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望着漢軍如同砍瓜切菜般將數萬羣盜驅殺,一夥千餘人的賊寇,望之皆是震恐不已,同時也暗自感嘆自家渠帥眼光和兵事高明,看清楚形勢,沒有答應其他泰山賊寇,和他們一起聯軍抗漢,不然現在他們估計也是漢軍的刀下亡魂了。
“兄長高明,漢軍勢大,非吾等可敵!”
在那夥賊寇前方,一名長相瘦弱,穿着稍顯破爛鎧甲的青年,對着身邊一個魁梧青年佩服說道,這個瘦弱的青年叫孫觀,而那個他佩服的魁梧青年卻叫臧霸。
他們也是泰山羣寇,不過卻是唯一一支沒有加入盜賊聯軍的盜賊,原因自然不是因爲他們人數少,別看他們對比那些少則數千,多則上萬的盜賊,人數很少,但是對比精銳戰力程度的話,這支盜賊可以甩他們幾條街。
之所以如此,卻是因爲這夥盜賊的幾個頭領都不是一般人物,都有練兵之能,行軍作戰,比之那些亂糟糟的盜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而這些將領,除了剛纔的臧霸、孫觀之外,尚有孫觀胞兄孫康以及吳敦、尹禮、昌豨等人,他們皆有練兵治軍之能,若是兵器裝備到位的話,他們麾下的盜賊和一般的漢軍郡兵或者豪族私兵相比,在戰力上,其實沒有太多區別。
當然,他們幾人裡,如果僅僅是會練兵治軍的能力的話,倒是也沒什麼,畢竟,這樣充其量就是麾下兵卒在泰山盜賊裡非常精銳而已,如果其他泰山盜賊合兵剿殺他們的話,那也不會有臧霸這夥盜賊的安身之地了。
然而,事實相反,在泰山羣盜裡,臧霸這夥人勢力雖然不大,但卻是不可忽視的存在,究其原因,卻是因爲臧霸此人頗通兵事,經常以麾下人數少的精兵,打的其他覬覦他們實力的大盜賊滿地找牙,紛紛不敢造次,有什麼其他念想,甚至遇到大意的官軍,他們也能抓住機會打敗官軍,因爲無論是官軍還是其他泰山賊,都不能忽視他們。
就像這次泰山盜賊準備聯軍,共同對付此番來勢洶洶的伏德和麴義所率領的漢軍,臧霸第一時間便否決,直言與漢軍對陣,自取思路,這話一開始激起了孫觀等人的反對,不過因爲臧霸的威信,從而暫時被壓下。然而,到了今天,當孫觀等人看到漢軍如同砍瓜切菜一樣,把那些盜賊聯軍打的死死的時候,他們自然也就信了,畢竟,即使是他們對付漢軍,面對裝備、戰力比他們好的漢軍,能夠抵抗得住漢軍進攻的,也不太可能。
眼看戰局已定,臧霸看着漢軍威勢,跟着點頭道:“若從賊死守抗漢,必敗也,今大勢於大漢,吾欲率兵投歸伏降賊,不知諸君將何如?”
隨着臧霸一句話,在場的孫觀幾人,對視幾眼,一齊應道:“吾等願隨兄長齊往。”
漢朝大勢不可擋,與其死死抵抗,不如早降,而且他們就算抵抗的話,以剛纔漢軍的大勢,他們也抵抗不了漢軍,不如現在早降,也能換得富貴榮華不是?
