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說呂家母女在呂府後院好好的?”
素者點頭。
喬寶瑩面無表情的說道:“在呂家後院也好,總比在天牢強,咱們今夜就動手吧,殺他一個措手不及,既然皇上要保住這兩人,那我殺了,咱們就離開京城,皇上要追殺我便殺吧,我已經無所謂了。”
“九兒。”
喬寶瑩擡手,制止素者再勸,這一口氣她不能嚥下,她若不能爲孩子報了仇,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寧。
於是素者出門去召集人手去了。
而這一日傍晚,蘇辰帶着病軀入了宮,不過不是見皇上,而見的是呂后。
呂后的傷並沒有養好,剛勉強起牀。
呂后坐在上座,看着下座上的蘇辰,沉聲問道:“蘇大人,你是三人中的主心骨,你直接說,此事該如何解決?”
呂家由呂后出面,恐怕不僅是呂家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若不把三人給解決了,這朝堂上也會亂成一鍋粥。
蘇辰目光冷冷的盯着呂后,他起了身,說道:“殺了寧氏。”
“不可能。”
呂后乾脆利落的說出來。
蘇辰冷笑,轉身要走,殿外的護衛將蘇辰給攔住。
蘇辰回身看向主座上的呂后,問道:“這是皇上的意思?”
呂后目光淡淡的看着他,“算是吧,呂家這一次欠着你們的,只要你們不殺寧氏,其他的都好說,哪怕是讓一步。”
“殺人償命,沒有什麼可讓的,在你們眼中她只是一個側妃,孩子也算是庶出,但她在我們的心裡,很珍貴,所以皇后娘娘,如果皇上執意要維護呂家,那咱們就朝堂上見吧,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蘇大人,別得寸進尺,你這丞相之位是怎麼得來的?不要忘本,沒有我呂家的照佛,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寒門出身的士子,有什麼?憑着這一點小聰明,世上聰明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又有多少不是死在權貴手中的。”
蘇辰卻是目光淡淡地看着主座上的呂后,沒有半點動容,明明是個病軀,卻站着身姿筆直,一身正氣。
呂后見威脅顯然不夠,語氣略軟了一些,說道:“皇上願意給喬側妃的家人封賞,她家裡可有兄妹,都可以來接賞。”
“不必,她的家人過得很自在。”
“蘇大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她有家人,若想逞一時之快,真不顧家人的安危了嗎?”
蘇辰面色微變,目光變得凌厲起來,那一雙眸裡的風雲,竟讓高高在上的呂后都忍不住心頭一驚,此人這眼神竟然如此犀利,纔多大的年紀,竟有如此之城府。
“皇后娘娘,大家都有家人,這樣威脅人也是皇上的意思,如此只會寒了朝臣們的心。”
蘇辰轉身要走,可是這些護衛還在攔着,蘇辰沉聲喝道:“讓開。”
那些護衛心下一驚,看向殿內的呂后。
這時一把男聲從背後出現,正是呂國舅的聲音,“蘇大人,好大的官威,如今你翅膀硬了,連呂家的婚事也不管了麼?”
蘇辰面色一暗,手不知不覺攥緊,他回過身來,看向屋裡的兩人,冷聲道:“關於與呂家的婚事,我正要跟皇上說,這個婚事我決定不要,還請收回成命。”
“姓蘇的,你這是反了,敢違抗皇上的旨意。”
“什麼旨意?”
