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死了。
死得太突然,剛開始的時候都懷疑她是被歹人所害,有府裡下人曾來請示上官旭,要不要交給京都衙門徹查此事兒。
上官旭的態度很冷淡。
一個低賤的舞姬罷了,有什麼可查的?
於是,大家這才後知後覺,紛紛猜到此事乃上官旭所爲。
上官旭要那追月死,她還怎麼活?
只是,可憐那追月恐怕死了都還不知道自己橫遭此劫,全然因爲禍從口出,不過,此番之後,府裡再也沒有人敢再嚼舌根。
並且,上官旭還讓沈歸雁和秋螢換上了女裝。
這才終於真相大白。
衆人恍然大悟之際,關於上官旭‘斷袖’一說才徹底告一段落。
然,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上官旭答應了會替她找到孩子,沈歸雁便只有耐心的等待着,可孩子還沒有消息,卻等來了高御軒。
高御軒和蕭慕凡一同拜訪六皇子府,點名要見她的時候,沈歸雁竟有片刻的無措,她在離開高府時,還以爲此生與他不復相見,誰知道纔過去沒多少日子,他竟然就找來了。
他這麼陰魂不散,是爲了什麼呢?
他們已經毫無瓜葛,她讓了位,成全了他與劉嫣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對她,該利用的也利用了,該報復的都報復了,她都已經在苟延殘喘,他還不肯善罷甘休,非想要了她的命嗎?
上官旭來詢問她的想法時,她只有兩個字,不見!
她的回答,正好與上官旭心中所想不謀而合。
他一口應了下來,“好,確實沒有見的必要,既然你都不想見,那便不要見,讓我將他打發了。”
沈歸雁嗯了一聲,垂下頭,不知怎麼面對他臉上的溫柔。
她覺得自己挺不厚道的,但自從與高婕把話說開了之後,她的心中也坦然了許多,高婕那樣高傲而堅韌的女子,根本不會屑於上官旭的感恩和同情,也不需要她的退讓。
何況,感情這種事兒,向來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雖然,她現在都還沒能完全接受上官旭喜歡她這回事兒。
每當想起,心底總是有個疑問……
他怎麼會喜歡她呢?
但是,面對高御軒的步步緊逼,她卻只能倚仗着他對她的喜歡,方纔能爲自己謀得短暫的安穩。
那日,她獨自坐在花園的那個亭子裡,透過輕盈的紗幔,遠遠的看到隨風領着兩個衣着華貴,身量挺拔的男人信步而來。
可不就是蕭慕凡和高御軒。
慢慢走近了……
她看得不是太清楚,卻依然能從他急亂的步伐中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眼角微沉,薄脣微抿,周身籠罩着寒氣。
如此熟悉,卻又異常陌生。
他們分開明明還不是很久,她卻覺得曾經相攜走過的那些日子,彷彿已經全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侯在這兒。
心裡清楚他們從大門進來之後,必然要路過這裡纔到正廳。
她分明不想再見他,但卻還是在他的必經之路等着。
這遙遙一瞥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也許,就是爲了等他經過,在他距離她身邊最近的時候,感覺心跳逐漸快了起來,然後心尖刺痛了一下……
以此證明,她曾愛過他
!
高御軒一路形色匆匆,卻在路過亭子的時候,倏地停頓了腳步。
“怎麼了?”與他一道前來的蕭慕凡察覺到他的神色不對,便一同停了下來,高御軒放眼四下望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搖搖頭,道:“沒什麼,走吧!”
上官旭早已在正廳裡等候,三人見了面,普通的寒暄過後,高御軒就已經按捺不住了,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蕭慕凡制止。
蕭慕凡不讓他妄動,代爲問道:“殿下,我記得你當初說過,你與我那弟妹是朋友,因她在京城無依無靠,所以暫住於你府上,我若有事,隨時可以過府來找她,殿下這話還作數吧?”
上官旭笑笑,“這是自然。”
高御軒得了他的首肯,儘管臉上的表情極度僵硬,卻依然恭敬的抱拳道:“既然如此,這些天勞煩殿下對內子的照顧了,我這就將她帶回去,改日必定登門道謝。”
“呵……”
上官旭禁不住笑出了聲。
那笑臉看起來分明是溫和無害的,卻又強硬不可撼動。
“高兄,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兒?”
高御軒與這上官旭並不相熟,只知道這人與蕭慕凡兄弟相稱,他倒是沒想過要和上官旭套什麼近乎,但人家是身份尊貴的皇子,他既肯屈尊紆貴給他面子,他也不能不識相。
“殿下請指教。”
上官旭道:“沈姑娘之前是你的妻子沒錯,但是你既已給了她休書,從此各自婚嫁互不相干,怎麼還稱她是內子?”
