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知道小秋不想見那些娘娘們,便叫了個小太監陪着小秋去秋園。
從皇上的寢房出來,向右一拐,走過一小段長廊,有一個小紅門。出了小紅門,走過一段花徑,又是一個紅門。紅門上懸着蘭底金字的門匾,是皇上親題的“秋園”二字。小秋在門前站住,一時思緒紛亂。
“這門好像才漆過,門匾也描過不久。”小秋問。
小太監忙回話說:“數月前皇上突然讓人重新漆過。本來還要將裡面再修整的,不知爲何,又突然叫停了。”
“數月前?”小秋心裡暗想,數月前,他便已經得知自己的消息了?
小秋推門進去。此時已入初秋,楓葉始紅尚綠,院內菊花處處綻放,倒是花團錦繡,只是長得瘋野沒樣子。幾個園藝正低頭修剪草坪花樹,不少宮女太監手捧各種物什急急地走着,有一個太監在指揮。
“這香爐拿回去,公子不喜歡這種薰香。”
“公子寢房書房各放一個花瓶,隨意cha幾隻菊花楓葉,看起來很自然清新的樣子,不要那些月季蘭花。”
他背對着小秋,小秋一時不清楚是誰,只聽他對自己喜好蠻熟悉,想來應該是故人,心中突然一動,輕聲喚到:“小安!”
那太監聞聲回頭,看見小秋驚喜不已。連忙奔了過來跪下。
“公子!昨夜聽說公子回宮,皇上連夜吩咐收拾秋園,奴才還沒來及去看公子一眼。沒想到~沒想到公子還能再回到秋園來!”
這小安叫安遠,正是當年服侍小秋的小太監之一。
“現在都不該叫你小安了,該叫安公公了。”小秋仔細看了看小安的服飾笑着說。當年的小太監,如今都各領職位,有些身份頭臉了。
“馮德華呢?”小秋問起另一個貼身伺候他的小太監。
“他現在是御膳房理事呢,比奴才強多了。”
難怪,昨晚的飯菜那麼熟悉自己的口味。
“咱這園子自打公子離開後,一直荒廢着,收拾起來還真不容易,都忙了一個晚上了,還是沒法入公子眼呢。”
安遠和小秋說着話,其他人不敢打擾,於是捧着各項物件的宮女太監竟然排起一個長長隊伍。
小秋笑着說:“你先忙你的,回頭叫了小馮過來敘敘舊,也不急這一時半會,我總要還在宮裡呆幾天的。”
安遠一怔。“怎麼,公子不住宮裡?”
“皇上在外面給我賜了府邸,目前也在修繕,等那邊好了,還是要住外邊的。我隨便逛逛,你忙你的。”
“公子,書房已經收拾妥當,公子可進去暫歇,奴才這就奉茶。”安遠提議。
“也好。”小秋隨着安遠穿過花園,沿迴廊走入內園。進入書房,安遠躬身退出,繼續指揮各人將物件放到正確的地方。
這秋園是當年皇上專門爲小秋建造的。清正宮的一角,原是一大片假山花園,便在空地處建了幾座屋子,用迴廊接了起來,再立起青牆,便成了一個小而雅緻的院子。
小秋站在窗前,看院子裡忙碌的衆人,心裡一時不知是何種滋味。
“公子,請用茶。”一小太監將幾碟小點心、水果和茶一併放在几上,躬身退出。
剛纔不想吃東西,這會閒坐着,看見自己愛吃的小點心,小秋又饞了起來。
“公子,奴才將公子的琴送來。”一小太監手捧着一張古琴,站在門口。
小秋望向那琴,心裡一顫,那熟悉的青黑木色,簡單古樸的琴身,真的竟是當年的那張!