蘇辰看向呂文鼎,看到他一臉的不屑,他的目光卻越發發的深沉,甚至有些可怕。
呂文鼎發現他們根本不瞭解眼前這個人,以前的迎合討好、向呂家借勢的那個蘇辰不見了,甚至短短几月,他更像昝泊一樣的有手段和能耐,如果再假以時日,指不定他們呂家未必是他的對手。
不僅呂文鼎這樣感覺到了,連呂后也心頭一驚,這纔是蘇辰的本來面目吧,想不到呂家養出一個狼子野心,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把昝泊趕下臺,至少他已經年邁,顧及的東西多。
“還請皇后娘娘向皇上稟報一聲,我蘇某對於呂家的婚事在此明言解除,以後呂家的事我蘇某不會再管。”
蘇辰再次回身朝外走,這一次那些護衛不敢再攔,皆紛紛讓開。
蘇辰解除了呂家的婚約之事,很快在貴圈裡傳開了,自然素者也得知了,便將此事告訴了喬寶瑩。
喬寶瑩還在休息,也不曾下牀,莫情說了,她小產,也得養一個月,至少也得養半個月,再加上她此時情緒不穩,最好都不要下牀。
不過是半日的功夫,消息就傳了出來,蘇辰與呂家解除婚約,喬寶瑩聽到後不但沒有半點喜意,甚至心更加的痛了起來,他這是用孩子的命換來的條件嗎?
所以當初得知危險,他也讓她來了,就這樣看着她失去孩子,爲的就是今日這一步嗎?蘇大人好算計,真正是老謀深算,將所有人都算計在內,借這孩子,他徹底的脫離呂家的掌控,皇上還拿他沒有辦法。
他先前不就說了,先借呂家的勢力將昝泊趕下去,接着再答應呂家的婚事,故意的打入敵人的內部,然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朝政也穩固下來,丞相之位也牢靠了,再借着她孩子的事,脫離呂家,好完美的計劃。
一個孩子換他一世榮華,他倒是想得開。
喬寶瑩越想越是氣憤,眼淚早已經流乾,餘下的只有深深地恨意,所有傷害過她孩子的人,她都不會再放過,她要親手將這些人殺了。
子夜時分,喬寶瑩和素者帶着一批人出了趙府,到了九九樓外集結,轉眼不下一百名人手,全部朝呂府趕去。
這一次她把所有家底都帶出來了,全部是她手中最厲害的人,如果不能殺了寧氏,她也別想活着出呂府。
所有人在街頭迅速的移動,寂靜的皇城裡,除了打更的兵差,便只有巡邏的兵衛,這些人看到趙牧的手令,都不曾攔下他們。
一百多人來到了呂府外,喬寶瑩再也不管不顧,跟着素者全部跳進呂府,若有人阻攔就直接殺了。
先前素者已經打探過了呂家後院的方向,於是這一次直接朝後院奔去,沒有半點的猶豫。
到了呂府後院的門口,喬寶瑩和素者紛紛從屋頂跳下,這一路上早已經打鬥聲四起,中府的護院全部出動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刺客的,一時間死傷了不少。
喬寶瑩推開東院的門,嚇得眼前的下人紛紛逃竄,而內室裡住着的寧氏被身邊的婆子給叫醒,有刺客闖入府中,把寧氏嚇得臉都白了,連忙起身,衣裳都來及及穿,隨便披了一件斗篷,就在下人的掩護下跑了出來,出了堂房,就見喬寶瑩一身黑衣一臉肅冷的站在那兒,臉上沒有蒙面,那雙幽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看得寧氏頭皮發麻,她倒不知,一個女人家竟然有如此殺虐的眼神來。
喬寶瑩發現了寧氏,二話不說拿起手中的長劍,飛身而起,對着寧氏便是一劍刺去,眼看着長劍沒入對方的肩頭,忽然眼前出現一個黑影,手一揮就將喬寶瑩的長劍擋開,對方內力深厚,喬寶瑩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很快被這內力震的飛了起來。
素者見狀,嚇得面色一白,不顧身前的對手,飛身而起將喬寶瑩半空中抱住。
兩人落地,身後衝出來的黑影,朝着素者便是一刀揮來,素者背後中刀,好在他借勢帶着喬寶瑩一個旋轉避開了,刀傷並不深,只破了皮肉。
