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御軒立刻噤了聲。
他分得出來，她不是在裝腔作勢，而是真的生氣了。
這些天他們和和美美的，幸福缺失了太久，所以誰也不願意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若非現在在氣頭上，沈歸雁也想讓過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他……
真的是屢教不改！
“以前就是這樣，你什麼都不和我說就把我推得遠遠的，以爲是爲我好！你爲什麼沒有想過，現在的局面是怎麼造成的？如果你在當初受到劉嫣威脅的時候就和我實話實說，也許我們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也許你告訴了我，我也幫不了什麼忙，但是……”
她很想一直保持氣勢高漲。
但是，在回想起過去的時候，心裡頭還是酸脹得厲害。
他們給彼此的那些折磨，還歷歷在目。
每想起來，都還記得那些疼……
高御軒則是怔在原地。
直到聽到她聲音微哽的時候，他才驀然反應過來，往她面前跨了一步，想要去拉住她的手臂。
她卻退後一步，避開他。
她警惕的望着他，眼中已經有晶瑩在閃爍，她仰着頭，拼命的將那股酸意壓制下去，嘆息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只要有商有量的，我不信會沒有解決的法子，但是……心傷了，就補不回來了，即使補好了也有裂痕……”
“……”
“就像如今的我。高御軒，我已經很難再徹底信任你了，你懂嗎？你推開我一次，還想有第二次！你是不是以爲若是你出了什麼事兒，讓我回到上官旭身邊就高枕無憂了？你有問過我的想法嗎？有尊重過我的意見嗎？你有沒有想過，若不是我無意中聽到你們談話，若是你瞞着我偷偷離開了，若是你真的回不來了，我要怎麼辦？誰要你安排的後路？誰要你多管閒事？！”
“對不起，我……”
高御軒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聽了她的話之後，他總算是漸漸的明白過來了……
她這麼氣憤，到底是爲了什麼。
她說的對。
他以爲是爲她好，卻沒想過她到底需不需要。
在他們的這段關係中，他始終認爲他是她的男人，那麼理所當然的要爲她撐起一片天，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自己扛着，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她安穩。
卻忽略了很多事情……
比如，自己並不是萬能的，也會有力不能及的時候。
比如，她其實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脆弱，她也可以與他並肩而立，他們共同面迎風雨，共同暢想未來。
他也確實自以爲是。
總以爲他是愛她的，只要她好好的，無論做出什麼樣的讓步和犧牲都無所謂，卻忽視了其實她也一樣愛着他，失去他，她也同樣生不如死。
愛情是相互的。
他居然一直都看不透，直到她親口說了出來，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那句對不起，自然而然就脫口而出。
沈歸雁聽在耳裡，卻並不受用。
“誰要你的對不起，你以爲你的一句對不起就能將過去給我的那些傷害全部都抵消了嗎？那麼你現在又在做什麼？你想要做什麼，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是不是以後我的每一刻都要提心吊膽，因爲不管發生什麼事情
，你隨時都可以將我放棄？”
“……”
“你以爲爲我安排好了後路，不管你做什麼都沒有後顧之憂了是不是？既然如此，那我還不如自己回到上官旭身邊去，他縱然有千般不好，但他有一點就是比你強！至少他敢愛敢恨，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不用擔心被他放棄！”
“娘子……”
高御軒這才真正的心慌了。
他連忙想要拽住她，“娘子，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我不是你的娘子！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你親自給我的休書你忘了嗎？你已經把我休了！”
“……”
她用力的想要掙脫他。
那一瞬，心裡其實是崩潰的。
但，她是真的一刻也在他的面前待不下去，否則遲早得被這男人給氣死，多麼難得的團聚，沒想到卻還是浪費來吵架了。
高御軒剛纔還只是想拉住她，至少讓她冷靜下來好好聽他解釋。
在意識到她的掙扎是認真的時候，他也顧不得其他了，心慌意亂的追上去，直接將她緊緊的摟到懷裡來。
“你做什麼？放開……你放開我！”
“不放！”
“我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憑什麼……”
“……”
“憑什麼管我？”
“因爲……就是因爲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管你，我才害怕！”他忽然開了口，終於說了完整的一句話。
沒有再像之前一樣企圖用高音量去蓋過她，他的聲音很低，用一種脆弱的語調，幽幽的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卻狠狠的震在了沈歸雁的心頭。
