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天氣晴朗,但依舊偏冷,路面不再泥濘,此時趙母身體安好,坐馬車倒不必怕再出變故,車隊這才離去。
“趙五官、伏羽林,備便送到此,不遠送也。”劉備一身老舊儒袍,於涿縣城外送別道。
趙苞回曰:“玄德就此別過,來日有緣相見。”說完登上馬車離去
“他日有緣,再敘前事。”伏泉語帶玩味的回道,隨後亦上馬車。
望着漸行漸遠的涿縣縣城,馬車裡的伏泉這才心中稍安,想起結識劉備後的兩日裡,這位圓滑,慣會結交的漢烈祖,不斷登門拜見。而看門官僕一方面也是畏懼劉備於涿縣之名,另一方面又知公孫瓚與劉備親如兄弟,是以不加阻攔便放行,這就害苦了伏泉,面對劉備的厚臉皮接近,他也只能“笑臉相迎”,似乎兩人的關係在一步步升溫一樣,但真正知道情形如何的也只有當事的兩人而已。
不過,兩人在做戲,有人卻不會,趙苞便是如此。在聽公孫瓚提及其同門劉備之名後,便讓他代爲引見,認識一下這位大儒盧植的弟子,結果不知何故,趙苞竟然大爲稱讚劉備“非常人也”,與其相交甚歡,這纔有剛纔劉備出城遠送二人之舉。
果然梟雄就是梟雄,總會有閃光點給人看到,只是這一世你的際遇又該如何呢?
伏泉冷冷想着,雙拳緊握,暗道管你這個漢烈祖如何,就算你是漢高祖,漢世祖又如何,天下大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敢擋吾前路者,必讓汝死!
寒風如刀,凜冽的咆哮着,馬車外風聲大震,似乎預示着一絲不平靜……
此時雒陽城內的皇宮裡,長秋宮中,劉宏正眯着眼看着木匣內的一顆人頭,臉色異常興奮,那人頭不是別人,正是鮮卑亡酋檀石槐的人頭。劉宏下旨讓趙苞攜人頭進京,趙苞真的不傻乎乎的真的悠閒的坐馬車帶着,接到旨意便派一隊精銳騎兵攜檀石槐人頭,馬不停蹄趕往京師進獻胡酋首級。
檀石槐首級顯然早已被洗淨,又被特殊處理,用鹽醃過,是以並未腐壞,反而栩栩如生,若非知道此胡酋已被斬首,此刻頭顱更是清晰的放在木匣內,劉宏還以爲這是個大活人呢!
“陛下,檀奴兒此番立功甚大,卻未封侯,其若回來,說不得要抱怨陛下這姨夫不公道。”皇后宋氏此刻臉露喜色道,話語裡更是帶着不少調笑意味,自家外侄立了如此大軍功,怎能不喜。特別是這一次更是斬殺了令朝廷頭疼的鮮卑胡酋檀石槐的首級,使得自己在後宮中地位更加穩固,君不見今日皇帝直接帶着胡酋首級在長秋宮中欣賞嗎?此刻,那令人害怕的首級,反而在宋後眼裡格外的令人高興。
劉宏聽了眉頭一皺,冷冷道:“朕又能如何?朝堂那幫傢伙拼命阻攔,檀奴兩番惹禍,早就惹怒了袁氏,怎會讓他輕易封侯?就是這羽林中郎將還是朕逼的。”說完,不知何故,銳利眼神深深的瞥着身邊侍候的袁赦,語帶莫名道:“是吧?袁常侍?”語音親切,但卻有種陰冷氣息。
袁赦臉色一緊,但多年遇事,曲折不斷,早就練成了遇事寵辱不驚的功力,只見他笑着回道:“奴婢乃陛下之人,怎知宮外之事?”一句話,就將自己與袁氏撇得乾乾淨淨,只是這話對劉宏而言有多少可信度,只有劉宏自己知道了。
“哼!汝知得還少乎?”劉宏反駁一句,待看到袁赦惶恐樣子,心中一軟,念及宦官自從自己入宮即位以來,照顧自己辛勞,便無心再責難與他,隨即命令道:“令大鴻臚擇選吉日,將此賊首級獻於太廟,朕要讓先帝見一見這鮮卑胡酋的人頭。”
“諾!”袁赦如逢大赦,連忙行禮離去。
出了宮門,袁赦令自己心腹小黃門前去傳旨,然後便命家僕去請袁家府邸,請袁逢往其府邸一會,自己則坐上馬車,一邊沉思今日之事,一邊往自己府邸而去。
剛纔於長秋宮內,皇帝劉宏態度明顯對自己不滿,或者說對他身後的袁家不滿。畢竟按照皇帝好大喜功的性子,今番打了這麼一個勝仗,那還不要好好折騰,告訴天下人自己不比先帝差,他要獻檀石槐首級於先帝面前,固然有令先帝高興之意,但又何嘗不是要在先帝靈前好好顯擺一下的緣故?
而去現在皇帝還不止要這樣折騰,其更欲大大的封賞有功之臣,來告示天下,他武功卓絕。但現在趙苞、伏泉之功本可封侯,卻被袁家阻止,劉宏能高興嗎?只是自己現在與伏泉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怎會讓伏泉如此輕易封侯,能讓他好過嗎?
明顯,不能。
袁赦回到府邸,臉上憂心不已,蓋因伏泉回雒陽已成定局。未想自己百般手段使盡,竟然未動其分毫,反而讓這傢伙立了一大功,莫非他是外戚裡天生克宦官的死敵嗎?
一番自怨自艾,直到太僕袁逢到他面前,這才讓袁赦記起身處何地,連忙將自己於宮中所發生之事告訴袁逢,欲讓他獻些計策。
“周陽,伏流川入京在即,必須想計策打壓於他,宋氏崛起吾等已招架不住,伏氏再起,其定不會是竇遊平,必是粱伯卓無疑,到時宮中、府中,誰人可比之?”袁赦焦急道,竇遊平便是竇武,粱伯卓那是粱冀,袁赦此語意思明顯,宋伏崛起,絕對不是竇武那樣的公平執政,人人都有話語權,他們一定是粱冀那樣的跋扈將軍,權傾朝野,外朝、中朝紛紛避其鋒芒,若是皇帝信之,兩方於朝堂定然如提線木偶一般,任人宰割。
袁逢當即大驚,他們袁家當初扳倒粱冀可是廢了多大努力,此時若再出一個粱家那樣的勢力,那他們袁家豈不是又要失意於朝堂?還能再佔據朝堂有力位置嗎?
“莫急,兄長莫急,伏家小兒入京,又能如何?到了宮中,一切便由不得小兒猖狂了。”袁逢細細思索道。
“此話何言?”
“兄長莫忘了光祿勳誰人也?”
“袁公熙!”袁赦面色一愣,豁然道。
“正是。”
“以其秉性會助吾乎?”
“吾兩家本是同宗,其應會相助……”袁逢語氣一頓,含糊道,事實上他自己都對那位輩分上是他族祖的袁滂不太信任,可是現在事態緊急,只能寄希望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