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監牢,劉辯在王柳和一衆衛士的簇擁下沿着街道往王府方向行進。
一路上他都是面色凝重,連半句話也沒說。
走過了兩條街,王柳小聲向劉辯問道:“殿下果真要將那董豐的家眷放了?”
“本王已然允諾了他,如何不放?”扭頭朝王柳看了一眼,劉辯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對王柳說道:“禍不及家眷,若不是此番事情與他們的家眷有所牽連,本王也是不致如此!”
在劉辯下令將犯事官員的家眷全都抓起之時,王柳就猜測着或許不會有那麼多人會死,聽得劉辯如此一說,心內的想法得到驗證,便沒再言語。
王柳沒有言語,劉辯也不跟她多做解釋,繼續騎着馬朝王府行去。
洛陽城內抓捕王彬和一衆收受了他好處的官員,徐州城內一場針對陳宮的陰謀正在醞釀着。
徐州軍營,侯成的營房內。
蔣幹、侯成、魏續和宋憲四人圍坐一圈,蔣幹環顧着身旁坐着的仨人,向他們小聲問道:“三位將軍可有備辦妥當?”
“先生放心,已然妥當!”被蔣幹策反了的魏續等人抱起雙拳,齊齊應了一聲。
“你等皆受溫侯之恩,不忍加害,曹公也是曉得。”看着面前的仨人,蔣幹對他們說道:“只須除去陳宮,便是將軍們大功一件!”
“承蒙先生向曹公舉薦,我等悉數聽命於先生!”仨人抱拳應了蔣幹一聲,三雙眼睛全都凝視着蔣幹。
“陳宮每日清晨,均會離開住處前往城頭!”環顧着衆人,蔣幹壓低了聲音對他們說道:“這兩日某已命麾下之人打探確實時辰,明日將軍們可領軍以清溫侯之側的名義,將那陳宮半途截殺,切不可留下活口!”
“曹公不要活的?”蔣幹說出要將陳宮誅殺,魏續皺了皺眉頭,小聲問了一句。
“陳宮也是個人才,只是不爲曹公所用!”凝視着魏續,蔣幹對他說道:“曹公倒是想要將他生擒,可我等乃是在徐州城內。三位將軍自忖,若論武勇,與溫侯相比如何?”
被陳宮這麼一問,魏續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幾乎是同聲說道:“縱使我仨人一同,也不是溫侯對手!”
“那便是了!”點了下頭,蔣幹對仨人說道:“成大事者,怎可有婦人之仁?若是不殺陳宮,溫侯興師問罪,我等悉數處於危難之中!”
聽了蔣幹這番話,仨人相互看了一眼,紛紛點了點頭。
見仨人點頭,蔣幹接着對他們說道:“只要殺了陳宮,我等便可趁溫侯不備將城門打開,幾位將軍屆時只等着受曹公封賞便是!”
“多謝先生提攜!”想到不日之後曹操進城,會對他們恩賞有加,仨人齊齊抱拳向蔣幹謝了一聲。
四個人躲在侯成的營房內商議對付陳宮,卻不曉得,就在他們商議事情的時候,侯成營房後面有個身穿徐州軍兵士衣甲的漢子正蹲在地上找尋着甚麼。
那漢子並非真的在找東西,而是刻意在此處逗留,留意偷聽着營房內四人所說的話。
待到四人商議妥當第二日一早要對陳宮下手,那漢子這才快步離去,朝着軍營內的一間營房走去。
那是一間供兵士歇息的普通營房,營房內住着三十多人,其中便有同樣扮作徐州軍兵士的鄧展。
漢子剛進營房,便返身將房門關上,抱拳躬身向鄧展行了一禮,小聲說道:“啓稟將軍,侯成等人明日一早動手,不留活口!”
得知侯成等人第二日一早便會動手,鄧展扭頭朝一旁的另外幾個人看了一眼,小聲向他們問了句:“你等以爲如何?”
坐在鄧展身旁的幾個人,正是龍騎衛的軍官黃勝等人。
得知侯成等人已然商定第二日一早會對陳宮下手,黃勝壓低了嗓門,小聲對鄧展說道:“將軍可是要把那陳宮救出徐州?”
“我等明日救下陳宮,想來魏續、侯成等人心知事敗,必定會一不做二不休,將城門打開,把曹軍引入城內!”看着黃勝等人,鄧展小聲說道:“我等怕是即便不想出城也是不可!”
“如此說來,這徐州是要丟了?”鄧展說出侯成等人會打開城門將曹軍迎入城中,黃勝眉頭緊皺,小聲說道:“殿下如今尚未籌備妥當,我大秦將士尚未南征!”
“本將軍也是曉得!”和黃勝一樣緊緊的皺着眉頭,鄧展對在坐的衆人說道:“我等可做之事,一是救下陳宮,二是助呂布殺出徐州!”
