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像三九臘月天一樣,每個字落在地上,都能被寒得凍碎掉。
蕭函慕終於聽出來了,他是極度不悅了,斷續地解釋,“其實我今天是跟學長喝酒了,那麼久沒跟他喝酒,所以就喝了。”
“爲什麼喝酒?”
聽了她的話,男人似乎語氣變得緩和了一些,甚至還側過俊美的臉來,若有似無地看她一兩眼。
只這一兩眼,蕭函慕就覺得自己彷彿得到大赦一樣,心裡面涌起莫名的喜色,也不似剛纔的沉重了。
“以前都喝酒的,這一次約出去了,如果一點兒酒都不喝的話,會讓人笑話的。”
她彆扭地一一回答着他的話,感覺自己像個小學生在老師面前交作業。
“嗬!只聽過男人患‘妻管嚴’,在外面應酬不喝酒沒面子;今天在你身上,算是反過來了,嗯?”
帶着嘲諷的語氣,令蕭函慕喝了酒,想要說話的慾望都被壓制住了。
聽到她一陣沉默,覃炙頃也是一陣內心懊惱,本來是這個女人該向自己道歉的,現在怎麼鬧得好像他錯了一樣。
“你酒量不是很好麼,怎麼現在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覃炙頃重重一哼,“黑夜妖姬”……據他所知,那酒不會太烈,以蕭函慕的酒量,根本不成問題。
現在看她這副昏昏欲睡的樣子,覃炙頃不禁又疑又氣。
當問出這句話後,他自己也愣了,彷彿意識到什麼般,突然剎住車。
車廂裡面一時無語,他扭頭看着蕭函慕,她半闔着眼睛。
男人目眥欲裂!
這個女人酒量好得要死,怎麼可能會輕易醉倒?!
惟一的解釋就是晉昊霖一定是對她做了什麼!
想到這兒,男人突然地撲上去,打開車中燈,不顧她困極,將她渾身上下檢查一遍,當沒看到可疑的痕跡之後,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放開她。
“你們都說了什麼?”
覃炙頃收了手,嚴厲問道。
“快回答!”
男人不耐煩地低叱,扭頭,卻看到蕭函慕已經閉上眼睛睡過去了。
他簡直要氣笑了!難怪剛纔他那麼對她,她都沒什麼感覺,原來已經睡着了。
回到黎園,覃炙頃幫她收拾好後,纔將人拎進臥室去休息。
這個女人自己做的事情,現在卻要勞煩他去做。
不過,覃炙頃卻覺得自己做得心甘情願,尤其是剛纔給她沐浴時,她舒服得貓咪般地嚶嚀一聲,男人只覺得心花怒放。
蕭函慕屬於他,也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樣對待過她。
在內心裡面反覆宣誓了一遍佔有權之後,覃炙頃這夜才安安穩穩能睡着了。
第二天,蕭函慕宿醉一般地頭疼起來,搖搖頭,卻發現自己半天想不起昨天的事情來,擡頭看到天已經大亮,她再去看鬧鐘,已經過了八點了!
“怎麼回事!快來人!”
怎麼會沒人叫她?!
“蕭小姐,您的早餐準備好了,請出來用飯。”
耳邊響起畢恭畢敬的女音,蕭函慕聽了不禁擰眉瞪着那中年女僕,“怎麼沒叫醒我,還有,我的手機呢?”
她一邊摸索着去找自己的衣服,殊不知她的衣服早被覃炙頃丟進了洗衣房。
“您手機應該在那邊的桌子上,”女僕指指牀頭櫃上的那個陶罐後面,露出來的一角黑質硬物,語氣毫無善意地回她,“昨夜您喝醉了,是少爺幫您沐浴的,衣服上也全是酒味。”
蕭函慕聽了,若有所思地擡眼看她,“抱歉,不知道怎麼稱呼您?”
“我姓趙。”那中年女僕保持微笑,不卑不亢地說着,但蕭函慕看得出來,她對自己有意見。
“趙姐,不好意思,以後我不會喝那麼多了。”
蕭函慕略微思索,飛快地換了一副溫馨的面孔,甚至衝她露出真摯一笑,溫和地從她手中拿過自己今天應該穿的衣服,狀似不經意地自顧自說道,“昨晚喝了太多,跑回黎園的時候,好像在門口跌了一下,腳到現在還疼……”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趙姐瞪起眼來,“蕭小姐喝得何止多,連自己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是少爺親自去接的您,哪是您自己跑回來的?”
原來是這樣……
聽罷後,蕭函慕識趣地閉上了嘴,極快地衝了個澡。
昨天晚上與學長分開之後,時間已經不早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自己根本就沒打電話給覃炙頃,更甚是讓他來接自己?
蕭函慕暗暗猜測着,覃炙頃竟然能去接自己?難道他又在自己身邊安排了保鏢?
可是近來她都沒有看到索金和索超的人影。
晉昊霖的車子被無辜毀壞,寧毅卻說,酒吧雖然會偶爾鬧事,卻從來沒有過毀壞客人車子的事例……
她想到這兒,扭頭去看那個陶瓷,想到小姚的話,沒有一模一樣的對照,任何陶藝大師,也做不出一模一樣的來。
覃炙頃在監視自己?
蕭函慕古怪地擰起了秀眉,得出這種結論,她並沒有半點兒心驚。也許源於那個霸道專橫的男人,之前就派人監視過她,出於人類天生奴性的一面,對他的監視,她已經習慣了。
可是如果上述的推論都是正確的話,蕭函慕覺得自己的奴性不能再被無限制地消費下去了,否則等哪一天,覃炙頃讓她舔他高貴的腳趾,她恐怕都會覺得很正常了。
那男人心理有問題,她絕不能被他給同化了。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亮了一下,打開短信,是晉昊霖發來的,說是昨天晚上砸他車子的人找到了,是個小混混,讓她不要擔心。
蕭函慕想了想,動動手指,反回了條短信,“只有你的車子被砸了?”
