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一個註定充滿動盪的年份。
氣勢洶涌的蛾賊之亂剛落帷幕,朝野上下尚未來得及鼓手稱慶,位居西北涼州的羌人再發暴亂。
羌胡族的首領北宮伯玉趁着漢王朝內亂之機,聯合當地豪強宋楊、湟中義從胡首領李文章,發動兵變反叛。
短短几周時間,叛軍攻克金城郡治縣允吾,殺死金城郡守陳懿,以及護羌校尉冷徵;並將新安縣令邊允與涼州從事韓約劫爲人質,脅迫二人加入了叛軍隊伍。
爲了防止被朝廷通緝,二人在入夥叛軍不久,就更改了名字。邊允改名爲邊章,韓約則改名爲韓遂。
由於二人在涼州聲明顯著,北宮伯玉和李文章這些個叛亂首領一商量,就決定推選邊章爲總首領,韓遂爲副。
有了這二人的加入,叛亂的進程可謂神速。僅用了不到一月時間,就將上任不久的涼州刺史左昌圍困於州治冀縣。
當然,左昌淪落到這般田地,也純屬自己作死。
朝廷派他來徵兵平叛,這傢伙倒好,趁着徵兵的機會,截取軍費數千萬中飽私囊。結果導致招募來的羌人和小月氏人心懷不滿,在令居反叛殺死當地長官。
救軍不濟,自然幫了叛軍大忙。
好在漢陽太守蓋勳率軍及時趕到,左昌才得以死裡逃生。
此事過後,左昌被朝廷罷免,涼州迎來了新的刺史宋臬(nie)。
宋臬是個虔誠的儒生,他以爲要平叛亂,不能單純的依靠武力,而是要用仁愛去溫暖和感化。他認爲,只有在民間教授傳播《孝經》,等到叛軍醒悟明白,自然就會放下手裡兵器,歸降朝廷。
手下將領們聽到這番說辭,差點沒被氣暈過去。紛紛跟宋臬說,這樣行不通,還不如抓緊時間整合部隊,迎擊叛軍。
宋臬不信邪,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堅決將這一建議上表朝廷。
很快,涼州就又迎來了新的刺史,楊雍。
楊雍四十來歲,有過沙場征戰的經歷,但縱使如此,也依舊沒能擋下叛軍的行進步伐。
新任的護羌校尉夏育行至漢陽郡的畜官,遭遇了句就種羌首領滇吾的猛攻。駐軍漢陽的蓋勳又一次率軍往救,卻在附近的狐盤遭到慘敗。
值此一戰,夏育、蓋勳逃走,漢軍損兵折將過千。
此時,以涼州當地的漢軍勢力,顯然已經不足以在再來抵擋叛軍,遂向朝廷求援。
隨着叛亂升級,涼州的北地郡、安定郡以及金城郡、隴西郡枹罕、河關等地的羌人,紛紛響應而起。
這些反叛的羌人齊聚金城,他們以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爲將軍,聯合在一起,麾下士卒逾十萬之衆。
同時,此次的聯合也意味着,叛軍掌控了濁河西岸的條狀地帶。
朝廷收到涼州發來的求援,腦殼也是頭痛不已。
自冠軍侯霍去病降伏河西匈奴之後,生活在這個地方的羌人也一併投附了漢朝。後來王莽篡政,導致漢王朝進入內亂時期,羌人勢力乘機在河西坐大,最終發展成爲了一支強大的力量。
也是自那時起,漢王朝便陷入了與羌族曠日持久的戰爭泥潭。
羌人實行兵民一體的軍事制度,作戰以襲擊戰爲主,利用騎兵的機動能力各處騷擾打劫。漢王朝曾數次大規模的進行圍剿,然則每次降服不到數年,羌族又再起叛亂。
以至於後來都衍變成了固定的模式:反叛---鎮壓---再反叛---再鎮壓。
漢朝大軍到來前聚衆作亂,大軍平亂時又化整爲零。
在這場漫長的戰爭裡,一代又一代的漢家名將前仆後繼,血戰河西走廊,與羌人或勝或敗,卻按下葫蘆起來瓢,這邊平定了那邊又造反。
先零羌平滅了,參狼羌又反,鍾羌完蛋了,東羌又亂……
羌人造反的苗頭就像地裡的韭菜,剛剛割了一茬,卻又一輪接一輪的開始瘋長。
所在朝廷在得知羌族叛亂的時候,大多心裡都是在罵孃的。
本以爲羌人這回也同以往一樣,只是小打小鬧,直到北宮伯玉將大軍開進了陳倉,入寇三輔,威逼長安。
朝中的大佬們這才醒悟過來,北宮伯玉這回是來真的,妥妥的要搞事情。
於是,慌忙將留守冀州的皇甫嵩調回,以他爲帥,出兵鎮守長安。
皇甫嵩抵達長安之後,列兵出陣,同叛軍交戰數番,皆未能克敵制勝。
朝廷見叛軍不退,皇甫嵩又奈何不了,擔心叛軍會攻破長安,威脅到洛陽安危。張讓等人趁機提議,讓朝廷重新啓用董卓,並升爲討逆中郎將,前往長安協助皇甫嵩。
董卓領了五千兵馬,一路奔往長安。在同皇甫嵩匯合之後,又接連跟羌人幹了兩場,結果同樣是無功而退。
羌人不似蛾賊,人數上雖不如蛾賊之衆,戰鬥力卻是極爲彪悍。尤其擅長野外作戰,更是數次從正面擊敗了皇甫嵩。
唯一的短板就是不善攻城。
皇甫嵩抓住這個軟肋,避而不戰,想通過怠倦羌人士氣,再找機會取勝。
然則朝廷裡的豬隊友卻渾然不覺,開始造謠說皇甫嵩懈怠不戰,很有可能想擁兵自重,意圖不軌。
天子是個熬不住的急性子,好大喜功。聽聞這番言論過後,當即派人去催促皇甫嵩,告訴他:“趕緊的把這些羌人給朕蕩平,不然後果你自己應該曉得。”
皇甫嵩接到旨意,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野外幹不過人家,現在又是冬季,該怎麼個蕩平法?
正所謂:不怕兇猛如豺的敵人,就怕蠢如豬彘的隊友。
話是這麼說,但天子的脾性皇甫嵩再也清楚不過。要是短時間內搞不定這些羌人,亦或是拿不出像樣的戰果,他就很有可能會被貶發到牢獄裡,同盧植作伴。
相比皇甫嵩的焦慮,另一位派來平叛的董卓倒是沒有絲毫擔心,反正他光腳不怕穿鞋,而且這些羌人爲何一路高歌猛進,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思來想去,皇甫嵩只能上表朝廷,於奏摺中寫道:“羌人勇猛彪悍,唯有一人能以勇武而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