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這說明不了什麼,要緊的是銀子,那官帶銀子來了嗎?”
劉元搖搖頭道:“沒有銀子。”
“那還信他個鬼?!”一片吵雜聲響起。
“有理說理、無理鞭撻、違法緝捕、欠債還錢!”劉元一字一句地說道,“是他說的。”
這話讓吵雜聲稀落起來。
“說說容易,沒有真金白銀,啥都是個屁!”然而這話顯然沒有引起之前那般地共鳴。
百姓們開始沉默。
劉元道:“街坊們,咱們只是要討個公道,討回咱們的血汗錢和房、地,我們不是要造反哪!那夜清軍破城,劉元是一夜未敢入眠,相較於貪官污吏,韃子更殘忍,因爲他們殺人不需要理由……至少現在我們還能向朝廷請願,至少現在我們聚在一起,官兵還沒有向咱們揮刀,可一旦城破了,呼們怕是連聚在一起,都不可能!所以,劉元在此懇請街坊們,聽劉元一句勸,去見見那官,聽聽他怎麼說,就算談不成,那也沒損失什麼不是?與其無意中助紂爲虐,幫了清軍,不如聽聽朝廷會如何處置此案……真要重演四年前的慘劇,我等就成了國之罪人了!”
“我劉元求諸街坊了!”劉元長揖倒地。
有個聲音響起,“那要是去了……官兒埋伏了兵丁,捉拿咱們可咋辦?在這咱們有數千之衆,能相互看顧,去了那邊街口,咱們就幾百號人,還不是任由官兵拿捏?”
劉元正色道:“就算談不成,也不會加害。劉元以命擔保,若真有不測,街坊們拿我劉元是問!”
“那……那去試試?”有人猶豫着道。
劉元道:“這次來得可不是尋常官員,是會稽郡王麾下,他和王爺同鄉同姓,也姓吳。街坊們,他說了,有理說理、無理鞭撻、違法緝捕、欠債還錢這十六字,是王爺的意思。”
不少人心動了,他們竊竊私語起來。
南邊大將軍府轄下各府,據說是富得流油啊,或許會稽郡王一來,真能討回自己的銀子。
“成……那就去談談吧。”許多人齊聲說道。
劉元說得沒錯,他們不是謀反,只是被逼急了。
不管不顧打砸搶燒,是弱者在一瞬間的情緒暴發。
然而這幾日冷靜之後,他們心中也感覺到後怕,還有些……不忍!
“要不,多叫上些人,反正後面還有許多人,一起去,也能壯壯膽不是?”
這話引起一陣鬨笑,“狗X的喬老大,前幾日衝在街上砸魏大戶家米鋪時,可沒見你膽小啊?”
那喬老大赤紅着臉回罵道:“鄭大錘,衝進許員外家時,你當沒人看見,你衝着許家婆娘的**下手啊?”
於是又是一陣鬨笑。
劉元見場面又要開始不可控,趕緊道:“人就不能用再叫了,咱們已經有數百人,再多還怎麼談?你一句我一句,豈不成了趕集?”
於是一羣人笑鬧着,離開棚子,向街道那端而去。
……。
正陽門外。
一支三千人的北伐軍趕到。
雖說吳爭如今總署軍政,但北伐軍還不能自由進入京城。
吳爭臨時抽調的是,接防江陰的方國安部。
調這支軍隊來的目的,是爲了使用起來方便,同時吳爭也信不過京軍。
率領這支隊伍的是戚家兄弟。
與他們同時到來的是,奉命從杭州府起來的莫執念和江南商會的十幾個股東。
但隊伍中還有一人,就是從嘉興知府免職的馬士英。
領雙部隊在城外臨時駐紮,一行人入城去見吳爭。
不想,到了王府,卻不見吳爭。
三方人到了,吳爭不見蹤影,自然是要追問。
吳爭的警衛在莫執念的追問下,不得不說出了吳爭的去向。
當莫執念等人聽聞吳爭只帶了二個人去了魚市街,不禁臉色大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象莫執念、馬士英這種閱歷的人,馬上意識到吳爭的莽撞。
那裡可是亂民聚集之處,萬一有個好歹,豈不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一行人轉向直接去太傅府見錢肅樂。
錢肅樂聽聞吳爭微服去了魚市街,也是臉色大變,“胡鬧!沒有這麼做事的……莫老,老夫直接入宮,找殿下請調禁軍……。”
莫執念皺眉道:“如此時間怕是來不及……。”
說到這,指着戚家兄弟,對錢肅樂道:“他們所率三千人是王爺調來的,此時正在正陽門外駐紮,要不這樣,太傅能不能請首輔行文,將這三千人調往北城,如此行軍路線可經過北門橋一帶,便可接王爺回府?”
朝中大臣的宅邸,是按官爵位高低,來安排離皇城的遠近,這是爲了一旦有事,便可立即奉召入宮。
黃道周與錢肅樂都是首屈一指的重臣,家離得近。
所以,錢肅樂一聽,立即點頭道:“也可,老夫這就去找首輔。”
這幾人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他們畢竟是人,不是神,他們只感覺到了危險,卻無法猜測到,危險此時已經發生。
……。
吳爭到北門橋時,已經是黃昏。
在酒館聽劉元陳述,加上派劉元去召集民衆,耗費了不少的時間。
當吳爭站在酒館門口,見到這數百民衆時,天色已經漸漸變暗。
民衆沉默着,他們在等着吳爭開口。
“事實已經很清楚,官商勾結,銀號、錢莊串通搜刮民財、房產、田產。”
“可你們想必也聽說了,涉案的官員、奸商,大都已經失蹤。”
“本官今日來,是想了個折中的方略,來聽聽你們的意見。”
“不管存銀還是借銀,利息都以今日爲限,也就是說,今日之前產生的利息皆保留,該是你的一文不會少,該你付的也一文不能少。從今日之後,所有利息不再產生,直到欠你們的銀子和你們欠的銀子還清。”
吳爭的話引來一陣竊竊私語聲。
民衆似乎有些害怕吳爭,有個膽大些的,嚷道:“那錢莊欠咱們的銀子何時還清?再說了,銀號還執契約佔我們的房子、田地,連家都沒了,我們除了聚在一起,無路可走了。”
這一聲引來許多附和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