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具屍體被龍騎衛兵士拖走,扭頭看着被拖走的刺客死屍,鄧展眉頭緊緊的擰着,待到最後一具屍體被兩名龍騎衛拖離街市口,他才轉身抱拳對劉辯說道:“刺客如此狠毒,竟是將一戶人家滅門,老少不留!殿下因何……?”
“人已經死了!”騎在馬背上,劉辯低頭看着鄧展,嘴角稍稍牽了牽,語氣很是平靜的對他說道:“即便戮屍,他們也是不曉得疼痛,又有何意義!”
抱拳躬身,面朝着劉辯,鄧展沒再言語,只是臉頰劇烈的抽搐了兩下,神色中流露出了濃重的不甘。
跟着劉辯一同來到此處的秦臻,在聽到劉辯所說的一番話時,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劉辯,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複雜。
看着屍體被龍騎衛兵士們拖走,劉辯環顧了一圈在場的百姓,朝百姓們擺了擺手,對他們說道:“鄉親們各自返家!”
被龍騎衛驅趕到街市口的百姓們,在圍觀鄧展戮屍的時候,一個個臉上滿滿的都是驚惶。得了劉辯這句話,百姓哪裡還會有半點耽擱,“呼啦”一下,便各自向四處的街道散去,沒過多會,原本擠擠挨挨的百姓都跑了個乾乾淨淨。
“殿下!”眼看着百姓離去,鄧展雙手抱着拳,仰臉望着劉辯,對他說道:“雖說刺客已死,可他們生前作惡,死後也當償還!殿下如此,豈非太過仁德?如何震懾刺客?”
“鄧將軍莫急,且隨本王回到官府再說!”騎在馬背上,低頭看着鄧展,劉辯微微一笑,先是寬慰了鄧展一句,隨後對一旁的張遼、高順說道:“二位將軍也請及早返回軍營,不日之後,當城交由冀州軍鎮守,我等便要繼續東進!”
“諾!”張遼、高順跟着鄧展前來,本就因當時仨人正在一處議事,得了劉辯這聲吩咐,趕忙抱拳應了一聲,目送着劉辯兜轉馬頭,領着衆人緩轡朝官府行去。
三天時間轉眼過去,在傷醫和婢女的悉心調理下,昏迷中的柳兒終於甦醒了過來。
“姑娘醒了!快去告知殿下!”一名婢女雙手捧着托盤,托盤上擺着一隻精緻的陶製小盅,進入屋內,見柳兒醒了過來,捧着托盤的婢女趕忙扭頭朝還站在屋外的另一名婢女喊了一聲。
屋外的婢女聽得柳兒醒了,連忙應了一聲,踩着小碎步小跑着朝劉辯的住處去了。
“這是哪裡?”醒來後的柳兒,感到腦袋一陣陣的眩暈,她強撐着扭過頭,看着端托盤跪坐於鋪蓋旁的婢女,輕聲問了一句:“我怎麼會在此處?”
“此處乃是當城官府!”婢女將托盤放在地上,端起陶製的小盅,用一隻小小的木勺輕輕攪動着盅內的湯水,一邊舀出一匙清湯湊到柳兒脣邊,一邊對她說道:“是殿下帶姑娘回來的,姑娘回來時滿身血漬,傷的很重,到如今已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我等都在爲姑娘擔心。”
“哦!”輕輕的應了一聲,柳兒的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迷茫,當湯匙湊到她脣上的時候,她輕輕將湯水吸進口中,望着房頂,心內卻是一片波濤起伏,很是難以平靜。
是她把劉辯劫持到荒廢的街道,險些致使劉辯被刺客所殺,可劉辯卻絲毫不以爲忤,反倒在她被王赲一劍刺穿肩胛之後,將重傷的她帶回官府,並且讓人悉心照料。
柳兒曉得當日她是受了多重的傷,也漸漸回憶起那晚劉辯抱着她穿行於街道小巷,雖是累到氣喘如牛,卻始終不肯將她放下的一幕。
想起這些,她就爲曾經答應王赲刺殺劉辯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王赲是她的親叔叔,是王越的嫡親弟弟,可在名利的驅使下,卻捨棄了她這個侄女,將長劍指向了她的咽喉。
而劉辯,身爲洛陽王,那是何等尊貴,卻不惜勞累抱着她這個曾經意圖對他下手的刺客,跑了許多路程,一路躲避着王赲和刺客的追殺。
唯一的親人,如今成了仇敵,而當初險些爲她所害的洛陽王,卻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躺在鋪蓋上,柳兒不禁有種世事難料、人生多舛的感慨。
“柳兒姑娘醒了!”就在她望着房頂發呆,機械的吃着婢女餵食的湯水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劉辯還沒進入屋內,聲音便已是飄進了柳兒的耳中。
聽到劉辯的聲音,柳兒心頭猛然一震,連忙扭過臉,朝門口望了過去。
正端着小盅喂她湯水的婢女,聽見劉辯在外面說話,也趕忙站了起來,將小盅放到托盤上,雙手捧着托盤,躬身立於鋪蓋一側。
隨着一陣雜亂且急促的腳步聲,劉辯帶着兩個女子衝進了柳兒的房間。
看到劉辯的那一剎,柳兒的芳心陡然一振,可當她看見跟在劉辯身後的還有兩個相貌絕美的女子時,她的臉上霎時蒙起了一層失落。
並沒有發現柳兒情緒有所變化的劉辯,進入屋內,快步走到鋪蓋旁,跪坐在鋪蓋邊上,臉上帶着恬淡的笑容,輕聲向柳兒問道:“柳兒姑娘,身子可感大安?”