素者擔憂的說道:“九兒,不行了,咱們中了呂府的陷阱,殤組織的人全部來了,恐怕有兩百來人,且個個功夫高強,他們就等着咱們親自送上門來。”
喬寶瑩卻沒有理會素者的話,反而目光盯着前面驚慌的寧氏,堅定的說道:“師父,今日怕是要你陪我死在這兒了,但是我死了也要殺了寧氏不可,師父,你引開寧氏身邊的那人,我要殺了她。”
素者一聽,徒的生出一股鬥志來,“九兒,能跟你死在一塊兒,我也無怨,好吧,咱們就殺了她。”
素者放下喬寶瑩,兩人聯手朝着那邊的黑衣人殺去,那人與素者交上了手,寧氏給暴露了出來,喬寶瑩卻乘機向寧氏攻了過去,她是沒有內功的,但她學了完顏文宇的劍法,很古怪,也有些防不勝防,那人顧不上喬寶瑩,於是她得了手,靠近寧氏只有三步之遠。
喬寶瑩對着寧氏的心窩,劍尖一指,就在寧氏的尖叫聲中,劍沒入肉裡。
可是還是慢了一步,黑衣人不顧自己的生死,一掌拍向寧氏的肩頭,將寧氏拍飛出去,頓時脫離了喬寶瑩的劍,這邊素者卻是乘機一劍插入那黑衣人的胸口,那人倒下了。
喬寶瑩二話不說提起一口中氣,飛身而起,朝着寧氏撲去,可是很快半空中又飄下數條身影,正好落到她的身後。
就在喬寶瑩朝着寧氏脖子上砍去時,喬寶瑩的後背暴露出來,有人朝她拍去一掌,直中她的肩頭,一口鮮血從嘴中噴出,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飛了起來,接着撞向前方堅硬的牆壁,牆被砸出一個大洞,整個身子倒在了廢墟里。
她這點功夫,豈能擋得住人家內功純厚的全力一擊。
素者大聲呼喊:“九兒。”
喬寶瑩只覺得頭昏眼花,眼睛似乎被血染溼了,她睜不開眼,很快她失去了知覺。
素者疾馳過來,蹲身看她,看到那血肉模樣的樣子,低吼一聲,將她扛了起來,看着圍住他的黑衣人,他飛身而起,那些人也跟着跳上了屋頂,在屋頂上與對方交上了手,素者且打且退,用盡全力最後一擊,接着轉身往呂府外逃去。
素者勝在輕功了得,他扛着喬寶瑩一身帶血的逃出了呂府後,直奔趙府去了。
可是這些人卻是窮追不捨,就算素者帶着人跳進了趙府,他們也一路跟了過來,很快趙府又成了另一個戰場。
在趙府養病的三人聽到動靜紛紛跑出來,當蘇辰看到素者肩頭奄奄一息的喬寶瑩時,面色白的可怕,他差一點倒下,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素者,沉聲問道:“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九兒她……”
“莫情來了,快,莫情快看看。”
趙牧拉着妻子的手飛快跑來。
蘇辰抓住素者,那指尖的力量都要陷入他的肉裡來,那一雙原本帶着光茫和睿智的眼睛,此時怒氣滔天的盯着素者,恨不能殺了他,“如果瑩兒有個什麼好歹,我絕不會放過你。”
蘇辰跟在莫情身後,轉身入了屋。
外頭打鬥聲起,趙府兵力不足,快要抵擋不住。
好在趙牧是守城將,調不到皇宮裡的金吾衛,但他可以將滿城的巡邏兵衛召集過來。
雖然召集人手的時間略久一點,但李易身邊跟着不少人,一時間暫時擋住了。
而牀上的喬寶瑩倒在血泊當中,便是見慣了血腥的莫情見了,都忍不住心驚肉跳。
蘇辰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探喬寶瑩的鼻息,那手抖的有些厲害,他便咬了自己一口,使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莫情正匆匆的給喬寶瑩止血施針,蘇辰卻在喬寶瑩的牀前忽然跪下來,雙手握緊喬寶瑩的手,顫着聲懇求道:“瑩兒,只要你能醒來,我就馬上將寧氏給殺了,將呂家給鬥倒,拼盡全力,不死不休。”
“瑩兒,你別嚇我,你一定要醒來,你醒來了,看我怎麼替你報仇,瑩兒,醒過來,咱們還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你若是不醒來,他們就都沒有了。”