“出了徐州,那呂布又可前往何處?”看着鄧展,幾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問了一句。
“小沛如今在曹軍手中!”看着衆人,鄧展壓低了嗓音對他們說道:“我等若是助呂布殺出徐州,呂布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南下進入下邳!”
衆人點了下頭,齊齊小聲對鄧展說道:“將軍放心,明日我等定當戮力同心,救下陳宮,保呂布離開徐州!”
蔣幹與侯成等人暗中謀劃陳宮和呂布,鄧展等人則已經做好了從中助力的準備。
此時的陳宮和呂布卻還矇在鼓裡。
陳宮每日依然上城頭檢視徐州城守備,而呂布則還忙於和程昱討價還價,倆人都不知道,在他們背後正醞釀着一場陰謀。
夜色漸漸降下帷幕,漫天的星斗鋪灑在如同水洗了一般純淨的夜空。
站在城頭上,陳宮仰起臉望着夜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涼的晚風,悠悠的將氣息呼出。
呂布近日如同着了魔一樣,整日忙着同程昱商議和談,甚至連城頭都沒有來過一次,讓陳宮心內感到很是不安。
他總覺着最近的安寧好似是大戰前最後的寧靜,這份寧靜或許會在某個早晨,隨着曹軍攻城的戰鼓聲而止歇。
陳宮還在城頭,呂布依然和程昱商議着和談,此時的徐州城內,卻有着數百條黑影悄悄蟄伏進各條小巷。
這些黑影一個個都是穿着墨色的衣衫,腰間挎着的長劍也要比尋常長劍寬大不少。
蟄伏在暗影中,黑衣人的眼睛一個個都盯着街面。
街道上不時的會走過幾隊全副武裝的徐州軍巡邏兵。
徐州軍的裝備,要比秦軍差了何止一個層次!
他們腳上穿着的鞋子,都還是用乾草編織的草鞋,並不像秦軍那樣都是配發了皮靴。
草鞋踏在地面上,會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輕響,使得巡邏的徐州軍並不給人一種多麼有氣勢的感覺。
蟄伏在黑暗中的黑影,在巡邏的徐州軍走過時,一雙雙眼睛都會盯着他們,一直目送着他們走遠。
領着這些黑影的不是別個,正是已經確定要暗中救下陳宮和幫助呂布的鄧展。
待到幾隊巡邏的徐州兵走過,鄧展朝身後招了下手,一羣人紛紛躥出街道,往臨近徐州官府的方向奔去。
侯成等人把行動的時間定在了凌晨,鄧展卻不能讓人都等到凌晨才做準備。
可以領着麾下兵馬大行其事是侯成等人作爲徐州軍將領的優勢,而鄧展和他麾下的龍騎衛,則只能提前做出部署。
五百餘名龍騎衛在鄧展的率領下靠近了徐州官府,紛紛隱藏到官府附近民宅的小巷中。
由於連日被曹軍圍城,徐州城內的百姓如今是家家閉戶,極少有人會跑到街市上,至少在天色完全大亮之前,百姓們是不會貿然離開家門。
在黑暗的小巷中蟄伏下來,鄧展等人便如同徹底融入了夜色之中,再沒了半點聲息。
徐州城在寧靜的夜晚中沉睡,整座城池都陷入了一種讓人覺着有些病態的寧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黎明的第一抹晨曦終於刺破了濃重的夜幕,又一個清晨降臨了世間。
身穿黑衣的龍騎衛還都靜靜的蟄伏着,徐州官府內走出了一支大約四五十人的隊伍。
這支隊伍最前面正是穿着一身絲綢華服的陳宮。
頭天晚上,陳宮在城牆上佇立了許久,一直到深夜才返回官府。
天剛矇矇亮,他又一次離開了官府前往城牆,防範曹軍對徐州城發起突然襲擊。
躲在小巷內,遠遠的看着陳宮,鄧展的心頭生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若論智略,陳宮絕對是個極好的謀士,呂布對他也是相當信任。
只是可惜了,呂布並不像劉辯那樣能夠採納謀士的建議,很多時候呂布的表現更加剛愎,並不會理會陳宮的謀劃。
也正是因此,在數次與曹軍的爭鬥中,徐州軍纔會節節失利,如今困守在徐州城內。
如果救下陳宮,能說服他追隨劉辯,恐怕在劉辯看來,龍騎衛這次立下的功勞絕對是要比拖延曹軍更大。
心內已是有了盤算,望着陳宮的時候,鄧展嘴角微微牽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在數十名衛士的簇擁下,陳宮才離開官府沒走出多遠,街道上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只聽馬蹄聲,鄧展就能聽出,往陳宮這邊趕過來的,絕對不會少於五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