“……殿下,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兒,還望殿下不要干涉。”
“高兄在向我提出要求的時候,最好先接受你們已經不是夫妻了,現在並非我干涉你們,而是她的事情,你已經無權干涉。”
高御軒的臉色變了變,費力的在找理由。
“我們之間是有些誤會沒解釋清楚,休妻並非我本意,我只需和她見一面,所有誤會都是可以冰釋前嫌的,還請殿下行個方便。”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知道你今日要來,沈姑娘還特別讓我轉告,她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
“這不可能!”
高御軒一直在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在來之前蕭慕凡便已經做足了他的思想工作,切記不可與六皇子起了衝突,否則得不償失。
畢竟,他是真的給了沈歸雁休書。
否則,剛到京城那一日,蕭慕凡也不可能在上官旭和那張捕頭面前無言以對,任由沈歸雁跟了上官旭離開。
但是,上官旭卻幾番拿話來搪塞他,他終究是急了。
沈歸雁說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他?
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她從高府離開的那一日,臉上那絕望的神情,竟隱隱的恐慌起來。
這不可能!
然而,他的話未落音,上官旭馬上就一語接上,“爲什麼不可能?還是……高兄的意思是本殿下在說謊騙你?”
“!”
高御軒默默的握了拳。
上官旭的臉上依然飄着淡淡的微笑。
卻,笑中帶刺,不怒自危。
高御軒幾番隱忍,纔沒有當場翻臉,繼續謙卑的姿態,“殿下誤會了,我只是想要見我妻子一面。”
“是我沒把話說清楚,還是高兄你沒聽清楚?我答應了沈姑娘,保她在我府中安樂無憂,
她既然不想見你,還拜託我來與你說清楚,高兄又何必強人所難呢?我若是讓你見了她的話,豈不是逼我在她面前言而無信?”
上官旭言之鑿鑿,高御軒卻全當他是敷衍。
說話間,已有幾分嘲弄的意味,“殿下真的連我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應嗎?與其說是要對被我休掉的妻子言而有信,可是……倒容易讓人誤會殿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話剛出,廳內的氣氛瞬間冷凝下來。
連蕭慕凡都吸了口涼氣。
高御軒這麼陰陽怪調的,是不是忘了在和誰說話了?
就在他們以爲上官旭會發怒的時候,對方忽然爽朗的笑出聲來,“哈哈,高兄果然是好眼力!”
這誇讚,竟像是真心誠意的,就差沒對高御軒豎起大拇指了。
真是好眼力!
高御軒還在發懵,不解其意。
上官旭卻停止了笑,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認真的道:“不瞞高兄,我確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沒錯!對你而言,沈歸雁是被你休掉的妻子,但是於我來說,她卻是我喜歡的女人,所以你說,我這醉翁之意……在哪兒?”
在說話的同時,上官旭倏地往高御軒面前邁了一步。
兩人相對,同樣的身姿頎長,英俊挺拔,可是上官旭如此直言不諱,尤其是最後那一個反問,擺明了就是挑釁。
“你……”
高御軒輕易的就被激怒。
他也知道在上官旭的自信滿滿面前,他千萬不可以輸了氣勢,但他只要一想起沈歸雁和上官旭在一起,僅存的那點兒理智就土崩瓦解。
就算是皇子又怎樣?
那也不能覬覦他的女人!
瞧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就像沈歸雁已經跟他怎麼樣了似的。
高御軒一個控制不住,差點就想要打人了,還好蕭慕凡一個箭步衝了上來將他拖住,急忙道:“既然如此……殿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上官旭聳聳肩,彷彿完全沒將高御軒的失態看在眼裡。
“好,我隨時恭候。”
看着蕭慕凡匆匆的將高御軒拉走,他不由得想起當初去高府的時候,他再見到沈歸雁,可歡喜卻在頃刻間變成失落……
再見這麼突然,她已爲人婦爲人母,更突然。
高御軒顯然也發現了端倪。
所以,他在高府的時候,高御軒表面不動聲色,卻像是防賊一樣防着他,讓他連沈歸雁的面都見不着。
有什麼辦法呢?
那個時候,高御軒有資格行使丈夫的權利。
可現在……
見不着人的滋味,也該換高御軒來嚐嚐了。
上官旭的心中無比暢快,也隨即想到了什麼,濃眉深索着思量了片刻,他大步去書房寫了一封信。
“隨風。”
他一喚之下,隨風很快出現。
“殿下有何吩咐?”
“你親自替我跑一趟,將這封信送到臨安侯府,交給一個叫劉嫣的姑娘,記住,一定要快,要親手交給她。”
“是,屬下這就去辦。”
上官旭看着隨風離去,眉峰才舒展開來,露出邪魅的笑意。
高御軒,居然還想和他搶?
那麼,就各憑本事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