蕭函慕打好短信,給晉昊霖發過去,一邊換好趙姐拿來的家居服,晉昊霖那邊過了好久後,才很是糾結地回了個“是”字。
看到這個字,蕭函慕心裡面的陰雲更甚,有些時候,過於巧合就太詭異了。
正想到什麼,突然聽到門再次被敲響,“蕭小姐,您需要用餐。昨晚您就沒有用餐,今天早上不能再錯過,您知道嗎?”
規規矩矩的中看女音,卻帶着莫名的強硬。
蕭函慕應了一聲,急急地去飯廳用餐。
吃過飯,喝了中藥,蕭函慕這就急急地換上職業裝要去上班,還沒到更衣室就被趙姐給攔了住,“蕭小姐,由於您昨晚宿醉,所以少爺已經給您請了一天假,希望您用過飯後,去花園散佈……”
“誰准許他幫我請假的?”蕭函慕沉聲問道。
覃炙頃向誰請的假,剛纔她與晉昊霖通信的時候,怎麼沒聽學長提起過?
哦,一定是薩布麗娜!
覃炙頃與薩布麗娜修好,這種事情,對薩布麗娜知會一聲就行了,還需要勞煩晉昊霖這個董事長麼。
“正好,好久沒曬太陽了,我也正想去花園轉轉。”想到這兒,蕭函慕壓下心頭的怒意,面上一片平靜,隨着趙姐外出。
剛在花園站定,就聽到黎園傳來車子的聲音
,聽那音質,蕭函慕知道是覃炙頃的跑車的聲音,那男人,要離開?還是剛回來?
她這才發覺,自己一早上光想事情了,根本沒去探究那男人到底在幹什麼?
遠遠地,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就看到那男人披着金颯颯的陽光而來,一縷縷的朝起金灑灑的光線罩在他身上,爲那欣拔的身軀增添了一抹猶如戰神歸來的凱旋感。
那男人走過來,由於是揹着光而來,整個高大的身軀都將她的陽光擋住,將纖細的她罩在他的陰影之下,蕭函慕只覺得眼前一晃,手中微沉,感覺有什麼被她抱了個滿懷。
“你要的東西,早已經消過毒的。”
男人磁性的聲音帶着醇厚的低沉,沒有任何不悅,可也聽不出高興來。
蕭函慕低頭,這纔看清楚是杜天奇的那件血色運動衣。
現在已經被清洗乾淨,就像當初那個陽光熱情的男孩兒,將這衣服披在瑟瑟發冷的她身上時一樣,衣服沒有多少變化。
可惜,人亡物在。
蕭函慕輕輕地將衣服擁進懷中,擁進鼻端,深深地吸了口氣。
腦中浮現出,那天飄着冷雨的夜裡,自己把杜天奇帶回公寓,他見到衣服時,眼中灼灼的驚與喜,像現在這個動作一樣,抱着衣服輕輕地聞了聞,帶着小心翼翼的顫抖與珍惜。
呵,蕭函慕眼圈微紅,瞳中突地盈了層淚霧。
他就這樣死了,莫名地去了。
覃炙頃眼睜睜地看着蕭函慕在自己面前落淚,男人雙手背到身後,深吸着氣,強抑着心頭酸脹的怒意。
明明已經把這件衣服裡裡外外地消毒,又在每根絲線間,噴上屬於他的味道,甚至在他的衣櫃裡面捂了大半天。
除了這件衣服染過杜天奇的血外,覃炙頃真想不出,到底這件衣服哪裡能看出杜天奇的影子來??
上面的味道,明明是自己的,可這個女人想的,明顯不是自己!
想到這兒,他轉身出了花園,把傅陽找來,“去,看看杜天奇是怎麼料理的?”
“杜家是不會接他入杜氏的墓地的。”
傅陽聽了,好像早知道少爺會有此一問,“他生前惟一親近的人就是周境得,蕭小姐還有閻敏了。恐怕現在惟有蕭小姐能他辦個像樣的葬禮。”
他說着有意看向覃炙頃,語氣裡面帶着提醒。
杜天奇的葬禮由蕭函慕去辦理,並不合適,可再不合適,也不該由覃氏由少爺去辦。
畢竟媒體到現在對蕭函慕還很有微辭,認爲是她害死了杜天奇。
蕭函慕因爲杜天奇的事情,名聲一朝差似一日,再加上她是私生女這樣不太好看的身份……
覃氏在這個時候,無論如果不能插手,這等於是引髒水潑身。
“曹偉芸呢?”覃炙頃莫名地冒火,“當年是她弄來的杜天奇,現在人死了,她倒縮得不見了!”
“據我們所知,曹偉芸應該是被杜博誠給關起來了吧?可能是家事……”傅陽低聲回道。
深吸一口氣,覃炙頃臉色難看,杜家把這事做絕了,連最後一點顏面都不要了,直接就這麼把人扔着,連管都不管。
想到杜博誠又要生孩子的消息,覃炙頃有些頭疼地撫撫腦袋,也罷,隨他們去吧。
他當即招招手把傅陽叫到跟前,顯然認同了他的曬,低聲道,“杜天奇的葬禮你去處理,別引起注意。還有,把人埋遠點。”
看到傅陽點頭,男人還不放心,突然低嗤,“要多遠有多遠!總之,看不見最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