待衆人應允,臧霸又點頭道:“大勢在漢,苦守泰山,流竄各地,終無寧日,今若降漢,吾等亦有一番歸宿。”
“兄長高明,所言極是!”孫觀等人聽後也是跟着點頭附和道,的確,這樣做盜賊東躲西藏的日子,也該是到頭了,而且以前還能抵抗得住一般的漢軍,但是現在,這股剛剛從冀州調來的平定太平道黃巾蛾賊的精銳,顯然並不是他們所能應付的。
見無人反駁,臧霸心中稍安,他對於讓孫觀等人一起隨他投降,也不是很有信心,畢竟,這些人都是這些日子做盜賊,落草亡命慣了的傢伙,若是不習慣朝廷約束,也難辦。
只是,無論如何,於臧霸而言,他都不想繼續做盜賊了。若非是家中變故,他爲了盡孝纔會如今做了盜賊,否則,在他心裡,依舊是想着舉孝廉出仕爲官,振興家族而已。
臧霸是泰山郡華縣人,家族其實也是縣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之所以早早爲寇,卻不是因爲家道中落,而是因爲他父親臧戒的緣故。臧戒在臧霸十八歲時,已經因爲家族在縣中的勢力擔任縣獄掾,按理若是他老實聽命行事,也不會出大事,只是因臧戒恪守本職,據守律法,不聽從太守的命令,將原本應該判死刑的獄犯改叛其它刑罰,所以最終臧戒選擇了私殺獄犯。
這件事發生後,太守知道大怒,令人收押臧戒,到郡署治罪。當臧霸獲悉父親被押囚後,爲了不讓父親受罪,一片孝心之下,便召集了家中的食客十數人,前往費縣西山,半路將被押解的臧戒救出,並且趁勢將治罪不清的太守殺死,當時押送臧戒的郡署役卒百餘人,因懼臧霸殺人時的健勇,盡皆避而竄逃,這樣下來,也就導致臧霸用數十人有驚無險的救出其父。
不過,雖然救出伏泉,但也代表着臧霸和臧戒都不會有好的正經身份了,之後,兩人爲了逃亡官府通緝,避難於東海郡,而經過此事,臧霸孝勇之名的事蹟,也遍聞鄉野,這也讓他和臧戒二人逃難時,不少人因爲臧霸的孝勇之名從而主動庇護其人。否則,僅僅是逃亡到泰山郡旁的東海郡,無疑是很難逃避官府的通緝,然而,臧霸卻能,這其中自然是逃不出其他人的幫助庇護的。
後來,隨着太平道起事,臧霸預感天下將亂,便想從中謀利,便在泰山羣山之中,用他的孝勇之名聚衆落草,孫康、孫觀等人,也都是在此時候,聞得臧霸之名前來投奔的。
當然了,臧霸落草,其實多是爲了想要積攢自己的實力,從而賣個好價錢,他知道在如今天下的形勢下,隨着會威脅大漢根基的太平道主力被消滅,朝廷一定會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從而接受各地賊軍的招安的,而臧霸的機會,自然就在這裡。
這也是臧霸此番嚴詞拒絕其他盜賊想要聯軍對抗漢軍的原因,甚至於臧霸用自己在麾下盜賊的威信,一言堂的壓制他們叛漢的心思,因爲,從一開始,臧霸建立這支盜賊,就不是爲了什麼推翻漢室,逍遙自在的意圖,他其實就是想要以此作爲晉身之階而已。
對於家世本身就不是貧苦人家出身的臧霸而已,如果不是出現他父親的變故的話,說不得他此刻運氣好,就被郡裡舉了孝廉從此飛黃騰達了。即使運氣不好的話,也估計能靠着家族關係,在縣裡或者郡裡混個縣吏、郡吏的身份,待到時機到了,再接受朝中高官的徵召,那都比現在做這個成天只會東躲西藏,害怕遇到大批漢朝官軍,四處逃亡的盜賊好。
所以,臧霸內心,其實特別希望接受朝廷招安的,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換一種方式出仕。只是,一直以來,臧霸苦於沒有機會,或者說沒有在朝廷裡有分量的漢朝平賊主將出現,所以臧霸一直沒有想要帶人從良的想法,而是利用手下精銳與其周旋。
不過現在不同,漢軍的主將伏德是位皇親,其父是當朝九卿的太尉,其母是先帝長女,其從兄又是當朝名將,涼州刺史,這一份家世看下來,足夠讓臧霸動心,想要主動請降投靠了。在臧霸看來,就是孫康、孫觀等人,也是多少看中了漢軍主將伏德的家世,再加上漢軍的兵勢,這纔跟着請降的。
某些時候,臧霸甚至一度想去找他那如今隱居的父親臧戒,一起投奔伏德,不過最終還是取消了這個打算。畢竟,當初兩人亡命東海後,隨着臧霸落草,臧戒可是好好罵了一頓臧霸,說他不守大漢律法,私自爲盜,而一向不喜別人插手法律的臧戒,那時便說明不會隨臧霸落草的,現在想道他自己即將成爲正式的漢軍後,臧霸怎麼想都非常激動。