“放那裡吧。”小秋按捺住心神,淡淡地說。
小太監將琴放在琴臺上,躬身退下。
小秋走到琴臺,環膝而坐。手指輕輕撫着琴絃,微微顫抖。這麼多年沒有彈奏過了,第一下的撥弄竟然生澀地無法繼續下去。
小秋閉眼凝神,停頓了片刻,有些熟悉的東西又回到腦海,一連串的音符緩緩地從指下流出,開始還有些酸澀凝滯,漸漸地圓潤舒展。這麼多年過去,雖然指法略有生疏,但琴藝卻是不會忘記。
有很多東西,都不可能忘記。
已經早朝回來的皇上正在召見各宮嬪妃。皇上的嬪妃並不多,皇后、容貴妃、靜貴妃,都是小秋知曉的,還有小秋離開後入宮的寧妃和一年多前才納下的雲妃。
後宮如此寥落,一則是因爲最初的三個嬪妃都是爲着某種利益而納,那時皇上只是皇子,不得不借助於某些力量。而這幾個女人也因此有些嬌縱霸氣,彼此鉤心鬥角,爲自己的集團謀求利益,實在是令皇上厭煩不已。
登基之後,皇上將這些妃子給了足夠高貴的名分,便撇在一邊懶得搭理,湊巧楚歌送來乖巧漂亮聽話單純的小秋,皇上便開始寵幸起小秋。當時三位娘娘對小秋可謂恨之入骨。
此時皇上正在隨意地問着幾個皇子公主的情況,突然隱約聽到琴聲,不禁微微側頭聽了起來。“劉文!”皇上輕聲問:“是小秋在秋園彈琴?”
劉文忙跪下回稟:“正是公子。”
皇上想了想,說到:“叫他過來。”劉文趕緊叩頭起身、躬身退下。
皇上轉向諸妃說:“朕出去多日,今日衆妃在此留膳吧,咱們也很久沒擺家宴了。朕帶了個人回來,大家見見。”
皇后看了看容貴妃靜貴妃,兩人眼中都流lou出無奈的眼神。寧妃與雲妃卻有些摸不清頭腦。
小秋本就是想躲着這些個娘娘們,聽得皇上宣,只得嘆了口氣,整整衣衫理理神情,走入殿內。皇上多年前就免了小秋在後宮無須對皇上、皇后及宮內其他嬪妃跪拜。小秋深深一鞠,低頭說到:“小秋給各位娘娘請安。”
皇后哼了一聲,輕輕揮了一下手,小秋眼睛餘光看見,便直了身,走到皇上身邊右側站住。劉文立刻添了座椅,小秋坐下。
皇上笑呵呵地說:“小秋,朕給你引見兩位愛妃。”說罷指指寧妃、雲妃,“寧愛妃,雲愛妃。”
小秋又再次行禮。“小秋見過寧妃娘娘,雲妃娘娘。”兩位娘娘頷首算是答禮。
小秋的目光轉向雲妃的時候,卻驚住了!這不是那日雪山上自稱雪蓮的女子!
不可能!可是,怎麼會這麼相象?小秋不顧失禮,直視着雲妃許久,心裡驚疑不已。
那雲妃開始還是面帶微笑,被小秋如此放肆地盯視,笑容漸消,lou出一絲驚異與惱怒。
皇上輕輕地哼了一聲,小秋這纔回過心神,忙躬身施禮說:“雲妃娘娘和我前不久認識的一個朋友實在是太過相象,令小秋嚇了一跳。小秋失禮了,望雲妃娘娘寬恕。”
皇上哈哈一笑。“原來如此,朕還道小秋被雲愛妃攝了魂魄。不過朕初見雲愛妃的時候她孤身一人,說是從小和親人失散,被山野村婦收養,並不知曉自己身世來歷,你那朋友也許真是雲愛妃的親人也不一定。以後若再遇見,一定要帶入宮給雲愛妃見見。”
雲妃眼中多了一絲悽楚,嘶啞着聲音淡淡說到:“多謝皇上掛心。能找到臣妾的親人,讓臣妾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是臣妾今生最大的願望。”
皇上溫和地看着雲妃說:“雲愛妃的嗓子又這樣了?最近秋高氣躁,讓膳房多配些清火的湯水。朕也一直派人在西南打聽,只是你自己毫無記憶線索,一直查不出什麼。”
雲妃感激地看了皇上一眼,又低下頭去。
皇上微微一笑,手一揮說到:“傳膳。”
於是絲竹聲起,舞女翩翩,輕紗曼舞,太監宮女們穿梭而入,端上各種精美菜品。小秋最不喜皇上的這所謂“家宴”,極其沉悶壓抑,若不是歌舞點綴,簡直是刑罰了。
雲妃坐在最下首,幾乎未動筷箸。其他娘娘也只是淺嘗輒止,弄得小秋看着滿桌美味,也不敢太堂皇,偏又未吃早飯,肚子裡咕咕亂叫了。
小秋的眼神還是忍不住地往雲妃那裡飄,又不收斂,以至於席間每個人都注意到了。
難熬的“家宴”終於結束,各宮娘娘告辭回宮。待得殿內再次清淨,小秋說:“皇上,再讓膳房給我做些吃的,每次這樣都吃不好。”
皇上點點頭,劉文便一溜煙地去安排了。
皇上盯着小秋,頗有些惱怒地問:“你今日怎麼那麼無禮!?”
