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雁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那個傻子又回來了，總以爲他恢復正常了纔會是她終身的依靠，可經過對比之後才發現，她情願他永遠傻着。
他叫她娘子的時候，靠在他懷裡，她終於安心了。
閉上眼，嘴角還是往上翹的。
可是，這樣安逸的時光太短暫，只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眼前的那張臉雖然未變，可他看着她的目光卻一下子從柔情滿滿變得冷冽刺骨。
他的眼裡只有那個劉嫣……
他狠狠的將她摔到地上，好疼！
她直皺眉，站不起身來，卻又搞不清楚身上到底是哪裡在疼，只覺得整個人彷彿置身於沼澤地裡一般，拼命的往下沉，卻抓不住救命的稻草。
“小姐……”
終於，耳邊聽到了聲音。
有人在叫她！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喜兒進房的時候，看到沈歸雁似乎是夢魘了，深深的擰着眉頭，睡得極不安穩，她趕緊跑過來推了推她。
倏地，她睜開了眼。
“小姐，你終於醒了？”
隨着喜兒驚呼聲穿透耳膜，沈歸雁這才徹底的清醒過來，熟悉的牀頂，熟悉的擺設，還有熟悉的人……
她掙扎了一下，想要從牀上坐起身來。
喜兒連忙過來攙扶，取了軟枕讓她靠着。
沈歸雁本能的皺起了眉，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感覺這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總感覺像是被抽空了什麼……
“喜兒，我怎麼了？”
開口的時候，連聲音也虛弱得不像自己的。
喜兒一怔，猛然想到了什麼，心裡頭便浮現出一絲黯然，默默垂淚，“小姐，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你都忘了嗎？你到荷花池子裡去尋東西，結果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大夫來診治過，才知道小姐你有喜了……”
沈歸雁陡然瞪大眼。
喜兒抹了一把眼淚，又接着道：“可惜胎兒保不住，太君都來過了，發了好大的火，可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小姐一人啊！要不是……”
“等等，你說什麼？”
沈歸雁打斷了喜兒的話。
太震驚了！
以至於，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所以才產生了幻聽，一定是她聽錯了。
誰有喜了？
誰的胎兒保不住？
這些詞彙距離她太過於遙遠，她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這些事情和自己聯繫在一起的，她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喜兒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更是難過。
轉了身，將剛纔放在牀邊矮凳上的藥碗端了過來，道：“小姐，你還是先喝藥吧！把身子調理好要緊，然後再去和太君說道說道，你這也是無心的，那日，奴婢分明通知過了大少爺，可他……”
“咳咳！”
喜兒未說完的話，再一次被打斷。
主僕兩個同時循聲望去，只見高御軒掀開了簾子步入內室，身姿挺拔，黑髮如墨，用銀冠高高束起，高貴俊朗，與他雅緻的俊容相映成輝，他的面上並未表露出任何情緒，唯有那雙眼深不見底。
喜兒連忙站起身來，怯怯的低下了頭，“大少爺……”
高御軒嗯了一聲，從她手中接過藥碗，吩咐道：“這裡有我，你出去吧！”
喜兒遲疑的望了沈歸雁一眼，福了
福身，退下了。
沈歸雁依然還處於呆滯狀態。
她眼睜睜的看着高御軒走過來，靠在她身邊坐下，左手端藥，右手執着勺子在碗裡攪拌了幾下，再舀起來送到她的嘴邊。
擡眸的時候，像是從喉嚨裡逸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來，張嘴……”
沈歸雁訥訥的，如他所言張了嘴，喝了藥。
尚未嚥下，眉頭就皺了起來。
太苦了！
她也擡起眼來望着他，長長的睫毛輕顫着，這楚楚可憐的模樣落入他眼中，即便是百鍊鋼也在瞬間化爲繞指柔。
更別說，他的心還被愧疚煎熬着。
他和顏悅色的，說話的時候甚至還帶了幾分誘哄，“良藥苦口，但是喝了藥身體才能好，你一口嚥下去，就把它想象成是甜的。”
他一邊說着，又舀了一勺，重新喂到她嘴邊。
別說是嚐到味道了，就連聞一下那藥味她就直皺眉，連忙避開臉去，嘟起嘴脣，嬌聲道：“苦的就是苦的，怎麼想也不會變成甜的。”
高御軒的手僵了一會兒，只好將勺子放下。
他是決然不會哄人的。
可是，看着她下意識蹙眉撅嘴的模樣，嬌俏動人，他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動，那目光，彷彿粘在了她那兩片脣上。
因爲昏迷了一天的緣故，她的脣有些乾燥，但是那脣瓣依然嫩嫩的，如同三月初開的桃花一樣，讓人禁不住想要湊近些去聞聞，那花蕊裡是否吐露芬芳。
驀地，他的喉結情不自禁的滾動了一下。
心中，閃過那麼一瞬的遲疑……
