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妹接過玉璽,對吳老爹泣道:“爹……別責怪哥……哥。”
吳爭也解釋道:“爹,孩兒無意爭搶,只是有些好奇罷了,這想來應該是建文帝所用玉璽,況且建文帝之後,已經有那麼多皇帝登基,這玉璽料想也沒什麼用了。”
吳老爹沒有理會吳爭,而是對吳小妹道:“你原名朱辰妤,乃主公生前所取,當時主公取有兩名,生男名辰晅,生女名辰妤。箱中黃堞記着你的生辰八字和姓名,那黃綾,就是吳家祖上在隨先帝逃出宮前,所獲洪武帝所留箱子中的遺詔。這些遺物,已經無關諸事,只是給你留個念想,望你好好保存……然後照主公遺命,找個好人家,過一生安樂日子。”
吳小妹,不,朱辰妤整個人都木了,原本靈動的雙眼,已經失神。
這種對人生觀的顛覆,不設身處地,根本無法理解。
大明,原本是她家的。
可也早已不是她家的。
她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早在二百年前就已不存在。
那她算什麼?
這個“朱”姓給她的不是榮耀,而是罪惡,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仇恨。
而現在,這個大明朝卻已經亡了,哪怕想要復仇,也找不到當事人了。
自己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該不該復仇?找誰去復仇?如何去復仇?
朱辰妤已經麻木了,她腦袋裡嗡嗡地亂響,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
就在吳家父子、女三人述說二百年前的秘事時,門外的周思敏震驚了。
開始時,她並沒有想偷聽的意思,事實上,根本用不着偷聽。
這個時代,沒有那麼好的隔音技術,況且山寨中,也不具備這樣的隔音條件。
但凡不願意被人聽到的,只有一個方法,派人駐守屋子外圍,下令數丈內,不得接近。
這是最好的防泄密物理手段,可問題是,周思敏是吳家媳婦,就算被吳老爹遣至門外,有誰敢去驅逐她離開屋子數丈?
而吳爭給她的話中,也同樣沒有讓她遠離。
所以,周思敏是被動的。
原本沒留意,可在當時朱辰妤聽吳老爹說起秘事,第一次發出嚎哭聲時,人天性有好奇心,周思敏自然而然地豎起耳朵留意起裡面的說話聲。
周思敏如今也慌了,她下意識中,離開了屋子,向長平公主的“寢宮”跑去。
……。
周思敏與朱媺娖名爲君臣,實爲姐妹,嫡親的孃舅表姐妹。
加上自小來往親近,又有一路南下的禍福與共。
在周思敏混然不知所措之時,自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閨蜜”。
“什麼?吳小妹竟是建文後人?”這個驚天的秘密,讓朱媺娖也茫然起來。
“怪不得每次見她,總有一種親近的感覺,難道這就是血脈的呼應不成?”朱媺娖吶吶自語道。
但很快朱媺娖鎮定下來。
“小蠻,此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周思敏搖搖頭道:“老爺屋外皆被夫君親衛包圍,無人可進入,我第一時間便趕來稟報姐姐。不會再有人知道此事。”
朱媺娖上前一步,握着周思敏的手道:“此事關係重大,萬萬不可透露一絲風聲,況且你如今已有身孕,切不可太過驚慌。”
周思敏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可,這事會影響吳家嗎?”
朱媺娖也一時無法回答,只是搖頭道:“此事已經過去二百多年,況且當事之人都已作古,想來不會有事,只要不流傳於外,儘可當作不曾聽聞,你安心歇息去吧。”
周思敏向來信奉朱媺娖,聽朱媺娖這麼一說,想想也對,於是放下大半心,告辭離去。
周思敏離開後,鄭叔突然道:“殿下,這事萬萬不可小覷,如果吳小妹真是建文後人,那以她與臨安伯的關係……呃,大變將生,不得不防啊。”
朱媺娖也有些慌亂起來,她急問道:“以鄭叔之意,該當如何應對?”
鄭叔想了想道:“事關重大,殿下當與忠誠於殿下的重臣商議對策。”
朱媺娖思忖道:“如今朝中,堪稱忠臣者,不外乎左、右僉都御史、二位兵部侍郎。”
鄭叔微微蹩眉道:“張僉都御史是忠臣,可他與吳爭走得太近,此事與他商議,恐怕……不妥。”
朱媺娖愣了半晌,突然嘆道:“國破家亡之時,爲了這個並不存在的虛名,值得嗎?”
鄭叔被朱媺娖這話嚇壞了,他急道:“雖說國難當頭,可天下臣民依舊心懷大明,依奴看來,總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可如果建文後人在世之事傳揚出去,無故惹起一場昏亂,那將是另一場腥風血雨啊,望殿下三思。”
朱媺娖此時的臉色已經穩定下來,她平靜地說道:“這是幾輩子之前的恩怨,就算是宿仇,也與本宮、朱辰妤無關,難道讓本宮下令,去殘害同是皇室血脈的族妹不成?先不說這天下最後的歸屬,就算朱家真有幸重得天下,那也在朱家人手中,只要能國泰民安,其它的,本宮完全不放在心上。”
鄭叔目瞪口呆起來,“可……可她是建文後人哪!”
“那又如何?”朱媺娖哂然道,“若隔了二百多年,天下人心還在建文身上,這天下她儘管取去。”
說到這,朱媺娖反而仰首一嘆道,“可惜……可惜啊。”
鄭叔奇怪了,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所謂可惜二字?”
“如果她真是建文後人,可身爲女兒身,豈不可惜?”
鄭叔大寒,他聽明白了朱媺娖的意思,結結巴巴地道,“殿……殿下,萬萬不可說此話!”
朱媺娖喟嘆道:“自從得知太子兄長蒙難,大明名存實亡,這天下諸多藩王之中,堪當大任者鳳毛麟角,如果建文後人能承嗣大統,或許是朱家的幸運,可惜……可惜她也是女兒身。”
鄭叔傻眼了,聽朱媺娖話中語氣和意思,大有將監國之位讓出的意思。
這讓鄭叔非常震驚,可他無力去阻止朱媺娖,他只是個……內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