蘇辰一遍又一遍,伴着他的淚她的血,就像誓言一樣,或許是要報仇,或許蘇辰嘴中說的孩子,喬寶瑩忽然睜開眼睛,她看向蘇辰,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疲憊。
“蘇辰。”
“瑩兒。”
蘇辰一臉驚喜的看着牀上的小媳婦,握緊着她的手,懇求道:“瑩兒,別拋下我,你要好好的,你還要留着力氣來罵我,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孩子,還有呂家,仇人都沒有死,你怎麼可以倒下,你要站起來,看我怎麼弄死寧氏,怎麼替咱們的孩子報仇。”
喬寶瑩的手指動了,她眼眶裡淌下淚來。
莫情卻在一旁說道:“大人,接着說,別讓九兒睡着了。”
蘇辰便一遍又一遍的說着仇人寧氏,說着他們的孩子,喬寶瑩滿目的仇恨,仇恨令她清醒,令她一直支持着,直到莫情將她身上的傷口全部包紮,又施了針,喂下湯藥,她才睡了過去。
蘇辰看着睡過去的喬寶瑩,驚恐的問道:“莫情,瑩兒她還會醒嗎?”
莫情見他六神無主一臉狼狽的模樣也忍不住動容,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連如此沉着、吒叱朝堂的蘇大人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她連忙安慰道:“大人,彆着急,九兒只是累了,待她休息一會,她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莫情其實沒有告訴蘇辰九兒的傷到底有多嚴重,身上除了刀傷,她還被碎石砸中,五臟都受損,而且眼下兩日,若是她挺過來了,她就熬過去了,否則恐怕……
屋裡蘇辰一直守着,一動不動如同一座化石。
而屋外卻是死傷無數,趙府的護院全部陣亡,李易的人也死的死,傷的傷,如今只有幾位功夫高的還在這兒擋着。
明者帶着人手過來,卻還是抵擋不住,先前素者說來了兩百人之多,其實不然,後來追到趙府來的都不只兩百來人,所以呂家早就知道素者已經聯絡了這些人就要起事,然後就派了這麼多的人在這兒擋着了。
他們這一次其實是落入了呂家的陷阱,看着呂家閉門不見客,其實卻早已經暗中佈署。
素者和明者擋在最前,趙牧手中的人終於集結過來,趙府外是一萬守城軍與巡邏兵。
即使呂府的這些人功夫再高強,也經不過這樣輪番戰鬥。
於是打了一夜之後,呂府的人也死傷了大部分,餘下的小部分開始往外撤,可是趙牧和李易卻殺紅了眼,哪輪得他們後撤,直接着帶着守城軍將追出城門,一直追上官道,只見一路的血跡和屍體。
他們這一次誓要將殤組織的人趕盡殺絕不可。
天亮了,滿城的血腥,城門沒有像往日那樣早早的開放,而朝着城門而去的街道上全是血跡和屍體,百姓們都紛紛躲在屋中不敢出門,鋪子的門全部都關着。
街頭沒有什麼兵走動,百姓更是看不到半個。
死一般的寂靜,比夜裡時還要可怕。
而今日滿朝文武百官也罷了朝,皇上終於病好上一次早朝時,卻見滿朝文武都不曾來,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朝堂不是朝堂,國家不是國家,魏帝這是要毀了祖宗基業嗎?
魏帝衝進呂后的寢宮,指着呂后下令:“交出寧氏和呂家二姑娘,若不然,休怪朕不客氣,呂氏,你當真以爲朕不敢動你們呂家?”
呂后不顧傷勢從牀上下來,連忙在魏帝腳邊跪下,膝行向前抱住魏帝的靴子,懇求道:“皇上,寧氏死不足惜,可是若是同意了他們的說法,這就證明只要滿朝文武逼皇上就能達到他們要的結果,這樣的話,以後誰還會服皇上,以後李家的威嚴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