然，他的動作卻比大腦還快了一步，他直接張嘴就着碗喝下一口藥，然後捏住沈歸雁的下頜，將自己的脣覆了過去。
沈歸雁愕然，倏地瞪圓了眼。
他居然……
當他強勢的頂開她的齒冠，將藥渡進她口中的時候，她已經沒有辦法去思考這藥是苦的還是甜的，只是想着……
她還以爲這是霸道總裁的喂藥方式，原來在古時候就已經開始流行了嗎？
喂藥就喂藥吧！
可是……
兩人嘴裡的藥汁都已經被她吞進去了，他怎麼還不離開？怎麼感覺他的脣就跟長在了她的嘴上似的？還有……
她只是象徵性的掙扎了一下，然後就開始暈乎乎的了。
最後，當他終於鬆開她的時候，兩個人的呼吸都已經開始不平穩。
他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沈歸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軀已經完全在他的懷中，而她身上單薄的寢衣也在剛纔的糾纏中鬆散開來，露出一側的香肩。
事情陡然發展到這一步，兩人都有些意外。
所以，當彼此炙熱的目光對上的時候，先是驚愕，然後就尷尬上了。
沈歸雁僵着動也不敢動，腦子卻在飛快運轉着……
之前的事情，在腦海裡空白了半晌之後，現在又慢慢的浮上心頭，他們不是已經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嗎？
怎麼，這就又吻上了？
還有……
等等！
她瞬間一個激靈，從醒來之後一直處於迷糊的狀態，對任何事情的接受能力都太低，這會兒才終於搞清楚了重點。
她爲什麼暈倒？爲什麼喝藥？
喜兒說了什麼？
她一把拽緊了他的手臂，當尷尬從眼中消散的時候，剩下的全
是嚴肅，急切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喜兒她……她剛纔說……”
她的眼中的疑問，慢慢的變成期待。
期待着，能從他口中聽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可是，高御軒卻迅速的別開眼去。
聲音，低低的……
“對！你懷有身孕，但是身子過於虛弱，在你暈倒的時候，孩子已經沒有了……大夫說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
“算了，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面是在安慰她，實際卻是在寬慰自己，在她昏迷的時候，他對自己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稍微彌補一下他心中的愧！
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在最初從大夫口中得知這個事實的時候，他確實錯愕過，茫然過，這種情緒來的太突然，以致他忽視了心中的那一絲竊喜。
這個孩子，他是想要的。
可，卻也是因爲他……
王鳳鳴從中作梗，讓他面臨這麼艱難的抉擇，雖然也有可能就算他不被王鳳鳴牽絆，孩子也同樣保不住，但他確實是耽擱了。
也許，只要他再快一步，如果在王鳳鳴用劉嫣的下落來絆住他時他沒有猶豫，現在一切都還好好的。
即便他找了無數種理由爲自己洗脫罪名，卻依然難辭其咎。
沈歸雁則是徹底呆住了。
怎麼會……
她下意識的擡手撫了一下小腹的位置，除了身上沒什麼力氣之外，她並沒有感覺到什麼明顯的不適。
還以爲，只是中暑暈倒了。
豈料，她懷孕了？
她呆愣的回想起這些日子的種種，在他們真正圓房之後，她確實有擔心過這個問題，可後來面臨各種事情，她的重心便開始轉移了。
尤其是在高御軒恢復記憶之後，她哪裡還有工夫去想這個事情。
但是，現在回想，還是有跡可循的。
她這些天一直食慾不振，昏昏欲睡，而且……她的月事，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兒了，這些不都是懷孕初期的徵兆嘛！
可她都粗心的給忽視了。
高御軒一恢復記憶就拿刀指着她，她本能的就排斥和他生孩子，又怎麼會主動的想到這方面去？
當她忽然回過神來的時候，孩子沒有了。
她的心並沒有感覺到特別的疼痛，就是空洞洞的。
混亂了！
高御軒看着她這模樣，最怕的就是她會忽然認真的去追究這件事，到時候他又該怎麼給她一個圓滿的交代？
她是不會原諒他的吧？
這種恐懼，沉沉的壓在他的心頭。
他沉痛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收緊了手臂，將她緊緊的鎖進懷裡，讓她的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上，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嘆道：“算了，別難過了，如果……如果實在難過的話，就哭一場，哭過了就別難過了，以後也別想這件事情了……”
他的聲音很沉重，每一句都像是在嘆息。
她越是沉默，他的心就揪得越緊。
在他心慌到無以復加的時候，終於聽到她開了口，她就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一時間茫然得不知所以。
然而，她說的卻是……
“對不起……”
高御軒聞言一愕，不明所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