野心和上進,每個人都有,這一次,說什麼,臧霸都要拿回聽過有的一切,而不是龜縮在這泰山一地,去做着那看不到未來的盜賊,這絕不是他的抱負。
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這次投誠,是臧霸帶着孫康孫麗等人,不帶任何兵卒,主動入漢營歸順投靠的。當臧霸他們到漢軍營寨外時,伏德還沉浸在鞠義爲他建造的赫赫戰功,待知道有股叛軍首領,竟然要主動投誠,當即大喜過望,就欲招他們入中帳接見。
不過,卻被麴義制止,麴義以不知其等心意,令伏德做好準備,再行接見,這一點,得到了伏德的幾名謀吏的同意。當下,伏德令兵卒戒嚴,以防不測後,便招臧霸等人入營。
卻說臧霸等人入營,一副恭敬之態,便已令伏德、麴義等人明白,其等誠心投誠,當下大喜,熱情誇讚一番幾人後,便將他們編入麾下,單獨成軍。
當然,伏德、麴義等人一開始,明顯沒有將臧霸這些主動投靠者放在心上,並未重用。如果伏泉在此,就肯定要演出一幕得於賢才的戲碼,只是,伏德等人明顯沒有伏泉熟知後世的歷史,一切都得等到日後的某個時機,才能讓他們徹底發光。
大勢這個東西,很虛幻,看似遙不可及,但卻是真是存在的,就像臧霸能看清楚天下在漢,無論是太平道黃巾蛾賊還是泰山羣寇,在漢軍面前,都是蚍蜉撼樹一樣,這就是大勢,而大漢在太平道起事以來以勢制服天下,各地縱有蛾賊餘患,但是已然不足爲慮了。
這邊未和漢軍大戰,便已經看清楚形勢的臧霸如此,遠在涼州,已經和伏泉麾下的涼州漢軍對戰數場叛軍聯軍們,也有一些人看清楚如今的天下大勢了。
那些人裡,有韓遂,有麴勝,有成公英……但凡已經瞭解漢軍在連勝叛軍以後,已經對叛軍從原本的劣勢,變成了不少優勢的人來說,都明白,除非有奇蹟,否則在面對現在有着大漢富庶中原作爲依託的涼州漢軍,叛軍是已經沒有什麼勝利的希望了。
涼州苦寒,莫看叛軍基本佔領了涼州半壁,但遠在西方的張掖、酒泉、敦煌等郡,人口其實不多,這幾個郡經常因爲人口不足,三、四年才能分到一個孝廉名額,可見人口至少。因此,叛軍即使現在佔領控制了他們,但是能給予叛軍補充的還是太少,而叛軍的大頭,依舊來自於直面漢軍所在的金城郡和武威郡。
二郡位於涼州中部,人口之上比不過涼州東部的漢陽、安定等地,但是也可以面前供應叛軍數萬大軍了,這才讓不事生產的叛軍,能夠屢屢和漢軍作戰。現在,金城郡被伏泉攻入腹心允吾縣,而武威郡也在關羽所在的漢軍偏師騎兵的帶領下,亂城一鍋粥,從根本上就已經削弱了叛軍實力,而叛軍若想反敗爲勝,就必須要想其他辦法度過危機,不然對他們而言也就只有毀滅一途而已。
不過,韓遂他們明白大勢,在一番探討後,決定贊成韓歲的建議,撤出涼州,往繁華的西域進攻,希望取得一塊富庶地區,來作爲他們的後勤基地,之後待天下時變,再入涼州。
經過種種考慮,西域,就成了他們的首選,畢竟,前漢崛起擴張的匈奴人,之所以一直不事生產,卻可以後勤不缺,那其中,對於西域的壓榨就有大功。而且在陸地絲綢之路沒有斷絕之前,是個人都知道西域的富庶,而且西域斷絕對於在場不少涼州人來說也不遙遠,種種原因,讓得明白叛軍後勤給養缺乏的人,決定跟隨韓遂去西域進攻。
只是,有贊成就有反對,韓遂他們要改變初中,但有的人卻依舊堅持,指望靠着所謂的對漢人的仇恨,來哀兵必勝,把人數對現在的他們而言,不是太多的漢軍幹掉,而後殺入三輔,進攻長安雒陽。
他們這些人骨子裡,一直都有冒險的精神,他們從本朝以來,都是在徹底山重水盡之下,纔會明白大勢。現在,他們還沒體會到他們祖先降漢爲民的心情,依舊在憧憬着他們祖先昔日的榮光,希望完成他們祖先未完成的夢想。
沒錯,這些人就是叛軍之中,涼州各地的羌人,特別是爲首的無戈好劍,他們大多數都是反感去西域,即使明知西域可能比西北好,但依然不去。除了這和他們的初衷不一致以外,更大的原因自然是他們的家小妻兒都在涼州,有的甚至就在那些降將降民手裡,準備送予漢軍,保命獻媚漢軍,所以他們是想走,也根本走不了,因爲親族都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