她像是認命一般停止了掙扎，任由他摟抱着。
高御軒又將她往懷裡緊了緊，接着道：“我不告訴你……因爲我害怕！我怕聽到你的否定，更怕你會阻止我。我不知道你對上官旭是怎樣一種感情，但我知道你會擔心他，你越是擔心他，我就越想弄死他！誰讓我給過你休書，動不動就提醒我，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了，但你卻嫁給他，昭告天下！那你要我怎麼辦？不是我想要與他爲敵，而是隻有他死了，我纔不會擔心失去你！”
“……”
“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失去你！”
他說。
像是一種宣告。
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他的手臂箍在她的身上，勒得她發疼，她越是想要掙脫，他就抱得越緊。
像是想要將她融入到他的骨髓裡面去。
他還是第一次與她開誠佈公的說出這樣的話，也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絲毫不掩飾他的脆弱。
他的手臂那麼強壯結實，但抱着她的時候，卻在發抖。
如他所言，他在害怕！
與此同時，他也在暗暗揣測她對上官旭的感情，哪怕只是一絲絲擔心，都不是他所能容忍的。
上官旭的存在，讓他極度缺乏安全感。
只有上官旭從這個消失了，他才能安定下來。
原來，他這麼怕……
沈歸雁呼出一口氣，那股酸楚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也不掙扎了，反而擡起雙臂，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脆弱，讓她心疼。
最後，繞在他腰後的手掌握成了拳頭，一下下的往
他的背上砸去，彷彿怎麼都不能解恨一般。
可惡的男人，怎麼就這麼能折磨人？
恨不得，放不下……
他也不管，只將她緊緊的抱着。
沈歸雁逐漸的失去了力氣，她想，大概這就是命吧！
她悶在他的胸前，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來，極度無奈，“你是這麼想的……那你就說啊！你不說的話，我怎麼會全都猜得到……”
高御軒聞言，怔愣片刻。
然後稍稍將她鬆開，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將她鎖在自己的範圍之內，低下頭去看她的眼。
她也不勞他費神，直接擡起頭來與他對視着。
“你以爲我對上官旭是什麼感情？沒錯……我是不想你與他爲敵，這樣就讓你害怕了？你若是真的惶恐，可以將你的想法全都告訴我，你若是有什麼疑問，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問我要一個答案……”
“我……沒有……”
明明就比她高出了一個頭。
但是，在她的注視之下，卻莫名的覺得自己矮了半截。
他可以很坦蕩的承認自己懼內，卻不願意承認他對她的依賴其實那麼多，多到他時常感到不自信。
那種與上官旭對比之後的不自信，是他一直不願意表露在她面前的。
所以，他下意識的還是想要否認。
他沒有……
但，沈歸雁卻不留情面的當場戳穿了他，“你沒有！那你整天盯着我的脖子看做什麼？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做什麼？不就是那日在菡香殿，你看到了我身上有個曖昧的痕跡嗎？所以你就想不通我對上官是什麼感情，就一直在疑神疑鬼的揣測我和他是什麼關係，我和他的關係到了哪一步……”
“……”
高御軒的臉一僵。
她如此直接，令他措手不及。
他的心忽然劇烈的跳起來，隱隱期待，卻又害怕面對。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沈歸雁又道：“既然你有疑問，爲什麼不直接來問我？”
“我……”他停頓了半晌，終於還是移開眼去，言不由衷的道，“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
原來，還是害怕多一些。
他已經在很努力的說服自己了。
在他們分開的日子裡，就算她和上官旭真的怎麼樣了，也不算是背叛他，何必還要去計較那麼多呢？
但，又忍不住計較……
沈歸雁卻道：“好！是你自己說的不提了，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真的沒什麼好問的，那麼以後就算你求我，我也絕口不提，將這件事情永遠爛在肚子裡，你就自個兒猜去吧！”
最後一次機會了……
這些天，她一直都在給他機會。
他敏感的眼神，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又怎麼會不知道是爲什麼。
她不主動提，就是想等他來問。
看他到底會不會問？
她不認爲，他真的會毫不在乎她的貞潔問題，就看他能在心裡悶多久，是否學會了在遇到事情的時候與她溝通。
如果，兩個人真的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卻什麼也不肯說出來，老是這樣猜來猜去的，難道不累嗎？
高御軒心裡在遲疑着，問，或是不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