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朱慈烺臉上顯出爲難之色。
吳爭道:“大業初啓,這些人可爲叛逆,亦可爲忠臣良將,全在殿下一念之間……殿下方纔也說了,要南連宗室,西結民軍,連一向被朝廷稱爲賊軍的民軍都可聯結,這些本就是明軍序列的將士,爲何不能赦免呢?殿下初登大寶,需要安定人心,如此也顯出殿下寬闊的胸襟來,望殿下三思!”
朱慈烺沉默片刻,問道:“鎮國公想帶走的,怕不止這些將士吧?”
吳爭僵了一會,答道:“是。朝中有些官員,怕是一時還轉不過彎來,可能也會追隨臣去杭州府……但殿下放心,只要臣無異心,便容不得他們有異心!”
“你是在爲他們作保麼?”
“是。”
“你在逼孤。”
“臣不敢。”
朱慈烺定定地看着吳爭,吳爭低頭躬身。
相持良久,朱慈烺嘆息道:“長平素來對你青睞有加,你可願意爲附馬?”
吳爭身子一震,但沒有擡頭,“慶泰朝已頒佈詔令,視吳爭爲宗室惠宗後人,論血緣,吳爭該是公主族兄,不可婚配!”
“若孤登基之後,將此事真相公諸於天下,如何?”
“萬萬不可!”吳爭擡頭急道,“操縱宗親,誤指承嗣,乃大惡,關乎皇室顏面,殿下若真將此事公諸於衆,首當其衝被追責的,將是公主殿下……況且,就算殿下將此事公諸於衆,物議紛紛,也得需要時間去平息,公主殿下春秋已盛,莫得耽誤了公主……終身。”
吳爭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只是,吳爭心裡清楚一點,任何事可以交換,唯獨此事,不能成爲自己與朱慈烺之間的交換籌碼。
好半晌,朱慈烺沉聲道:“如你所願,孤準了!”
“謝殿下寬宏!”
在這場如同閒聊般的會晤結束之時。
朱慈烺很隨口地說起一事,“令夫人在宮中盤桓多日了。”
吳爭一副驚訝的表情,“啊?這……這婆娘太不懂事……臣這就帶她出宮。”
“那倒不必了,說起來,思敏也是孤的表妹,待孤登基之後,將冊封她爲縣主,故她滯留宮中,不會有人非議。”朱慈烺微笑得象個謙謙君子,“況且,思敏是長平請來的,以孤看,等長平回宮,再親自將思敏送去鎮國公府上,如何?”
“臣不敢……怎能勞動公主大駕相送……?”
“咦……這話說得不妥。”朱慈烺嗔怪道,“都是一家人,你方纔不也認了阿樂做了妹妹嗎?思敏那可是孤正經八百的表妹……這樣,讓思敏再住上幾日吧,可好?”
吳爭仰面訕笑道:“殿下說得極是,咱們……呃,殿下與臣,可不就是一家人麼……不知要再住上幾日?”
“這孤怎能說得準,鎮國公這是在爲難我了……那就五日?”
“好……聽殿下的。”
二人相視,如同兩隻狐狸般“咯咯”笑成一團。
只是不知道哪隻狐狸的笑聲更舒暢些。
……。
吳爭出殿門時,陳子龍就衝進了春和殿。
他隨着吳爭三人身後而來,硬是被張國維和張煌言堵在了殿門口。
這說到底,還是因爲吳爭隻身進殿,否則,以陳子龍的脾氣,怕真會下令內衛進攻。
張國維、張煌言見吳爭出來,也匆匆迎上,緊張地問道:“怎樣?”
吳爭微微點了點頭。
張國維、張煌言真正地鬆了口氣。
這事稍有不慎,雙方被會陷入僵持,繼而發生火拼,能有現在這般結局,算是老天開眼了。
洪武門外,吳易等人和原地待命的大軍。
見吳爭三人安然無恙出來,士氣爲之一震。
吳易上前關切地問道:“太子沒有爲難你吧?”
“勞忠義伯費心了,我一切都好。”
吳易長吁一口氣,不過他還是追問道:“那我等今日之事……?”
吳爭微笑道:“不知忠義伯可願率軍去杭州府?”
吳易微微一怔,稍一細想,就明白了吳爭的意思。
這事既然發生了,自己就肯定不能留在京城,如果留下,早晚是個死。
雖說吳易有些失望,畢竟他率部會同錢翹恭等人擁戴吳爭,爲的,可不僅僅是去杭州府。
但吳易也明白,這事能有這樣的結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至少,他由此可以進入了吳爭勢力的內圍,這比在京城當個姥姥不痛舅舅不愛的京衛副統領,要舒坦得多了。
於是吳易拱手行禮道:“吳易願追隨鎮國公!”
吳爭轉頭與二張相視會心一笑。
扶起吳易,吳爭轉頭對錢翹恭道:“令叔關在何處,帶我去。”
見到錢肅典時,錢肅典一臉的憔悴。
不過人到是沒事,不管是首輔陳子龍,還是刑部尚書徐孚遠,都是正臣,還不屑用齷齪手段來刑訊逼供栽髒,況且,總還得給錢肅樂一絲顏面。
邊上牢頭殷勤地替錢肅典打開鐐銬,點頭哈腰地向吳爭道:“鎮國公可需要小的去安排錢大人漱洗之物?”
“不必了。”吳爭連看都不看那牢頭一眼,揮手道,“本官將人帶走,若有問起,讓他來找本公就是。”
“喏……喏。”牢頭忙不迭地應着,躬身而退。
錢肅典輕嗤道:“鎮國公好大的官威。只是用在一個牢卒身上,白瞎了!”
吳爭懟道:“翹恭啊,聽聽,鴨子煮爛了嘴還可勁地硬。有道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瞧瞧,有些人心裡想造反,不想刀還沒拔出呢,就被人家逮到牢裡來了……那句詩怎麼說來着……哦,對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嘖,嘖,杯具,杯具哇!”
錢肅典聞聽大怒,指着吳爭罵道:“好你個吳爭,我還沒跟你算算那二萬多將士的帳,你倒是風言冷語挖苦起我來了……說起來,我還是你長輩,堂堂國公,竟連仁義禮智、溫良謙恭都不識嗎?”
吳爭僵了許久,久到連錢肅典都覺得不好意思,懷疑是不是自己說得太重了。
錢肅典吶吶想解釋。
此時吳爭突然推金山、倒玉柱,曲膝跪倒在錢肅典面前,“咚”生生磕了一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