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將之前發生的事簡單地對她哥訴說了一遍,“哥哥別冤枉了好人。”
那男子這才鄭重向吳爭一揖道:“大人恕罪,學生魯莽了。”
吳爭點點頭道:“你剛纔說得不對,明軍終究是與韃子不同的。明人雖然也有敗類,但終歸是好人多,你不也是明人嗎?”
“大人指教得是,學生謹記。”男子有些臉紅地應道。
“好了,趕快帶你妹妹回去吧。”
說完,吳爭走向戰馬。
此時,明軍官兵已經撤走,圍觀的民衆也已經漸漸散去。
可有一箇中年漢子和一個青年留了下來,他們還徑直朝吳爭走來。
吳爭只能將已經擡起的腳放下。
“草民陳守節攜犬子陳其材拜見吳大人。”
吳爭虛手一託道:“不必多禮,你父子找本官何事?”
陳守節躬身道:“草民父子想投大人麾下從軍,望大人成全。”
吳爭並不驚訝,如今明軍光復杭州城,生活無着落的遊民自然想從軍,混口飯吃,不足爲怪。
打量了一下陳守節父子,吳爭還算滿意,身高體健,言詞也象是讀過書。
於是點點頭道:“你們父子之前是做什麼的?”
陳守節答道:“先父陳於階,原是大明兵部司務,揚州城淪陷時,與史閣部一起殉國了。”
吳爭愣了愣,他沒有聽過陳於階此人,但知道兵部司務這個官職,主要職責是掌收外省各衙門文書,呈堂書到,編號登記,分司辦理,以及稽查各省提塘官勤惰、管理本部吏役等事。
簡單地說,就是兵部一個記事員,九品官。
聽到陳守節將其父與史可法相提並論,吳爭心中有些好笑。
不過吳爭也能理解,既然主動投軍,總要讓長官留個深刻印象吧。
稍稍誇張些,也能理解。
可吳爭沒有看到身後厲如海表情有些怪異。
“陳守節,既然你也是忠良之後,本官就收下你了。不過本官有一事疑惑,剛剛越國公也在,爲何你不去越國公麾下投軍,而來本官處投軍呢?”
陳守節答道:“先父殉國後,草民發過誓,必有一日要炮轟揚州城,祭祀先父亡魂。大人在紹興府三戰三捷的威名,草民由衷地敬仰,所以,草民願意在大人麾下效力。”
吳爭聽了愕然,這口氣不小啊。
還他X的炮轟揚州城?
“陳守節,你要知道揚州城內,大都也是明人,你若真的炮轟揚州城,豈不玉石俱焚?”
陳守節突然悲憤起來,語氣激昂地道:“天下各府或許還有明人,但揚州城中之人,個個該死。”
吳爭更驚訝了,“據本官所知,清軍揚州十日,殺得城中屍橫遍野,照你這麼說,城中死去的百姓都是該死了?荒唐。”
陳守節雙目血紅,“大人不知,當日先父追隨史閣部防守揚州城,雖然艱辛,但終究是撐了下來。若非揚州城中那些宵小炸燬城牆上的大炮,韃子豈能如此輕易攻入揚州城?大人可知道,敵酋多鐸進揚州城時,還顧忌明人反抗,下令除軍兵外,明人不得胡服辮髮,以安撫民心,可那些達官顯貴,平日裡滿口仁義的文臣們,一個個剃髮胡服,向多鐸表忠心去了。”
吳爭蹩緊了眉頭道:“那也是這**臣的罪過,與城中百姓何干?”
吳爭確實不認爲明人會炸燬城牆火炮,以迎韃子進城。
如果真是這樣,揚州十日豈不是笑話?
可陳守節激憤道:“大人,草民親眼所見,敵酋多鐸進城時,城中數萬百姓列隊兩旁,引發萬人空巷之奇景,甚至有十數人因圍觀多鐸而被擠死。大人,千古奇聞啊。”
吳爭真的愣了,他無法相信,這天下民心居然會是這樣。
可他今日在杭州城所見到的,告訴自己,這或許是真的。
明軍劫掠、欺凌百姓,百姓懼明軍甚於韃子。
加上上下一心地投降意識,大明焉能不亡。
這時,身後厲如海突然拿手頂了頂吳爭的腰,厲如海終於記起陳於階是誰了。
他心中一時激動,便顧及不得禮節,直接捅了吳爭的後腰。
吳爭被頂得一怔,回頭看向厲如海。
厲如海上前,湊在吳爭耳邊道:“大人,這陳守節的父親陳於階,是原民部司務不假,但他還有幾個身份,一是欽天監博士,還有一個說出來,大人肯定喜歡。”
吳爭見他賣關子,記恨他用手捅自己後腰,抽腿踢了他一腳道:“快說。”
厲如海嘿嘿一聲道:“史閣部麾下所有炮兵,都是陳於階一手訓練出來的。”
吳爭聞聽,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不是飢餓掉餅,乾渴送水嗎?
自己的運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當真?”
“當真!”
陳守節不知道吳爭二人在嘀咕什麼,“吳大人如果不棄,肯收留草民父子,草民有一份重禮相送。”
吳爭忙搖搖手道:“不用不用,本官求才似渴,自然要用二位的,些許錢財本官不放在眼裡。你且自己留着吧。”
陳守節父子面面相覷。
“大人誤會了,草民說得不是金銀之物。”
“呃……那是什麼?”
“請大人借一步說話。”
吳爭疑惑地跟着陳守節往邊上走了幾步。
“大人,家父曾經追隨史閣部守城,草民也跟隨家父效力於史閣部麾下,揚州城陷落後,明軍的火炮大都落入韃子之手。”
吳爭剛剛心裡一動,就被陳守節潑了盆冷水,要不是念在他爹陳於階的份上,直接就一腳踢過去了,這大氣喘的。
“陳守節,火炮既然都已經落入韃子之手,還說它做什麼?”
陳守節壓低聲音道:“大人有所不知,當時運上城牆部署的都是千斤以上的大炮,千斤以下的火炮基本沒用上。”
吳爭眼睛一亮,問道:“那這些火炮呢?”
陳守節道:“揚州城用不上,史閣部就下令將這些火炮運往杭州府的,可誰想城牆上火炮被內奸炸燬,揚州城意外地提前陷落。而這些火炮當時已經裝運到八條大船上,原本該由家父親自押運至杭州府部署的,可家父一意追隨史閣部,便令我代替押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