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出現刺客,若是傳揚出去,王允等人定會藉此大做文章,不只是因董卓一案而被牽連的三千餘名老弱婦孺必死無疑,恐怕城內還要掀起一場新的抓捕風波。屆時因此受到牽連的人,可能會不計其數。
爲避免更多人遭受牽連,劉辯嚴令親兵,不得將此事外泄。可縱然親兵們一個個三緘其口,他被刺殺的事情,還是很快傳了出去。不過只是半個時辰不到,長安城內便四處流傳着洛陽王遭遇刺殺的流言。
得知劉辯遭遇刺客,許多官員藉機想要與他拉攏關係,洛陽王府迎來送往,幾乎一整天都在接待前來探望的官員。就連劉協,都專程派出宮中常侍,前來探望劉辯,加以慰問。讓劉辯感到納悶不已的,是洛陽城眼下正鬧饑荒,可官員們送來的禮物,卻是一件更比一件珍貴些。
接待來府中探望的官員,劉辯臉上滿滿的堆着笑容,可此刻他的心情卻是異常沉重。消息不脛而走,恐怕此時的長安城內,已是掀起了一場新的腥風血雨。
直到有官員得到消息來到王府探望,他纔想起,遇刺時街道上雖是沒半個行人,可路邊的民宅,卻是家家戶戶都有人住。
街市上發生瞭如此緊要的事情,即便親兵和受傷的鄧展都守口如瓶,可並不意味着住在街道兩側的平民沒有看到發生的一切,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
“啓稟殿下,安陽公主車駕停於王府之外。”剛把劉協派來慰問的常侍送走,劉辯才回到府中,正要往後院走,一名守大門的親兵快步跑到他身後,抱拳躬身對他說了一句。
“貂蟬?”聽說安陽公主來了,劉辯停下腳步,隨後朝那親兵擺了下手,對他說道:“迎接公主!”
領着一隊親兵,快步朝王府正門走去,到了王府正門外,劉辯恰好看到貂蟬正在一名婢女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
剛從馬車上下來的貂蟬,穿着的是一身白底小粉花的錦緞宮裝。烏黑的青絲盤成彰顯富貴的流雲髻,髮髻上珠光寶氣的插了許多髮釵、珠串,倒是比過去更顯貴氣了許多。
不知是否因封了公主,心性有所改變。貂蟬顯得要穩重了許多,舉手投足之間,無形中透着一股與過往不同的雍容,風韻也是越發卓絕。
下了馬車,在婢女的攙扶下走到劉辯身前,貂蟬雙手交疊,朝劉辯福了一福,輕啓朱脣,柔柔的說道:“聽聞兄長遇刺,小妹特來探視!”
“公主萬金之軀,怎可離宮來到本王府中?”見了貂蟬,劉辯趕忙迎上兩步,向她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公主快請進入府中。”
朝劉辯莞爾一笑,貂蟬輕啓蓮步,在一名婢女的攙扶下,聘聘婷婷的跟着他進了洛陽王府。
與劉辯一同穿過王府前院,剛進後院還沒走幾步,貂蟬朝攙扶着她的婢女輕輕擺了擺手,婢女雙手交疊在身前,深深躬着身子退後了兩步。
“哥哥!”一邊與劉辯沿着青石鋪設的小路慢慢向前走,貂蟬一邊柔聲對劉辯說道:“聽聞哥哥回府路上遇刺,我這做妹子的很是憂心……”
“遇見了蟊賊而已,或許是城內眼下局勢不穩,被無端誇大了!”從貂蟬的神色中,劉辯看到了濃濃的擔憂,他微微一笑,對貂蟬說道:“公主只須好生於宮中住着,待到大婚之日,嫁於呂將軍……”
話說到這裡,他語氣中帶着幾分愧疚的對貂蟬說道:“或許我這做兄長的,無法觀禮你的大婚了。”
“哥哥要離開長安?”劉辯的話音剛落,貂蟬就停下腳步,一臉驚愕的望着他,很是不捨的向他問道:“可否晚些離開?”
“長安不穩!”劉辯並沒有回答貂蟬的問題,而是面朝着她,很是關切的輕聲對她說道:“呂將軍或許對別人無有忠誠,可我卻能看出他是真心對待公主,無論如何,莫要離開呂將軍左右,公主當保得無虞。”
雖說劉辯並未直接回答問題,貂蟬卻從他話語中聽出了必須離開長安的意思,俏臉上帶着失落,點了點頭,默不吭聲的與劉辯一同朝着內院走去。
鳳儀亭,坐落於內院的一片池塘上。亭子兩側,是條木質的小過橋,橋的護欄漆刷成硃紅色,與紅頂的亭子連接於一處,景緻倒也是別有一番趣味。
走過小橋,待到劉辯與貂蟬上了鳳儀亭,跟隨在二人身後的婢女、親兵都垂手立於亭子之下。
站在亭子裡,劉辯雙手握着亭邊的欄杆,望着亭外池塘清粼粼的水面,對一旁的貂蟬說道:“自打當初逃離洛陽,本王便有個心願。”
立於劉辯身旁,貂蟬垂着頭,或許是還沒有從劉辯即將離開的現實中緩過神來,她神色還帶着幾分黯然,並沒有聽清劉辯說的什麼。
“哥哥……”恍惚中,好似聽到劉辯在說話,可沒聽得真切,貂蟬又不好追問,只是垂下頭,輕輕喚了劉辯一聲。
她這一喚,劉辯以爲她聽清了剛纔所說的話,接着說道:“若是有天不用打仗,那該多好!”
