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陛下!”
工部之中,有一座專門用來研究各種東西的小作坊,作坊雖然不大,但規格卻頗爲講究,劉協過來的時候,蒲元正在一臉凝重的指揮着幾名工人在做着什麼,衛忠想要出聲,卻被劉協攔住,微微眯起的目光,盯着幾名匠人小心翼翼的將一面足有一丈的玻璃從模具中小心翼翼地擡起來。
直到確定那玻璃不會再碎,蒲元才微微鬆了口氣,直到此時,才發現了劉協的存在,連忙上前拱手道。
“成了?”劉協看着被幾名匠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張軟墊之上的玻璃,笑問道。
“不錯,已有幾件成品,請陛下過目。”蒲元揮了揮手,一名匠人舉着一個托盤上來。
托盤上,盛放着一個高腳杯,一個巴掌大小的龍形雕刻,還有一個晶瑩剔透的印璽。
“這三樣,是目前爲止最成功的樣品,當然,還有這面用作做窗戶的琉璃窗。”蒲元有些自豪的道。
琉璃啊!
每一件出世,都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誰能想到,有一天,琉璃可以用這種方法制作出來,而且隨着技術的逐漸熟練,代表着日後這東西可以批量生產,這其中的財富,只是想想都讓人激動。
“好!”劉協笑道:“傳朕口諭,這裡每位匠人,除俸祿之外,另賞千金,有官職在身者,再加五百金!”
聽起來有些多,但朝廷如今可不差這些錢,最重要的是,這玻璃製品一旦出現,也代表着源源不絕的財富在向劉協招手。
在這交通和信息不發達的時代,這些東西,可以源源不絕的從境外給劉協拉來多少利潤,劉協自己都沒辦法估算。
“謝陛下!”一衆匠人聞言不禁大喜,千金,哪怕在這越發繁榮的長安城裡面,也能夠買到一座不錯的莊院了,如果省着點,甚至足夠一戶普通人家過上一輩子。
“免禮吧。”劉協擺了擺手,看向蒲元道:“除了這些之外,可還有其他成品?”
“這……”蒲元聞言,苦笑着點點頭:“只是成色很差,多有雜色,怕污了陛下聖眼。”
“什麼聖眼?”劉協聞言不禁失笑:“先取來看看。”
“喏!”蒲元不敢違拗,連忙讓人將一個箱子擡上來,劉協低頭看去,裡面確實大量的玻璃製品,各色各樣,但就如同蒲元所說的一般,成色很差,有的甚至呈混濁狀,而且有不少上面有着裂紋,比之蒲元給自己觀看的三樣,差了不止一籌。
“讓人將這些東西,運往西域,越遠越好,賣出去,就算是殘次品,在西域應該也挺值錢。”劉協拿起一座馬形雕刻,遞給衛忠道。
“陛下放心,奴婢這便交給甄堯。”衛忠躬身道。
“甄堯?”劉協想了想,搖了搖頭:“甄家已經佔了鹽運,此物卻不能再交給甄家來打理,給蘇癡!蘇家若願意舉家遷入長安,以後這琉璃貿易,便交由蘇家,看他們如何想了,若蘇家不願,便交由張家來做。”
衛忠神色一動,點頭答應道:“喏!”
劉協將目光看向一旁的蒲元道:“如今既然技術已經成熟,那便將擅長此物的匠人聚集起來,新設一坊,設一坊主,食祿四百石!”
