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中三元,在這個時代屬於讀書人最高之榮耀!
如今的沈溪,成爲繼侍奉英宗、代宗、憲宗三朝,歷官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太子少保、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時人稱“我朝賢佐,商公第一”的商輅之後第二個三元及第者,而且年僅十三歲,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
這是多麼具有轟動效應的新聞,周圍街巷的民衆情緒跟着調動起來,士子們暫時忘記曾經攻訐沈溪與鬻題案相關,現在所有人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趕快去拜見一下這位新科狀元郎,沾一沾貴氣。
到底是怎樣的神童,才能以十三歲之齡就獲得讀書人生平最渴望獲得的榮譽,莫非比普通人多個眼睛還是耳朵不成?
沈溪中會元時,東昇客棧就熱鬧過一回,但跟這次的熱鬧相比,那就算不得什麼了。
蘇通所處茶樓即便距離東昇客棧不遠,只需要過個街口就到了,可等蘇通趕到東昇客棧外時,半條街都擠滿了人,更別說還有大批人正在問詢往這面趕過來,簡直要把整條街都給擠爆了。
“狀元郎在何處,我們要見狀元郎,讓我們進去!”
等圍觀羣衆到了東昇客棧外,才發覺一個問題,原來這會兒客棧正門已經關上了。
或許是有上次沈溪中會元后人來得太多的教訓,這次掌櫃先人一步,把報子迎進門第一件事,便是把店門關了,再把門板、窗板一律隔上,這樣不管外面來多少人,都沒辦法進客棧討賞,以慶賀爲名鬧事。
這下把圍觀民衆的憤怒給點燃了!
街道上不斷有人往客棧外聚集,而前面的進不去門,只能猛烈敲打門板、窗戶,“砰砰砰”聲音不斷。
喧譁聲中,許多人破口大罵,就好似客棧掌櫃斷了他們的財路一樣。但其實就算他們能進門來,同樣討不到一文錢的賞錢。
“緊趕慢趕,還是晚了啊。”
到了距離東昇客棧幾十丈遠的地方,蘇通和李愈就再也擠不進去了,蘇通只能望着東昇客棧的門楣方向發出感慨。
李愈倒不怎麼遺憾,在鼎沸的人聲中湊近蘇通耳邊,大聲道:“蘇兄,我們還是回去吧,狀元郎的熱鬧我們別摻和了!”
蘇通就差想告訴李愈,其實這位狀元郎是他的好友,跟他一起考府試、院試、鄉試、會試,這幾年被他引爲至交的沈溪。
眼看往東昇客棧擠過來的人更多,蘇通怕一會兒出現踩踏有個什麼意外,所以臨時打消了進客棧去給沈溪賀喜的念頭。
蘇通心想:“這些天沈老弟神神秘秘的,說是在爲朝廷做事,還是等他明日傳臚之後,再好好宴請他一番。算算時候,我也差不多也該回福建去了。”
此時東昇客棧內的沈溪,在玉孃的陪同下從樓上下來,面對一臉堆笑的幾位報子。
來給他報喜的人,一共有六個,按照規矩,除了禮部三個報子,還有順天府派來的三個報子。
“幾位,有勞了。”
沈溪從懷裡拿出一堆散碎銀子來,出去,雖然加起來也就十多兩,比不上會試中會元時蘇通散出去的,但那時候蘇通純粹是在慷他人之慨,事後沈溪已經把錢結清。現在發出去十多兩,數目已經不算小了。
這些報子也不都是爲討喜而來。
能來報狀元郎的喜,就算不收賞錢,報子們也樂意,傳說中狀元郎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能跟文曲星親近一下,以後家裡子嗣也能跟着沾光。
“狀元爺您真是客氣了,小的們三生有幸,能爲狀元爺您來賀喜……”幾個報子對沈溪都是恭維至極,其中有兩個還想上來拉沈溪一把,跟沈溪有身體上的接觸,可惜人還沒走近,便被玉娘擋住了。
玉娘笑道:“你們的心意,狀元爺領了,這正門出不去,走後門吧,狀元爺公事繁忙,明日還要進皇宮,耽誤了時辰你們擔待得起嗎?”
報子們領了賞錢,恭恭敬敬地把沈溪的狀元服留下。
狀元服是沈溪來日進宮必穿的服裝,作爲己未科殿試的狀元,沈溪有率領衆新科進士進朝堂朝拜天子的責任,這也是爲何要要選一個一表人才狀元的原因,三百人帶頭的那個看起來便歪瓜裂棗,那朝廷形象何存?
