼頭,就把人都撤回來了。涵兒……”
“嗯,這個,我得想想……”
張涵思索了一下,夷洲還是很重要的,天下大亂,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他是準備了再準備,也不敢說就一定能如何如何。至少,張家眼下就還弱小,需要有條後路。
“孫兒聽說了一件事,不知是不是真的,孫兒隨便一說,說的不對,祖父莫怪。
據說,族裡有這樣一個人,一家人有事外出,偶然遇到了瘴氣,家人都得了打擺子,不幸去世了。唯一倖存的他看着家人悲慘死去,便發下誓言,訪遍天下,也要根治這打擺子。他走遍天下,苦心研究,工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學會了治療打擺子,便回到了家鄉,爲家鄉父老治病,此人心腸極好,不在乎錢財……
當然,他的醫術不完善……
另外,他還發現了幾種能夠預防的藥物……
祖父,不知可有這樣的事?”
張涵想來想去,沒別的辦法,什麼實驗設備都沒有,唯一的辦法就是人體實驗。進行大規模的人體藥物實驗,詳細記錄治病過程,身高、體重、年齡、反映,什麼都要記仔細了……有了這些實驗數據,分別調整配方和劑量,通過對比實驗,纔有可能在短期內改善藥物療效。
當然,這事不怎麼地道,聽起來類似日本鬼子。不過,本質卻截然不同。患打擺子的,是他自己得的,與張家無關,這些人多是窮人,看不起病,只能在家等死。而張家的大夫再怎麼糟糕,也有近五成的治癒率,哪怕只有三成患者被治癒,也比那強許多。
而且,千百年來,醫學的進步,大多都是由此而來。西醫號稱科學,到了最後一樣也需要人體實驗。張涵聽說,還有打着新藥免費試用招牌,拿中國人試藥的(奉勸一句,買的沒有賣的精,世上沒有便宜是好佔的)。
“有有有,自然是有的,此人不光自己會治病,還教有不少徒弟,一起治病救人……對了,這麼辦的話,得多長時間才能改善效果?”
“這個,就說不準了,短了一年半載,長了兩年三年,也是有的。
祖父,這樣吧!家裡這頭找幾個醫術好,對這病有研究的,先研究着。孫兒在青州醫園請華元化先生也研究着,如此一來,也許會快一些……”
“好!就這麼辦,需要什麼,涵兒幾儘管開口,”張昭微微點頭,不過,“華神醫答應你了嗎?”上次張涵可不是這麼說的。
張涵這纔想起來,華佗只是答應考慮考慮,他乾笑一聲:
“元化先生雖然沒有答應,但我觀他的意思,還是很動心的!
就算他不答應,孫兒也決心把此事辦下去,最多請別人主持好了……”
說完了正事,屋裡的氣氛就輕鬆多了,張涵與祖父閒聊,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間,家裡的船隊已經壯大了,是時候王裡面摻些人手了,族學要有意識地向造船場和船隊傾斜。大漢國的海岸線很長,江河縱橫交錯,水軍也是一股很大的力量。而且,這股力量部署在海外,發展的顧忌也少些兒。
“涵兒,從族學裡找些兒人到船隊裡去!”
張涵一驚,低頭應道,“是!”
張昭沒有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但船隊裡張平一家獨大總是不好,裡面的人手雖然都是張家的人,張昭也派了些兒心腹,但願意去船隊的人實在不多,去了心裡也未必沒有想法。族學就不一樣了,族學裡的人員很雜,與船隊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船員死後,自家的孩子是要入族學的,他們不會爲難族學學子。能從族學畢業的,也都有兩下子,正好船隊需要有能力的。
張昭既平衡了船隊的勢力,又充實了船隊的人手,還滿足了張涵的願望張涵那點小心眼瞞不過他的。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