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陽光鋪灑在河牀上,清粼粼的小河捲動着銀亮的波光,向着東南方“嘩嘩”流淌。
蹲在小河邊,管青正在用手爲剛剛洗淨了小臉的柳娘梳理着發絛。在爲她垂下發絛時,無論管青怎麼捋柳孃的頭髮,都覺着有些怪異。柳孃的頭髮,好似與她以往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不太相同,至少在梳理髮絛時,頭髮的長短,總是讓管青有種很古怪的感覺。
說來也怪,領着劉辯等人來到北邊村落對岸,柳娘說什麼都不願把臉洗淨,當管青要她到河邊把臉洗淨時,她甚至想要逃走,以此來抗拒洗臉,就好似只要洗乾淨了臉,她就會立刻陷入難以解脫的危險一般。
可她畢竟只是個尋常女子,又如何拗的過無數次征伐沙場的管青?在管青的拉扯和強逼下,最終她臉上和頭髮上的泥土還是被洗了個乾淨。
幫着柳娘收拾好頭面,管青拉着她的小手,將嘟起小嘴生着悶氣的柳娘引到手按劍柄、正環顧着四周的劉辯身前,滿面笑容的對劉辯說道:“先生,快看!洗淨了頭面,柳娘果真是個美人坯兒!”
正環顧着四周,劉辯總覺着附近好像有股說不清楚的怪異氣息,聽到管青說話,他還是轉過身把柳娘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由於衆人沒有攜帶女子的換洗衣衫,無法讓柳娘把身子也清洗乾淨換上清爽的衣物。她身上的衣服,還是那件被兵士從草叢中揪出來時的行頭,不過頭髮與小臉卻是在管青的強逼下被洗了個雪白乾淨!
柳娘生的確實美豔,一雙比劉辯見過的許多女子眼睛都要大的美目圓溜溜的,很是有神,五官生的也非常飽滿,美豔中透着幾分靈秀氣兒。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皮膚略顯有些粗糙,雖說相距尚一兩步遠,劉辯還是能隱約看到她臉頰上相對較粗的毛孔。
鮮靈中透着幾分野性,柳娘雖說年歲不大,可她這般容貌,卻具有着許多常年征伐沙場的勇士夢寐以求的女子應具有的俏麗。
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還沒有完全長開,柳娘前胸扁扁的,那自是不消多說,就連臀兒也是小小的,完全還沒有生成成熟女子那種飽滿圓潤的胯部。
可即便如此,柳娘卻也是算得上極美的女子!
不過看着柳娘,劉辯的眉頭卻是微微蹙了起來,好像在研究一個怪物似得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
“嗯!很美!”當劉辯的視線再度停留在柳娘臉上時,他的嘴角牽起一抹淡然的笑容,輕聲讚了一句,就又扭過臉朝四下張望着。
四名兵士也分作四個方位,站在劉辯的四周,警覺的觀望着周圍。
這幾個兵士均爲劉辯攻破虎牢關之前就追隨他的老兵,每個兵士都是身經百戰,對戰場早有了一種敏銳的嗅覺。
自從在柳孃的引路下來到此處,四名兵士就嗅到了一股壓抑的氣息。這種氣息像極了戰場上的氣息,那是一種最容易將人感覺到死亡臨近的氣息!
每個兵士的手都按在劍柄上,如同劉辯一樣,他們的視線也在四周遊移着、尋找着給心底造成不安感的來源。
小河“嘩嘩”的流淌着,水聲爲眼前的寧靜氛圍增添了幾分生機,卻也讓劉辯等人心底那種不安感越發的強烈。
“過河!”環顧着四周,過了好一會,劉辯朝那幾名兵士一擺手,對他們喊道:“無有渡船,衆人騎馬鳧水過河!”
四名兵士應了一聲,其中倆人飛快的跑到河岸邊,蹲在河岸上,彎腰探了探水溫。
已經入秋的河水,自是不可能如同夏日的河水那般溫暖,不過水溫卻也沒有低到讓人無法鳧水過河的程度,更不消說騎着戰馬,無須他們親自游水。
就在那兩名兵士探了水溫打算向劉辯呈稟可以過河的時候,對面河岸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喊聲。
聽到喊聲,河岸邊的兩名兵士趕忙擡頭朝河岸對面望了過去。
遠遠的,他們看到兩個套着皮甲,身上卻穿着百姓深衣的漢子正從遠處向對面的河岸快速跑來。
那兩個漢子手中提着的,是與西涼軍短矛外觀很像的兵器,只不過他們並沒有盾牌,僅僅裝備,就達不到正規軍的標準。由於距離甚遠,河岸邊的兩名兵士根本聽不清他們在喊叫着什麼。
“對岸有匈奴人!”兩個漢子越跑越近,當他們跑到離河岸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蹲在岸邊的兩名兵士終於聽清了他們在喊什麼。
倆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對另一人說道:“我向他們問清原由,你即刻去向殿下稟報!”
“好!”另一人應了一聲,不敢怠慢,飛快的朝着離河岸還有一截距離、正四顧張望的劉辯跑了過去。
“殿……”跑到劉辯近期啊,那兵士由於有些忙亂,險些叫錯了稱謂,不過他還沒有招呼完,立刻便想到了劉辯先前的吩咐,趕忙抱拳躬身改口道:“先生,河岸對面來了兩個漢子,他們說這邊有匈奴人!”
