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洰一整天都沒lou面。他剛出現的時候看起來非常狼狽,也許是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吧?梅勝雲不知爲何心裡有些焦急,想早點見到他。
晚飯的時候,夏洰如往常一般,只要他在便親自端送飯食進來。梅勝雲淡淡地望着他,發現他用左手端着托盤。再仔細看,他的右臂垂在體側一動不動。
“你的右臂?”
“骨折了。”
“出什麼事了?”
“遇上雷電了。老天爺大概本來想劈死我,後來突然改主意,給我留了條命。”
“看來你還不算作惡多端,不夠五雷轟頂。”
“你咒我?我以爲你會心疼我。早上我看見你滿眼心疼,覺得胳膊斷了也值了。”
“我那是心疼?我那是遺憾啊!我的自由又失去了!”
“行了,彆嘴硬了!秋,你就承認吧,承認你心裡有我。”夏洰笑嘻嘻地說。
梅勝雲此刻心裡並沒有爲再次失去自由而深深遺憾,反而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輕鬆,因而他才和夏洰鬥嘴,全然忘記了某人臨走的前天夜裡對他所做的事情以及之後他的憤慨。他低頭往嘴裡塞着飯,並不駁斥夏洰的說法。或許只有在將要失去的那一剎,才知道自己曾是多麼在意。但是那又如何,還是不能改變任何已經發生的事情。
晚飯後梅勝雲看夏洰沒有離開的意思,頗有些後悔自己今日對他的態度。果不其然夏洰涎着臉說:“秋,完完整整地給我一晚,好嗎?就一晚。”
梅勝雲堅決地搖頭。
“爲什麼?你明明~~”
“夏洰,如果你之前沒有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如果你還是以前的尚雲行,或許我不會如此絕決,但如今絕不可能!你死心吧!還有,請不要再叫我秋,我不想再做回楚語秋,這個字會讓我想起許多不堪回首的事情。”
“秋。”夏洰固執地叫着,“這個字給我的都是無法忘懷的記憶,說起梅勝雲我總覺得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梅勝雲嘆口氣,皇上也是,執着地叫他秋,或許他們都認爲屬於楚語秋的記憶纔是他們所擁有的吧。
夏洰講述他逃生的經歷。“那天我真的與死亡只是一線之遙。當我確信自己死不了的時候,我環顧四周,看着自己的淒涼境地,想起你說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受了些傷,又在山裡迷路,拼盡力氣才趕回來,我真怕他們把你已經送走了,那麼可能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的人不是很聽話,他們不想送我走,看來你威信還是不夠。”
“他們只是不甘心,但若我真的出了事,他們一定會送你回去,我相信他們。”
“你是翻越大慶山到北胡因此才遇上雷電?”
“是,因此雲之光他們無法查到我一絲蹤跡。大慶山這麼大,他們沒能力搜山,起碼得往裡面扔數萬人才行。”
“你能爲我給他捎個信嗎?已經四十天了,讓他知道我還活着。”梅勝雲懇求到。
“不行,太危險!我不能讓我的人冒這麼大的險做毫無意義的犧牲。”夏洰斷然拒絕,但梅勝雲眼中的哀痛令他心軟,他想了想說:“你寫幾個字給他,我先拿着看機會吧,我不能保證一定能送到他手裡。”
梅勝雲站起來走到桌邊,拿起筆思索片刻,寫下“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十個字。
夏洰看了一眼不屑地說:“就這個?我還以爲你要寫什麼想你愛你之類的呢。”
梅勝雲坐回到牀邊淡淡地問:“如果我說讓你離開這屋子是否沒用?”
“是。”
“那隨你,我休息了。”
夏洰厚着臉皮湊過去,梅勝雲只當他不存在,徑自扯開被子躺下了。
“你就這樣當着我的面寬衣解帶,我是否可以理解爲某種暗示?”夏洰厚顏無恥地伸手就去摸。梅勝雲猛地坐起來,狠狠地往他骨折的那隻胳膊上打了一掌,夏洰大叫一聲,捂着胳膊退後幾步呲牙咧嘴地說:“你真狠!你想廢了我胳膊啊?我就算只剩下一隻胳膊,想把你怎樣照樣能怎樣!你別逼我對你用秘術,你不知道那時多乖順,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的秘術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場春夢,對我而言則連夢都算不上,因爲我完全沒有記憶。你就自己一個人發夢去吧。”梅勝雲不屑地說。
梅勝雲這話倒是一針見血。夏洰之所以總是期望能夠在他的認同下有一次完美的交合,就是因爲他對秘術控制下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記憶。這令夏洰很沮喪,他多希望梅勝雲能記住自己的身體、記住自己的味道、記住自己帶給他的感覺、記住他們在一起的美好,他希望將來自己在梅勝雲的記憶中能存在的更深刻。
夏洰捂着胳膊滿臉狼狽地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怔怔地望着梅勝雲,彷彿剛纔被重擊的不是他的胳膊,而是他的頭。
梅勝雲看着他臉上漸漸溢滿的酸楚心裡倒有些不忍,出口勸道:“你去休息吧,趕了這麼好幾天路。不要心裡總是想着那種事情,男子漢大丈夫,出息些!”
