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嫣在沈歸雁面前說那些話，純粹是想要把沈歸雁逼至崩潰。
哪怕沈歸雁同樣也在懷疑她……
但是，當初是她服食了十香軟筋散，讓沈歸雁在產前生命垂危，高御軒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才將她接進了府。
她進府沒幾天，沈歸雁就生了。
就連喜兒也在同一時間早產。
當時，不僅她懵了一下，估計全府上下都覺得這兩件事情來得太突然，大家都還沒搞清楚怎麼一回事兒，又被結果給震了一下。
喜兒生了一個兒子，沈歸雁卻產下一隻貓！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不信！
而且，就從高御軒那一派淡然的模樣中都看出來了，那孩子肯定還妥妥帖帖的，沒什麼事兒。
但，孩子的去向，卻成了謎。
沈歸雁始終不得孩子的消息，都已經快瘋了……
高御軒背對着劉嫣，動作一頓，並沒有及時回答，而劉嫣卻緊接着道：“別用那隻貓來敷衍我，沈歸雁不信的，我也不信！”
高御軒轉過身來。
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剛纔在沈歸雁面前強撐下來，似乎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這會兒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再來應付劉嫣。
“我和她都這樣了，你還不滿意？”
“……”
劉嫣怔了一下，竟被他的問話噎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勁沒勁兒！
這麼長時間，她要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彷彿已經放棄了抵抗，連想要看到他在她面前苦苦哀求的機會都沒有。
他自傲而疏離，輕易就牽動了她的情緒。
“對！我還不滿意，我爲什麼要滿意？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淪落到這步田地！”
“你現在怎麼樣了？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嗎？”
“你！”
劉嫣今天親眼看到他們反目成仇，心裡本來痛快至極，但聽他如今所說的話，似乎對她沒有絲毫的愧疚和悔意。
時至今日，他都沒有爲他當初的所作所爲向她道過歉。
就好像，他什麼都沒有錯，錯的都是她的無理取鬧。
劉嫣鐵青着一張臉，高御軒側目凝視着她，雖然從這張臉上已經絲毫看不出來她曾經的清純淡雅，但他還是能一眼看進她的心裡去。
她心中所想，他了如指掌。
“這就生氣了？你是不是在想……我爲什麼沒有痛哭流涕，然後向你懺悔哀求？老實和你說，在你用沈歸雁的命威脅我之前，我確實對你感到很抱歉，讓你嫁給尤錦笙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欠了你的，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本來就是你欠了我的，難道你還一點悔意都沒有嗎？”
“當然有，以前是有的……但你現在不是都報復回來了嗎？你倒是說說，你這麼對我之後，我還欠你什麼？”
這麼說起來，還當真是兩不相欠了。
劉嫣的臉白了一瞬，卻並不依，“高御軒！你說我們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不是你變了心，你變了心就把我推入火坑，想要徹底擺脫我……如果你和我一樣，你始終如一，我們怎麼會是今天這局面？”
“是。我變了心……可我是在什麼
情況下變了心？那個時候我不記得你了，沈歸雁是在你不存在的時候出現的，她沒有插足，我也沒有背叛！”
“可是，那三年……我苦等了你三年……”
“我沒讓你等。”
“你……”
“所以，劉嫣……你說說我們爲什麼會是今天這副局面？我是對不住你，現在也都還回來了，你也別再和我說過去怎麼樣……我喪失記憶忘了你，讓你受盡苦楚我知道，但！誰讓你是罪臣之女？！”
“……”
“如果不是因爲這樣，當年不管是太君還是我父親，都不會反對你進高家，你我恐怕早已成了親，那麼永遠都不會有沈歸雁什麼事兒！”
“……”
“當然，我知道你是無辜的，身世不是你能選擇的，就跟我一樣！一開始你和我都沒有錯！只不過是這不能選擇的身世，決定了你我的命運！這都是命！最無辜的人，是我的妻子和孩子，你搞明白了沒有？”
“……”
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也並沒有很嚴厲，但是劉嫣卻被他逼得臉色慘白，節節敗退，好一個都是命！
