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何許人也?
沒錯!就是幾年前陛下病重,與太子進行皇儲之爭的三皇子。
所謂的皇儲之爭,在皇帝看來不過是太子做的孽,太子因嫉妒三皇子而企圖弒父奪位,三皇子也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
所以,最終的結果就是太子被廢,三皇子更得器重。
一時之間,三皇子得風頭在宮中無人可比。
當然,他也有出風頭的資格。
他的生母武氏賢妃,入宮多年來醫治深受皇寵,前些日子被晉爲武貴妃;他的外公乃當朝權相武士德。
如此強大得母族背景,爲三皇子將來繼承大統奠定了基礎。
當年,高婧被選入宮,無奈高家無人在朝爲官,她能倚仗的只有祖母的孃家。
事實上,高太君本姓蕭,乃京城人氏,她的親侄子亦是高御軒的親舅舅蕭翎在京中任工部尚書,乃從一品官員。
既是高御軒的親舅舅,高婧也跟着喚一聲舅舅。
高婧進宮後,在外倚仗的是蕭家這個舅舅的關照,至於在宮中……在早年皇后與武賢妃明爭暗鬥不可開交的時候,她倒向的是武賢妃這個陣營。
於是乎,就連蕭家高家都因爲這一層微妙的關係,傾向了三皇子。
這些年,高家明裡暗裡進供給三皇子的銀兩可不是小數目。
三皇子想要籠絡人脈,在京城朝野中打通關係,每一步都少不了銀子,即便他是皇子,還有個大權在握的宰相外公,但他們都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拿俸祿過日子的臣子,想要貪污銀子不難,卻不能做得太明顯。
高家就不一樣了。
高家承蒙先帝隆恩,在臨安這個肥得流油得富庶之地擁有衆多產業,就算高家手上沒有實權,但有的是錢。
這就是高家在三皇子那裡的價值!
他日,若是三皇子順利登了基,高家必得照拂。
這,便是高家一直打的如意算盤。
然而,當高婧產下九皇子,並被封爲婧貴妃與武貴妃平起平坐的時候,高家真正的機會便來了,局勢也變了。
支持三皇子,能保高家一時無尤。
但,若九皇子能坐上那把龍椅,高婧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太后,高家上下就是尊貴的皇親國戚。
這纔是真正的榮耀,千秋萬代。
不是臨安候這個虛名可以比擬的。
況且,君心難測。
表面上,三皇子是榮寵加身,但皇帝卻遲遲沒有立他爲太子,確定他的儲君地位。在朝中,武氏一族聲名赫赫,皇帝很是器重,但卻在同一時間冊封了高婧,誰人不知高婧剛入宮時只是武貴妃用來對付皇后的棋子,如今皇帝卻大有讓高婧踩到武貴妃頭上之勢,豈不是打了武貴妃的臉嗎?
所以,高御軒猜測,皇帝未必真的有心立三皇子。
自古以來,多疑是帝王的天性!
他們是不允許任何人覬覦自己的位置的,哪怕是親生的兒子!
武氏一族已經權勢滔天,皇帝不是傻子,又豈會容許他們的勢力繼續強大下去,那麼在這個時候最有可能的就是扶植其他的勢力與之抗衡,雙方相互制約,才能確保皇帝至高無上的統治地位。
高婧產子後,高御軒便在私底下與高世邦商議過此事。
父子兩個,曾吵過鬧過,甚至一度還想要斷絕父子關係。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高御軒也從剛開始的嚴厲抗爭到現在慢慢理解,無論是太君還是父親,當年反對他與劉嫣在一起都是對的。
要怪只怪他當初年輕氣盛,被愛情衝昏頭腦。
高世邦對高御軒也是器重的,除了新生的幼子,他只有兩個兒子在身邊,高御飛雖然聰明能幹,在處理高家生意上的事情時並不遜色於高御軒,但他不否認還是高御軒有長遠的眼光。
高家若想要長久的興盛不衰,沒有權勢在手,總有一天要令人宰割。
所以,他便放手讓高御軒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高御軒在失憶之前,曾有他在京中的表弟——也就是蕭翎之子蕭慕凡關係親厚,來往頻繁。
在他恢復記憶後,兩人又聯絡上了。
高御軒一直用飛鴿傳書聯絡的人,也正是蕭慕凡。
不僅從蕭慕凡的口中探聽到京中的情況,兩人逐漸達成共識,高婧與九皇子是自家人,他們有什麼理由不支持?
蕭翎身爲朝中一品大員,大可以暗中集結勢力,傾向於九皇子一派。
但,九皇子畢竟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嬰孩,所以此事得從長計議,不能操之過急,在三皇子那邊也不能露出破綻來。
蕭慕凡傳來的書信,說的就是這件事。
然而,那書信並未到高御軒手中,便在福滿樓遺失了。
至今下落不明。
三皇子縱然是料到蕭家和高家會因爲九皇子的出生而倒戈,卻不能妄自定論,那封書信卻成了最直接的證據。
若是現在就落在三皇子手裡,高家完矣,毋庸置疑。
所以,高世邦豈能不心焦?