蒲元聞言,心中不爭氣的跳動了幾下,食祿四百石,可是比得上他這個工部大匠了,也就是說,這新選出來的人,在級別上,跟他分毫不差,只是此刻,也不敢表達任何不滿,只得點頭道:“臣遵旨。”
“蒲卿放心,你這一年來,爲朝廷兢兢業業,朕都看在眼裡,年後你的位子也該提一提了,最好在年前將紙給朕再想辦法再精簡一下,造價要更廉價,此事若成,工部大匠的官階,再進一等,食祿六百石,爵位也會提升。”劉協看着蒲元的神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微笑道。
食祿六百石,在這長安,依舊是個小官,但已經堪比一些小縣的縣令了,對工匠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以往,對於工匠來說,縣令,那可是天,如今卻能成爲在職位上比肩的存在。
“謝陛下!”蒲元一臉驚喜道。
劉協笑着擡手示意其免禮,看似破格提拔,但實際上,如今匠人的社會地位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提升,劉協這次許官可不是亂許的。
“好了,去做事吧,把這些次品清點一下,稍後送到宮中。”劉協看了一眼那塊整出來的大塊玻璃,笑道:“另外將之前朕讓人做好的解石刀取來,將這琉璃窗切割一下,送往宮中,宮中要首先裝配這些。”
沒有玻璃窗戶,就算是皇宮裡的光線,也格外昏暗,有時候白天都要點燈,很不方便,有了這個,以後有了足夠的錢糧,劉協倒是有心思將整個皇宮翻新一下,建下一座足以流傳後世,舉世聞名的宮殿。
當然,前提是整個大漢平定,有足夠的錢來讓劉協奢侈享受。
“喏!陛下放心,這琉璃窗做工卻是不難,一月之內,當能做出。”蒲元連忙答道。
“好了,再帶朕看看其他成果。”玻璃的事情雖然與劉協要求的還差了不少,尤其是工藝品方面,成品率太低,不過繞是如此,對朝廷來說,這筆收入一樣可觀,只要好好運作,就算是次品也能賣出樣品的價格。
“這琉璃雖然珍貴,但日後隨着成品的越來越多,技術的熟練,只會越來越賤。”帶着蒲大師走在工坊之中,劉協有些擔心工部爲了取悅權貴,而降製造琉璃製品當作首要研究方向,那就與劉協設立工部的初衷有些本末倒置了,此刻從琉璃坊中出來,劉協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民生的東西,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此乃國本,蒲卿身爲工部大匠,當以此事爲準。”
物以稀爲貴的道理,就算沒讀過書,也不難理解,蒲大師壓下有些亢奮的心情,也反應過來,連忙對着劉協拱手道:“陛下放心,臣會注意。”
“這事,蒲卿放在心裡便可,這工藝一途,被人說成奇技淫巧,爲何?皆因其於國無益。”劉協牛頭看了蒲元一眼:“朕以蒲卿爲這工部大匠,不但是因爲蒲卿乃匠道大師,更因蒲卿能做實事,老成持重,望蒲卿莫要讓朕失望。”
玻璃本來只是工部的一個項目,蒲元監督便可,但此事,蒲元卻是親自坐鎮,而降劉協交給他的改良造紙以及弩箭、石磨等事情拋在一旁,雖然仍舊敬業,但對劉協來說,玻璃再好,也只是牟利的工具,就算日後普及了,對天下來說,意義也不如其他幾樣重大,在這件事情上,蒲元有些拎不清了。
“陛下放心,臣知錯。”蒲元聽得冷汗直冒,終於算是清楚劉協今日爲何在這些事情上說這麼多,感情自己過於看重琉璃,而忽略了其他事情,惹來了劉協的不滿了。
“工部以後的事情會越來越多,如今只是軍工與民工分開,又加上了琉璃坊,日後還會分出更多,每分出一坊,都會設立坊主之職,日後隨着工部的地位不斷提升,工部大匠的職位也會越來越高,朕只希望,這大匠的位置,會一直是蒲卿。”劉協點了點頭,淡然道。
工部能有如今的地位,是劉協力排衆議建立起來的,也是劉協必須掌控在手的,蒲元弱勢太將人脈和關係放在心裡,巴結權貴而忽略了工部的發展,這樣的結果,絕不是劉協想要的,雖然目前還沒有這個跡象,但劉協要先打個預防針,免得到時候說他不近人情。
“陛下放心。”蒲元再度躬身道。
“走吧,看看造紙術研究的如何了。”劉協沒再多說,帶着蒲元徑直往造紙坊而去。
“陛下,這以往的造紙術,取材自樹皮、破布爲原料……”蒲元開始給劉協講解最近造紙術的進度。
蔡倫的蔡侯紙原料已經算是非常廉價了,技術也已經成熟,但不知什麼原因,紙在東漢並未因爲蔡倫的發明而被推廣開來,如今大多數文獻都是以竹簡來記載的。
做工流程劉協不太清楚,但從成品來看,已經不錯,再改進,以如今的工藝來說,空間已經不是太大,但還是能優化一些的。
紙爲何沒有推廣開,這其中的深意劉協不想再去研究,沒必要,其中涉及的東西此時再去深究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亂世於天下而言,是災難,卻也是契機,舊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在建立,將紙的用法推廣出來,徹底打破知識的壟斷,這事劉協眼下最需要做的事情,否則就算他重新一統天下,做出諸般革新,但如果沒辦法將這些東西傳承下去,用不了多少年,仍舊會重新恢復以往的格局。
想要頗具,就得打破這種知識的壟斷,不過這件事情,劉協不準備立刻去做,先要做的,還是不斷削弱世家的權利的同時,又給予世家足夠的好處,當世家在權利上與寒門持平的時候,就是造紙術還有印刷術推廣向天下的時候,到時候,就算世家不願意,也沒有能力再跟劉協反抗什麼了,因爲他們不止被削弱的是權利,到時候,他們會發現,就連他們的經濟也同樣被劉協所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