夏洰依然不語站在原地。梅勝雲又說:“我曾經也想左擁右抱,後來發現那不是愛,而是傷害。必須要做選擇,或者左手或者右手,即使承受斷臂之痛也要做出選擇。出宮以後,皇上也不能勉強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因此你也不要有什麼不甘心。只是我已經下了決心,這一生只愛他一人,只與他在一起。”梅勝雲嘆口氣接着說:“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好好想想罷。”
夏洰仔細琢磨着梅勝雲的語意。他是說並非不願愛他,只是不能愛他嗎?他拿皇上來安慰自己,是說自己在他心裡與皇上的地位差不多嗎?自己重重地傷害了他的身體和感情,他卻依然暗自關心着自己,這難道不是他所表達的愛嗎?爲何自己一直瞎眼一般,卑劣地想用身體來佔有他、征服他!
夏洰張了張嘴脣,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他如同大夢方醒一般,突然覺得自慚形穢無地自容,他低着頭悄悄離開了。
梅勝雲長長地吁了口氣,自己剛纔的重擊和那番話語,應該把他打醒了吧?梅勝雲看看手掌,突然發現有暗紅色的血漬。怎麼?竟然將他的傷口弄裂了?難怪他喊叫得那麼大聲,還以爲是他裝腔作勢呢。
夏洰回到自己屋中,夏風進來爲他重新包紮傷口。夏風邊包邊說:“主上,若骨頭移位會影響傷口的癒合,請主上小心些,儘量避免這隻胳膊用力或受傷。”
夏洰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禁笑起來。夏風嘟囔着說:“主上,您還笑!”
夏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不笑難道哭啊?弄好了?我過去了。”
夏風也不敢多言,只是心裡想着主上真是**薰心迷了心智了。
夏洰走到牀邊問裝睡的梅勝雲:“我只是想盡量多跟你在一起,讓我留在這裡好嗎?”
“我若是說不行你會離開嗎?”梅勝雲無奈地問。
“會。”
“那~~好吧。”梅勝雲遲疑了片刻後說。
夏洰沒想到梅勝雲竟然答應,心裡又驚又喜。梅勝雲挪出些空地兒,待他躺下後問到:“胳膊怎麼樣?”
夏洰嬉笑着說:“沒斷,等好了再使勁抱你。”
梅勝雲沒有應聲,夏洰看見他滿臉都寫着“活該”二字。
靜靜躺在梅勝雲身邊,夏洰覺得心裡前所未有的寧靜。瞭解了他的心思,自己的心也安定下來,不再那麼惶惶不可終日。
“戰局如何?”梅勝雲隨口問。
“可能你估計得比較準確,大概不會再拖很久。”
“那你有什麼打算?”
“繼續跟你的皇上和雲大人捉迷藏,等待下一次機會。”
“你以前在暗,藏起來容易,如今只怕很難。”
“你是在勸我自首?”
“不。”
“你打算幫我?”
“不。”
“夏洰,你還想不想做回尚雲行?”梅勝雲突然問。
“如何做?”
“我在東海的時候曾經想去看看大海的盡頭是什麼樣子,於是之光便派人監造一艘適合遠洋的大船,如今基本已經完工。你帶着妻子和兒子去吧,再也不要回來。”
“我老婆不會跟我走,我兒子他們不會讓我帶走。我一個人走沒意義,他們會把我兒子培養成第二個夏洰。”
“那麼先不管你老婆,想法把你兒子接出來。”
沉默片刻後夏洰說:“將來事將來說,我會爲自己打算,我還不想死。對了,你給雲之光的信是什麼意思?”
“落葉聚了又散,散了再聚,總會歸根;寒鴉棲了又飛,飛了又棲,總會歸巢。只是安慰他罷了,我們之間經歷的波折實在太多了。”
“恨我嗎?把你們分開了四十天,不過你以前說你們最多分開過七十天。”
“在他沒被困之前天天有信回來。”
“每天?”
“每天。”
“哪有那麼多話天天寫啊?”
梅勝雲的嘴角不自覺地微揚起來。“他什麼都寫。吃什麼了,看什麼了,想什麼了。”
“行了行了,嫉妒會死人的!我已經嫉妒得心在流血了。”夏洰嚷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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