他極力穩住情緒,嘆道:“入冬以來,太君的身體就頻頻不適,這件事情還是別讓她老人家操心了。”
高御軒點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我知道,我告訴父親,是希望你有個準備,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查到那封書信落入何人之手,不會讓高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嗯。”
高世邦應了聲,然後長長一嘆。
擺擺手,示意他離去。
高御軒剛走到書房門口,高世邦卻又開了口,“軒兒你等等……關於你媳婦失蹤那兩日的事情,她是怎麼說的?”
高世邦向來不稀罕過問府內各院之間這些瑣事。
可是,沈歸雁莫名失蹤了兩日,偏偏又撞在這個風口浪尖之上,外面的流言蜚語傳得多難聽他不是不知道,這纔多問了一句。
高御軒的腳步頓住。
他爲了那封書信,至今依然焦頭爛額的,沈歸雁又從來不讓他省心,上次他好心好意相問,她的態度卻極其敷衍。
她還嫌棄他!
但是,這畢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他並不願再高世邦面前多提,只道:“她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總之,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希望這個時候家裡再出什麼亂子來,你自己的女人,自己管着點兒。”
其實,高世邦本來還想說,那個劉嫣留着也是個禍患。
他忍了又忍,沒有再提。
高御軒已經決定了要納劉嫣爲妾,府內現在都已經開
始張羅起來了,看來是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好不容易回溫的父子關係,高世邦也不想鬧得太僵。
然而,在高御軒看來,劉嫣倒還好。
劉嫣所求的不過就是留在他身邊,他只要給她一點點關懷,她就很滿足了,做妾也沒有任何怨言。
不過是一個名分,給就給她罷。
沒什麼大不了。
真正讓他頭疼的,是沈歸雁。
父親說,自己的女人,自己管着點兒。
在這種時候,他倒是佩服起高世邦來,家裡那麼多個姨娘,到底是如何將她們都一一擺平的?
即便有鬥爭,即便爭風吃醋,但是他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哪個女人敢對着高世邦大呼小叫,哪個不是蓄意討好,哪裡有動不動就對丈夫擺臉色的?
他自己的女人,他倒是想管好。
那也要他管得了才行!
那日的不歡而散之後,他便真的沒有踏進沈歸雁房裡半步,心想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爲什麼要犯賤去看她的臉色。
她不讓他碰她,他還不稀罕碰!
劉嫣對他的臉色夠好的了。
而且,大喜的日子已經確定了下來,就在正月二十三,所以劉嫣的心情很好,每回見了他都是笑容洋溢,向他表達現在的她有多麼的幸福。
按理說,他在沈歸雁那裡嚐到那種挫敗的滋味,在劉嫣這樣崇拜的笑容裡,應該都彌補回來了。
可是……
看着沈歸雁盡心盡力的模樣,還當真吩咐下人將梧桐院西邊的廂房收拾起來,然後佈置得喜氣洋洋的作爲新房……
不知道爲什麼,他卻一點兒也不快樂。
所以,府裡的這些事他乾脆也不管了,沈歸雁愛怎麼折騰就隨便她,劉嫣喜歡什麼說一聲就好,他也隨便了。
他將心思放在全力調查在福滿樓丟失的那封書信上。
終於,秦宋向他稟報,有了消息……
然而,就在同一時間,在他與劉嫣這門親事即將要成定局的時候,宮裡頭忽然來了一道聖旨。
被指定接旨的人,竟是劉嫣。
不!應該說是王嫣!
那一日,高家上下都陪着劉嫣一起跪在大院子裡接旨,一個個都戰戰兢兢,這聖旨來得太突然了,事先沒有收到任何的風聲。
劉嫣的身份,本就是顆定時炸彈。
萬一,被揭發出去……
滿院子的人,以高太君和高世邦爲首,全都心驚膽戰,聽着那宣旨的公公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州王氏女,王嫣,知書達理,聰慧貌美,賜予八府巡按尤錦笙爲妾,欽此!”
院子裡,頓時鴉雀無聲。
沒有想象中的厄運降臨,卻是……
沒有搞錯吧?
高府上下,就連下人都已經弄沒有高御軒和沈歸雁以及尤錦笙和劉嫣之間的複雜關係了,而且,不是連婚期都已經定下來了嗎?梧桐院那邊也佈置得差不多了,這劉嫣不是要嫁給高御軒爲妾嗎?
怎麼,變成了尤錦笙?
可是,這聖旨極其簡短,已經說得一清二楚。
劉嫣還沒從剛纔那措手不及得恐慌情緒中回過神來,忽然聽到這個消息,簡直猶如晴天霹靂,僵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