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遠探身一把抓過,隨手從裡面掏了塊扔給小廝,小廝眼都綠了,千恩萬謝而去。
而沈致遠隨即反手一拎袋底,數十錠形如舢板的銀錠滾落了一地,沈致遠指着地上亂滾的銀錠子道:“來,一人親本公子一口,就可取一錠,人人有份……!”
話沒說完,美人們蜂涌撲上,頓時,沈致遠被壓在人堆裡,再待起身時,整張臉已經看不清原有的肉色,那叫江山萬里一片紅啊。
錢翹恭在邊上看着,無奈地搖搖頭,嘆息一聲,真是有辱斯文!
如果不是今日有正事要辦,錢翹恭怕是一刻不想多待,早就扭頭而去。
此時室內唯一沒動的女人,便是那清吟小姐,她如同鶴立雞羣般地退避在一邊,雙眸看着室內的紛亂,嘴角顯露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輕笑。
很怪!
很古怪!
這時,一個漢子衝了進來,一進門,看見室內“亂象”,一怔,隨即呵呵大笑着轉向錢翹恭,走了過去,壓低聲音道:“錢大人,等的人來了。”
錢翹恭一聽,神色一正,“黃駝子,來了幾人?”
“就一人。”
一人?不是要引見長林衛在京城的暗線嗎?
錢翹恭擡頭衝沈致遠道:“鬧夠了沒?”
那邊沈致遠聞聲從芳叢中擡起頭,見到黃駝子,便會意過來,呵呵笑道,隨手拍了幾個豐臀,“去,去……都出去,本公子有些乏了,要清靜清靜。”
這羣女子咯咯笑着,放肆地尖叫着,眼神卻是依依不捨,緊握着手中銀錠,出門而去。
沈致遠四下一打量,見清吟紋絲不動,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於是,笑意更濃,上前緊貼着清吟,鼻子已經觸碰到了清吟的耳垂子,呼着熱氣兒道:“想陪本公子上牀榻吟幾句詩嗎?”
清吟姑娘並不退縮,而是慢慢地將頭轉過來,二人的距離非常貼近,近得可以感受到雙方臉上的絨毛在輕輕地刮擦、糾纏着,這種愛昧的箇中滋味,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得到。
當正面對着沈致遠時,清吟小巧玲瓏的翹鼻已經微微觸碰到了沈致遠的隆鼻。
二人呼吸相對,就在錢翹恭、黃駝子的眼皮子底下。
“沈公子敢嗎?”清吟吐氣如蘭,神色平靜。
沈致遠劍眉一挑,微微地舔了下嘴脣道,“本公子現在就可以抱你回府,一塊兒鴛鴦戲水。”
“沈公子就不怕多羅格格醋意大發,沒完沒了?”
沈致遠頓時伸出右手,一把攬住清吟纖腰,往自己這面一緊,這下二人可算是“緊密無間”了。
“本公子夫綱之重,超乎姑娘的想象。”沈致遠左右輕輕搖頭,二人的鼻子就這麼輕輕摩擦着。
“那如此說來,公子自然也不怕大將軍訓斥嘍?”清吟身子越來越軟,聲音越來越柔,象是如果沒有沈致遠右臂支撐,就快站不住了。
沈致遠笑意不改,輕嗤道:“就算是皇帝來了,本公子也不退卻,何況是什麼狗屁大將軍……呃,大將軍?哪個大將軍?”
沈致遠驟然變色,迅速後退一步,瞪着清吟道:“沒想到你還是攝政王的人。”
多爾袞的軍職就是大將軍,在沈致遠聽來,這京城裡,怕是除了多爾袞,沒人敢稱大將軍了。
加上自己娶的是多爾袞的女兒,此時又在京城裡,以爲清吟說的,自然是多爾袞。
清吟往後退了一步,輕輕地揉了揉緋紅的臉,看向沈致遠時,眼神已經清平。
但她沒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向錢翹恭、黃駝子二人。
沈致遠臉色再變,隨着清吟的目光向錢翹恭、黃駝子二人。
與清吟不同的是,沈致遠的目光中,有着一絲狠絕之意。
然而,一向惟命是從的黃駝子就象沒有看見沈致遠眼中之意一樣,呵呵笑了笑,轉身出門。
沈致遠大驚,衝着錢翹恭道:“逛勾欄竟逛出這檔子事,錢兄,還得勞你動手了。”
“沈公子爲何不自己動手?”邊上清吟含笑問道。
沈致遠霍地回頭,看着清吟,突然笑道:“本公子向來憐香惜玉,幹不得這等煮鶴焚琴之事……他適合。”
這時,黃駝子帶着一人進來,沈致遠轉頭,再次一驚。
來着竟是自己和錢翹恭今日要見的目的人物——陳名夏。
陳名夏,清廷禮部尚書、太子太保、弘文院大學士陳之遴和秘書院大學士,之前代表清廷出使時,曾爲沈致遠第一次與吳爭聯繫出過力,至杭州府後,持沈致遠信物玉佩,取信於吳爭後,一直與江南保持着聯繫,但平日裡並不與沈、錢二人有來往,這也是爲了不惹人注意。
沈致遠、錢翹恭眼下失去兵權,被清廷明升暗降,商議之後,想與南面聯繫,得到吳爭對下一步的建議,於是,借勾欄之地,冒險邀約陳名夏前來。
爲得就是讓陳名夏引見長林衛在京城佈下的暗線頭目。
爲了不至於太過招搖,也爲了掩人耳目,沈致遠不得不在半個月內,豪擲千金,讓自己在勾欄的行徑變得日益平常起來。
大隱隱於市,當放浪、紈絝習以爲常,就成了最好的掩護。
可現在,沈致遠有些猝不及防,因爲室內還有清吟在,最關鍵的是,清吟竟還是多爾袞的人。
沈致遠開始將手移向腰間,那兒有一柄匕首。
“沈公子終究還是想自己動手了?”清吟帶着一絲嘲諷,問道。
而這時,陳名夏突然向清吟拱手爲禮,“名夏見過五檔頭。”
“五檔頭?”沈致遠愕然。
清吟福身還禮道:“陳大人有禮了。”
陳名夏上前拉着沈致遠的胳膊引見道:“沈大人,這便是你要我邀約之人,不想……你們竟已經相識了,也好,省去了我多費唾沫,此處人多眼雜,我的身份不能久留……告辭。”
說完又向清吟拱手一禮,竟說走就走。
於是,場面變得異常尷尬起來。
黃駝子乾咳一聲,“你們聊……我出去把風,順便喝口茶去。”
說完,腳底抹油,一溜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