“哥哥不愛打仗?”劉辯的這句話,顯然是出乎了貂蟬的意料,她圓睜杏眼,一臉迷茫的看着劉辯,語氣中帶着不解的向劉辯問道:“可哥哥征伐天下,誅殺董卓,又是爲何?”
“爲了活下去!”劉辯嘆了一聲,幽幽的唸了一句,隨後轉過身,面朝貂蟬,輕聲對她說道:“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好生活下去。”
“嗯!”貂蟬低下頭,輕輕應了一句,當她再次擡起頭看着劉辯的時候,目光中卻多了幾分擔憂。
“哥哥……”再次輕喚了劉辯一聲,這一聲喚,要比先前更多了幾分柔情,一雙美麗的眸子中,也閃爍着複雜的情感。
立於貂蟬身前,看着面色中帶着幾分困惑的貂蟬,劉辯伸手輕輕的將她攬進懷中,很是溫柔的對她說道:“莫要如此,天下雖大,你我終究還會相見,只是不曉得再次相見,會是何日而已。”
劉辯將她攬進懷中,貂蟬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身體輕輕扭了扭,好似想要從劉辯的懷抱中掙脫。
可僅僅只是輕輕扭動了兩下,她便再沒動彈,反倒是伸出一雙玉璧,摟住了劉辯的腰,將臻首依偎在劉辯胸前。
此刻的貂蟬,心內是各種情感交織纏繞,她甚至有些不曉得究竟是出於一種怎樣的感情,才與劉辯如此親近。
真的只是兄妹那樣簡單嗎?依偎在劉辯懷中,貂蟬的芳心“撲騰撲騰”的跳動着,呼吸也要粗重了許多。一雙玉臂緊緊的摟住劉辯的腰,就好似生怕她一鬆手,劉辯就會突然從她眼前消失似得。
胸口依偎着貂蟬的臻首,劉辯只覺着一股難以言明的香味朝他撲面而來。那香味來源於貂蟬的髮絲,就如同夏日的梔子花一般清新芬芳,卻又不像梔子花的香氣那般濃郁,而是淡淡的,更易讓人心旌飛揚。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很是陶醉於這股香味,俊美、剛毅的臉上,也現出了一絲難得浮現的癡迷。
若他與貂蟬之間沒有兄妹名分,恐怕此刻他早已是想入非非,立馬抱起貂蟬向臥房去了。
依偎在劉辯胸前,貂蟬的臉頰能感覺的到劉辯心臟加劇了跳動,過了許久,她好似下了很大決心,擡起頭仰臉望着劉辯,輕聲說道:“今晚我想留在哥哥這裡……”
“不可!”貂蟬的話音剛落,劉辯就趕忙雙手扶着她的玉臂,將她輕輕推開了一些,對她說道:“你我乃是兄妹……”
“妹子便將這清白之身,交於哥哥,又待如何?”見劉辯當即回絕,貂蟬的眼眶霎時紅了,輕聲對劉辯說道:“這幾日,妹子常想,哥哥與呂將軍,誰纔是妹子終身的依託。”
“別說了!”不等貂蟬把話說完,劉辯就打斷了她的話頭,對她說道:“而今你爲公主,本王乃是漢室宗族,欽封洛陽王,分屬兄妹,怎可談這僭越之事?”
被劉辯一句話將想說的話給堵了回去,一汪淚水在貂蟬的眼窩中不住的打着轉轉,只不過頃刻之間,晶瑩的淚水已順着她嬌美的臉龐滑落,她語調中帶着些許哽咽的對劉辯輕聲說道:“哥哥……好!好一個哥哥!”
“甚麼兄妹名分,不過是一場搪塞。”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貂蟬一邊向後退,一邊苦笑着搖頭,待到她退至鳳儀亭邊,她恨恨的咬着牙說道:“哥哥,本公主最後一次叫你一聲哥哥!你不想天下間征伐不斷?本公主今日便於此地立誓,待到將來你我重逢,天下間必定血流成河、屍殍遍野!”
話罷,不等劉辯回過神來,貂蟬已是猛然轉過身,飛快的跑出亭子,對跟她一同進入後院的婢女和衛士說道:“回宮!”
一衆人簇擁着貂蟬離開了鳳儀亭,朝着前院走去。
立於亭中,望着貂蟬離去的背影,劉辯許久沒有回過神來。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與貂蟬方纔還緊緊相擁,如同親兄妹一般。
可轉眼之間,貂蟬竟如同變了個人似得,突然朝他放出這麼一句狠話,讓劉辯着實是有些措手不及。
眼見貂蟬的身影越來越遠,劉辯挪了挪步子,心底生起了一絲想上前將她拉回來的衝動可最終他卻沒有動步。雖說先前在誅殺董卓之時,貂蟬不過只是整盤棋局中的一顆棋子。可如今她已是大漢公主,已是呂布的未婚妻子。生爲女兒家,她主動向劉辯求歡,要將清白身子交於他,卻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無論是誰,也承受不了這等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