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貴族統治者眼裡,平民百姓永遠是有用時當祖宗一樣供着,用不到時,便一腳踢開,如同一件可有可無的商品一樣,揮之即來,丟之即去。
如今這板楯蠻渠帥貴族討論自己族人被募兵,臉上流露的已不再是他們叛亂時,爲自己族人遭受不公平剝削的悲天憫人的反抗情緒,而是一種只有在商人之間才能見到的奸詐與貪婪的臉色,而族人便是他們交易的商品。
這也難怪,畢竟所處環境不同,對待事情的態度就不同,如今伏泉既然沒有流露出制裁板楯蠻的意思,反而要寬恕板楯蠻的罪人,這些渠帥雖然不能完全放下對伏泉的戒備,但卻不妨礙他們與伏泉討論招募板楯蠻爲兵的事情。
因爲假如這是真的,對他們來說不僅可以緩解族裡的生存壓力,同時換來的錢財賞賜還可以讓族裡過上更好的生活,當然了,族人肯定拿得不如他們多,畢竟他們可是板楯蠻的主要掌控者。
大堂裡的板楯蠻渠帥首領一番不算吵雜,卻極其竊竊私語的爭辯,終於龔蘇又被衆渠帥私下授意前來與伏泉商討,只見他起身回到:“回稟明公,募一人,賜萬錢,未免太低,恐無人應募。”
無人應募?怕是你們這些渠帥嫌賞賜低了吧,這一萬錢都夠如今尋常人家,一戶五口人數年經用,怎麼會不足?只怕是不夠你們各家渠帥分的吧?
伏泉心中冷冷笑着,不過並未說破,需知這是常理,而且自己出一萬錢也是爲了讓對方出價,既然徵募蠻兵已經和做生意差不多了,自己出價,對方當然要還價了,“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道理就是如此。
“不知君有何言?”伏泉問道,坐等龔蘇報出他們心裡價格。
“募一人,錢三萬!”
此言一出,大堂裡的巴郡文武都是心中吸了口氣,暗道這板楯蠻人心真是貪,募一人竟開口三萬錢,他們可真是敢開口啊,不由得衆人皆擡頭望向伏泉,坐看太守如何回覆。
其實坐於上首的伏泉聽到板楯蠻開口這麼多錢,心中也是一驚,沒想到這幫人胃口這麼大,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畢竟“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這些板楯蠻渠帥不爲自己到手的利益多爭取一點,難道還能免費讓族人來應募爲兵嗎?這世上沒有絕對的聖人,每個人總有他們喜歡的東西,爲之放下節操,更何況這些爲了板楯蠻渠帥呢?
當然,這些板楯蠻渠帥開口的價格,的確是有些高了,都已經趕上京師雒陽一帶募兵的標準了。衆所周知,東漢一朝兵員多以募兵爲主,所以各地都有徵募當地壯士,以補充兵員的措施,而各地募兵一人所需要的錢財也不盡相同,但很明顯,募一人賜錢三萬,這價格明顯有些虛高。
只聽伏泉冷冷道:“募一人,賜錢萬五。”
“賜人錢兩萬?”
“萬五!”
……
那龔蘇連續報了好幾個價格,不過都被伏泉回拒絕,募集一人賜錢一萬五已經是他心裡的最終底線了,不可更改,他手裡的又不是國庫,可以可着勁的折騰,如果按照板楯蠻的要求募兵一番,那花費的錢也是相當於巴郡府庫數月開銷了。
最終,板楯蠻人接受了伏泉的募一人,賜錢萬五的提議,他們答應會命族中適齡青壯前來應募。而募兵的主將,伏泉最終選擇了關羽,想到關羽愛惜兵卒,且兵卒都願爲他赴死,這主持募兵的不二人選,必然是他無疑。
畢竟,雖然現在板楯蠻人降服,但剛剛一番漢蠻大戰下來,兩軍對陣,他們肯定有所怨恨的,這時候當然需要一位愛兵如子,親近兵卒的將領爲將,方能將那些板楯蠻兵之心收服。
隨後再無它事,衆人心中糾葛漸少,一番飲宴結束後,都有了不少醉意,伏泉這一次也難得喝醉了。畢竟他是現在巴郡的封疆大吏,一郡之主,這些板楯蠻渠帥首領不多和他敬酒,難道要多和他麾下的文武飲酒嗎?這不是在打他這個太守的臉面嗎?
面對着衆位板楯蠻渠帥首領的盛情,伏泉也不能拒絕,唯有接受,一時間伏泉是來者不拒,必是滿飲,決不拖沓,而蠻人渠帥多數也是愛酒豪飲之人,都是陪他連飲幾次,不自然間酒便喝多了。隨着那一杯杯香氣四溢的美酒,不斷被伏泉飲盡,案几旁的酒厄之中也是漸漸空了,伏泉也不記得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了,估計這次是真的超量了,反正絕對至少兩石以上。
只覺得雙眼眩暈,伏泉不斷搖頭晃腦驅散眼中有些暈眩的畫面,在外人眼裡,彷彿他在高興的搖頭晃腦,手舞足蹈。堂下的衆人見到太守如此面目,紛紛暗笑道,太守這次真是酔到家了。
當然,自然有親信之人趕緊招來奴婢,將伏泉代入後院休息,真要讓伏泉做出一些出醜之事,即使伏泉事後不怪罪,他們這些伏泉麾下的文武也會丟面。畢竟主辱臣死,伏泉乃一郡太守,伏泉的顏面就是他們這些郡裡文武的顏面,伏泉的面子不保,他們的還有面子嗎?
當伏泉口中喊着“吾未醉”,手舞足蹈的被幾名官府奴婢架着去官署客舍休息後,堂內的宴會也到了終了。此時主持宴會的王謀又與諸位板楯蠻渠帥言語客套一番,便命人帶他們去城內早已準備好的客舍休息,顯然不止是伏泉,就是這些渠帥也是到量了不少,對此他們並無異議。
閬中縣城一下子便涌入了數百蠻人,倒是讓一些不知道事情因果的閬中縣百姓惶恐不已,直以爲又要出什麼亂子。好在伏泉也考慮到經過前番板楯蠻叛亂後,閬中縣百姓是最對他們這些蠻人鄰居會有反感,害怕他們來了引起亂子,便將這些蠻人渠帥全部安置閬中縣官署客舍裡,一時倒也未出太多波折。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摘選自《史記·貨殖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