“承蒙殿下眷顧!”渾身的骨頭都如同酥軟了一般的柳兒,強撐着朝劉辯微微一笑,對他說道:“若非殿下,柳兒這條性命,恐怕已是留在了街市之上。回想當日對殿下所爲,柳兒心內萬分惶恐!”
“姑娘方醒,好生將養,莫要思忖過多!”臉上帶着笑容,劉辯語氣很是和緩的對柳兒說道:“待到姑娘身子大安,本王還要爲姑娘延請醫士,調養身子。”
“柳兒自幼羸弱!”聽得劉辯要爲她延請醫士調養身子,柳兒曉得定是她昏迷時傷醫看出了她患有疾病,於是也不隱瞞劉辯,很是虛弱的對劉辯說道:“殿下當日應將柳兒留於街市之上,柳兒乃是將死之人,即便不被王赲等人誅殺,也是時日無多,若牽連了殿下,讓柳兒心中何安?”
“姑娘莫說這種話!”擡起手,朝柳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劉辯臉上保持着微笑,對她說道:“華佗先生便在洛陽,待到本王攻破公孫瓚,大軍返回洛陽之時,只要請得先生爲姑娘延治,定可妙手回春!”
當劉辯說出這番話時,柳兒原本就盪漾不已的心情更是澎湃萬分。她那雙美眸眨也不眨的凝望着劉辯,嘴角終於牽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與劉辯相互對視着,柳兒陡然感覺到渾身不知爲何,生起了一股森冷的寒意。她下意識的扭頭朝劉辯身後看了一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手按着劍柄、橫眉怒視她的管青。
管青手按在劍柄上,柳眉倒豎,一雙美豔的眸子充滿恨意的瞪着柳兒。
看了怒目瞪着她的管青一眼,柳兒有一種感覺,那森冷的寒意並不是來自管青。管青雖是怒容滿面,而且手按着劍柄,一臉殺意,可她的身上卻並未散放出殺氣。
很是納悶的從管青臉上挪開視線,出現在柳兒眼前的,是另一張美豔絕倫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正是站在劉辯身後的秦臻。
望着柳兒,秦臻的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神色很是恬淡,也很是溫和。任誰也不會認爲她是個會施放出強烈殺氣的女子,可看見秦臻的那一剎,柳兒的心頭卻陡然一緊,臉上的表情也凝滯了一下。
秦臻雖然是臉上漾滿笑意,可她渾身卻透着一股只有劍客才能清晰感覺到的殺氣。
這股殺氣很是濃重,濃重的連柳兒都在感受到它存在時,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
感覺到這股殺氣的存在,柳兒下意識的又朝秦臻多看了一眼。不知爲何,在看着秦臻時,她竟有種很是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感覺很強烈,可柳兒又實在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秦臻。
“柳兒姑娘且好生將養着!”見柳兒眼神飄忽,劉辯輕聲寬慰了她一句,站起身,對一旁的婢女說道:“好生伺候着,切不可怠慢了!柳兒姑娘方醒轉過來,口中定是無有滋味,你等多爲姑娘尋些時令的蔬果,給姑娘改改口味。另外肉糜、濃湯也不可或缺,滋補更爲緊要!”
“諾!”雙手捧着托盤的婢女躬身立於一旁,輕聲應了。
待到婢女應了,劉辯這才低頭朝柳兒微微一笑,抱拳向她拱了拱手,對她說道:“姑娘且歇着,本王先行告辭!”
劉辯的舉止,讓柳兒頓吃一驚。她還從來沒見過一位王侯會如此禮數周到的待人。在劉辯抱起雙拳告辭時,柳兒強撐着想要回禮,可她渾身的骨頭就好似整個都粉了一般,酥麻的連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只能側着頭,睜圓了杏眼望着劉辯。
不等柳兒迴應,劉辯已是轉過身,快步朝廂房門口走去。管青和秦臻也緊隨其後,離開了廂房。
看着仨人走向門口的背影,柳兒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眸子中閃過一抹驚異。
就在柳兒望着門口發呆的時候,一旁的婢女再次跪坐於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把托盤放在地上端起小盅,舀出盅內湯水,將盛着湯水的湯匙湊到了柳兒的脣邊。
細細的吸了一口湯匙內的湯水,柳兒舔了舔嘴脣,有氣無力的對那婢女說道:“有些冷了,可否煩勞姐姐幫着熱熱?”“諾!”端着小盅,婢女能感覺到湯水還很溫熱,可柳兒說要熱熱,她也不敢不應允,趕忙應了一聲,把小盅放在托盤上,端着托盤,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