“匈奴人?”聽了兵士的回報,劉辯愣了一下,先是朝與管青站在一起的柳娘看了看,隨後趕忙揮舞着手臂,對衆人喊道:“快些過河!”
劉辯的喊聲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進了他和身旁兵士的耳朵。
馬蹄聲很是雜亂,從蹄聲的雜亂程度,劉辯能聽出朝他們這邊衝過來的,至多不會超過二十騎。
“上馬迎敵!”蹄聲越來越近,心知此時過河,只會成爲別人的活靶子,劉辯立刻改變了命令,一把抽出長劍,大吼了一聲,縱步衝向不遠處的駿馬。
離劉辯近些的三名兵士緊接着也上了馬,那個正在河岸邊上與對岸兩個漢子喊話詢問情況的兵士聽到劉辯大喊“上馬迎敵”,顧不得繼續詢問太多,也飛快的朝着他的戰馬跑了過去。
劉辯與四名兵士抽出長劍,已做好了迎戰準備,管青拉過一旁的柳娘,語速極快的對她說道:“待會若是我等與人廝殺,你就往河邊跑,千萬不要離的太近,切記!”
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着管青,眸子中閃爍着幾分感激,柳娘重重的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管青才放了些心,飛快的跑向了她的戰馬。翻身上了馬背,隨後一把抽出長劍,策馬朝着劉辯靠了過來。
伴隨着急促的蹄聲,劉辯等人的視野中很快便出現了十多條人影。
那是十多個髮式怪異,身上披着羊皮的剽悍男人。
看到那十多個剽悍男人,劉辯撇了撇嘴,小聲對一旁的管青說道:“匈奴人果真是未有開化。節氣尚熱,他們便披上了羊皮,也不怕悟出痱子!”
十多個匈奴人出現,管青只顧着準備迎戰,並未留意他們的裝束。聽得劉辯如此一說,她才注意觀察了一下那十多名已經到了近前的匈奴人。
果然,那十多個到了離他們只有二十餘步便止住戰馬的匈奴人,個個麪皮都是微微泛黑,身上披着翻卷着羊毛的羊皮。
他們臉膛微黑,卻不是那種帶有油亮光澤的天然黑,而是如同沾染着許多灰塵的、髒兮兮的黑。不僅如此,就連他們身上披着的羊皮,翻卷過來的羊毛也並非雪白,而是泛着灰色,看起來就很不乾淨的樣子。
只是看了一眼那十多個匈奴人,管青就撇着嘴搖了搖頭,目光中流露出了幾分鄙夷。
“太髒了是吧?”將腦袋朝管青湊近了一些,劉辯小聲向她問道:“可有覺着他們與柳娘未洗乾淨頭面時有幾分相像。”
“怎會?”管青笑着搖了搖頭,可旋即她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起來,仔細看着對面那十多個匈奴人,她愕然發現,劉辯所言並非完全沒有道理,那十多個匈奴人,神態中無形透出的野性和桀驁,着實與滿臉污穢時的柳娘有幾分相像。
止住戰馬的匈奴人個個手提着匈奴特有的直刀,與劉辯等人遠遠對峙,卻並未發起進攻。
就在匈奴人與劉辯等人對峙時,遠遠站在劉辯等人身後的柳娘探出腦袋,朝那十多個匈奴人望了一眼。
看見柳娘,一名匈奴騎士擡起手,朝柳娘指着,嘰裡呱啦的向着領頭的匈奴人喊了一通什麼。
順着那匈奴騎士手指的方向,領頭的匈奴人看見柳娘時,身子陡然一震,向身後的十多名匈奴騎士一招手,大喊了一聲,揮舞着直刀朝劉辯等人衝了上來。
“殺!”雖是聽不懂匈奴人在說什麼,但對方衝向他們的舉動卻是再清晰明瞭不過,劉辯將長劍朝前一指,怒吼了一聲,雙腿向馬腹上一夾,策馬迎着匈奴人衝了上去。
“殺!”管青與那四名兵士隨即也發出了一聲怒吼,迎着匈奴人衝殺了上去。
“瘋了!瘋了!他們都瘋了!”河岸對面,兩個穿着百姓深衣卻披着皮甲的漢子,遠遠望着朝匈奴人反撲上去的劉辯等人,其中一人怪叫道:“他們如何敢與匈奴人在馬背上廝殺!簡直是在自尋死路!”
“快!快去找里長!”還是另一個漢子反應快些,見劉辯等人與匈奴人相互衝殺了上去,他大聲叫喊了起來:“快找里長派人幫忙,匈奴人又來了!”
與那兩個漢子驚慌失措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遠離廝殺雙方的柳娘。
只見她雙手背在身後,歪着小腦袋,臉上帶着頗爲有趣的神情,遠遠看着正相互衝向對方的兩撥人馬,神態竟是淡定自若,就好像這場廝殺無論是誰勝了,於她都沒有太大關係似的。兩撥人馬重重撞在一處,柳孃的耳畔頓時傳來了一陣戰馬嘶鳴和兵刃交擊的巨響,聽到這陣聲響,她纔好像被嚇着了似的擠了擠眼睛,不過旋即神態又恢復了自若,怡然自得的看着兩撥人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