劉嫣感覺高御軒分明是在誤導她，讓她覺得這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將沈歸雁置身事外。
她很想大聲的反駁……
不是這樣的！
沈歸雁！明明搶了原本屬於她的幸福！
然而，這話兒都已經到了喉嚨眼裡了，卻說不出來。
高御軒疲憊的嘆息一聲，然後道：“所以……適可而止吧！我承認確實是我害了你，那我現在全都受到了懲罰，你當初不是說讓我不要沈歸雁，也不要孩子……那個孩子剛出生便與我骨肉分離，沈歸雁也會很快消失在你面前。”
“……”
“如果你還想讓我履行當初的承諾娶了你，那你就等三年，等我守孝期過了之後，也不是不可以，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各退一步呢？你若是將我逼急了，當我再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時候，這個遊戲就玩不下去了，你還憑什麼來威脅我呢，是不是？”
劉嫣的臉色始終慘白，從未緩和過。
他們之間，已成了一場遊戲。
其實，他說了這麼多，無疑就是對她變相的警告，得饒人處且饒人，他都已經接受骨肉分離的下場了。
那麼，至於那個孩子在哪裡，她就不必過問了。
他們撕破臉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
果然，高御軒說到做到。
他說了，沈歸雁也很快會在她面前消失，她卻沒想到會這麼快，第二天一早，沈歸雁試圖謀殺親夫的消息就在府內傳開了。
衆目睽睽之下，高御軒直接就丟給她一紙休書！
他休她的理由，很充分。
高太君去世前曾誤服了茴香，高御軒也並沒有公開就是沈璐瑤所爲，直至現在都還是一樁懸案，反正沈歸雁也有嫌疑，推到她身上，剛剛好。
而且，她懷着孕，卻生出一隻貓來，早已被認作不祥之人。
再加上，她此番還用剪刀刺傷了高御軒！
高府是容不下她了。
高御軒一旦做了決定，現在誰也不敢質疑，秋螢只不過是站出來
爲自己的主子鳴不平，就被遷怒了一併趕出府去。
如此一來，便再也沒人敢多說什麼了。
沈歸雁卻很冷靜。
經過昨夜那一場歇斯底里的發泄之後，她已經什麼情緒都沒有了，這個結果雖然來得太突然，卻也是意料中的事兒。
這些日子，高御軒也將她折磨夠了，再加上發生了昨晚的事情，他在憤怒之餘，高府便再也沒有了她的立足之地。
他和劉嫣要雙宿雙棲的話，自然需要她讓了這個位。
那便讓了罷！
既然註定要陌路，趁着現在一刀兩斷也好。
她明知道自己現在無力對抗，所以就不再做徒勞的掙扎了，默默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在狼狽的離開高府之前，她只提了一個要求，想去高太君墳前祭拜一番。
高御軒允了。
沈歸雁簡單的收拾了幾樣東西，從屋裡出去的時候，外面秋風瑟瑟，院子裡那兩棵高大的梧桐樹被風拂得沙沙作響，落葉紛飛。
聽說，梧桐是一種極具靈性的樹，是鳳凰的棲息之所。
爲什麼鳳凰偏偏選擇梧桐而棲，背後有一個典故。
鳳棲梧桐……
因爲情有獨鍾！
沈歸雁咀嚼這情有獨鍾這四個字，再聯想到這院裡的主人，只覺得無比的諷刺，而真正情有獨鍾的人，終究是將一片真心錯付。
從高府離開，她便直接來到高太君的墓地。
高太君百年之後，與高懷遠毗鄰而葬。
沈歸雁獨自一人跪在墳前，將手中的包袱打開，取出一個木盒子來，盒子裡，裝着高太君曾交給她的那封密信，還有那一對鐲子。
她在墓前挖了個坑，將木盒子埋了進去。
“太君，我知道……我這麼做，你一定很失望吧？那封信，我沒看過，尤府那邊最近很平靜，並沒有任何動作，所以我沒把這封信交給高御軒，也不算是違背誓言。”
“我一直沒有食言，我答應過你，無論發生什麼事兒，我都會陪在他身邊，和他共同進退，我也向你保證了永遠不離開他，但是……”
“不是我要離開他，是他捨棄的我！”
“太君，你若是地下有知，請一定要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也保佑……讓我儘快找到他……”
沈歸雁做完這些事情之後，並沒有停留，從墓地離開。
剛下了山，就碰見匆匆跑來的秋螢。
“少夫人……”
沈歸雁愣了一下，看到這丫頭委屈的模樣，倒是有幾分詫異，“秋螢……你怎麼？你這是要做什麼？”
她一邊問，一邊指了指秋螢肩上的包袱。
秋螢道：“大少爺把我趕了出來。”
“什麼？！”沈歸雁震驚無比，卻又無力至極，“都是我連累了你！好歹你也曾是太君身邊的人，回去求求他，也許他會……”
“我不回去！大少爺被那個女人迷惑了，根本就不講道理，少夫人都不在府裡了，我回去也沒什麼意思，以後你去哪兒，秋螢就跟着你去哪兒。”
“……”
以後？？？
連沈歸雁自己都無比茫然，以後能去哪兒呢？
天大地大，竟沒有一處屬於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