小秋卻笑問:“那雲妃娘娘是不是來歷不明?”
“不錯。一年多前朕到西南暗巡,無意中遇見,呵呵,驚爲天人!便帶了回來。”
“關於她的來歷,您沒查到什麼?”
“查了很久,什麼也沒查到。她的養父母的確是當地土生土長的山民,周圍的人也都聽說過他們收養了一個小女孩,她的養父母只說是嬰兒時揀到她的,沒想到長大後出落得如此美麗。朕當時見她的時候,雖然穿着粗布衣衫,卻似乎更顯得拖俗清麗。朕已經很久沒有女人打動了,但那時是象被攝了魂一般,便將她帶了回來。”
皇上臉上顯出一絲柔情,想是回憶起初見的情形吧。
小秋想起雪山上的女子,和雲妃似乎還是有些差異,比如眼神、比如神采,但是,面容真是相差無二。那雪蓮給人的感覺,倒和皇上初見雲妃的情形相似。
“你說的和雲妃長的象的人,是怎麼回事?”皇上問。
小秋想了想,心裡總是覺得有些蹊蹺,便細細地將在雪山見到那女子的情形描述給皇上。
皇上聽完後,陷入沉思。
許久,皇上開口說:“從時間上,雪山上的女子和雲妃絕不可能是同一人。也許真的可以爲她找到親人了。”
小秋問:“皇上,我可以去雲妃宮中找她麼?小秋猜她應該想知道一些細節呢。”
皇上瞟了他一眼說:“你想去便去。只是雲妃*子清冷,不喜被打擾,也不太和其他嬪妃交往,有時朕去,也找些藉口拒了呢。”
小秋笑說:“若是她真想找到自己的親人,應該沒理由拒我於門外。”
皇上又突然說:“小秋,你曉得麼,你和雲妃,還挺有緣呢。”
“哦?”小秋一頭霧水。
“你知道雲妃閨名叫什麼麼?雲岫!你自己取了名字叫雲無心,她這名字倒不知是誰給取的。”
“雲岫?”小秋反覆唸叨。“皇上,您說,她是山野村民收養的,如何能起出這樣的名字?”
“這個朕也問過,她說是幼時一位過路的老者,在她家中借宿,爲她起的這個名字。她還說那老人有仙風道骨,自己的名字是仙人賜的,所以才能遇見朕這樣的貴人。”
小秋見皇上說得得意,嘻嘻地笑了。皇上看他笑得輕浮,作勢打了他一下,笑到:“快吃,吃完給朕彈琴,朕想聽你彈琴。”
小秋又胡亂塞了幾口東西,問到:“皇上外出這麼多日,竟然有閒時聽琴麼?”
皇上嘆道:“皇上不是人麼?也得休息休息吧。忙了一整夜一上午,中午偷會閒,下午還要見一堆人,聽一堆話,想一堆事!”
小秋聽罷,心裡隱隱生出憐惜之情,眼裡便將這情意滲了出來。
皇上本就一直盯着小秋的臉笑看着他吃東西,突然看到小秋眼裡的憐惜,心裡一喜,眸子裡的笑意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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