送走報子,沈溪回到房間,準備換上狀元服看看是否合身,但就算沒穿到身上,他便感覺這狀元服明顯比他的身體整整大出一號。
狀元冠二樑,緋羅圓領,錦綬蔽膝,紗帽,銀帶,朝靴,氈襪,槐木的笏板,連同內衣白絹的中單也一併送來。沈溪本來想換上瞧瞧,可玉娘卻站在一旁笑盈盈看着,讓沈溪無從寬衣。
“玉娘是否可迴避一下?”沈溪苦笑着問道。
玉娘笑容燦爛,雖然她跟沈溪沒有任何親戚關係,但這幾年二人淵源頗深,她對沈溪有種發自由衷的敬重,爲沈溪考取狀元而倍感欣慰。
玉娘道:“狀元郎要換衣,奴家自不會打攪,若狀元郎需要奴婢服侍,奴家只管去叫雲柳過來,她心靈手巧,倒是個能悉心照料人的好丫頭。”
雖然玉娘這話說得沒錯,不過沈溪還是直接拒絕了……他對玉娘和她的這些“女兒”,從來都是抱着敬而遠之的態度。
……
……
三月十八,一大清早,沈溪等三百名新科進士就前往長安門等候入宮。
長安左右門建於明永樂十八年。二門是皇城通往中央官署衙門的總門,門前豎立一座巨大石碑,上刻“官員人等,到此下馬”,並有禁軍守衛。
百官上朝都要從此門進入,到了門前就得下馬下轎,步行進長安門,經天街,上金水橋,入承天門,繼而進午門,到皇宮大殿上朝。
讀書人一旦金榜題名,便如“鯉魚跳龍門”,成爲天下知的新權貴。因此,長安左門被稱作“龍門”。而每年陰曆八月中,朝廷都在西千步廊進行“秋審”。囚犯由長安右門押解而進,猶如身進虎口。所以,長安右門被稱作“虎門”。
午門的門洞,正面看是三個,背面看是五個。兩側掖門,平時不開,只有在大朝的日子纔開。
文官走東掖門、武官走西掖門。當中的正門,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后在大婚入宮時可以走一次。殿試考中鼎甲的狀元、榜眼、探花三人,出來時也可以走一次。其他人等,一律只能走掖門。
無論是參加金殿傳臚,唱名賜第,長安街觀榜,參與恩榮宴,還是參拜先師神位、大司成,謁孔廟,狀元都處於諸進士中最顯赫的地位。
弘治十二年的傳臚儀式,仍舊在奉天殿舉行,不過時間稍晚一些,要等到百官到齊之後,與公卿大臣一同進宮。
這天雖然不是皇帝舉行大朝會的日子,卻是宮闈中三年一度的傳臚典禮,但凡京中三品以上官員,身無大疾,且不需要當值的,都必須出席。
這也是朝臣跟新科進士的第一次會面,象徵意義重大,皇帝藉此來說明,進士就是未來的朝官,二者地位是相等的。
衆進士一直在長安門外等候一個多時辰,到辰時末,宮門打開,後面零零散散而來的朝臣先行進宮,隨後纔是三百名進士。
所有人列成兩排,沈溪和倫文敘,作爲狀元和榜眼,各引領一排人由長安左門入內,直接往奉天殿方向而去。
因爲殿試就在奉天殿外舉行,這裡對衆新科進士來說並不陌生。
在進士抵達後,教坊司司樂於奉天殿檐們外兩側開始起樂,是宮廷大典中常用的“中和韶樂”,就跟運動員進行曲一樣,但凡儒家學子對這曲調耳熟能詳。
禮樂聲中,百官按照文武大臣的區別,列在三層臺階下的兩旁丹墀之內,衆進士分兩排,列於文武大臣之後。
所有人站定,開始換樂,爲“丹陛大樂”,這是隻有帝王出席的大典上才能使用的樂制,意思是,不久之後天子將會親臨。
與之前考生在殿試時只能低着頭不同,此番傳臚大典上人多眼雜,頭自然可以擡起來,也沒人去管,所以沈溪趁着這當口,將奉天殿殿堂的宏偉雄奇盡收眼底。
丹陛大樂聲中,禮部鴻臚寺官設黃案於奉天殿門外東側……之所以黃案不設在正當中位置,因爲那裡是待會兒天子升鑾的地方,禮制上不能有所僭越。
接下來是內閣大學士李東陽,捧着寫有衆進士殿試成績的黃榜走出來,置於黃案之上。
如此一來,準備工作基本完成。
接下來便是請天子的儀式,由三位內閣大學士劉健、李東陽和謝遷,親自去請天子着帝王袞冕乘鑾駕前來奉天殿,於奉天殿升座,文武百官和衆新科進士開始行三跪九叩之禮,是爲大禮。
行禮結束,鴻臚寺官開始拿皇帝親書制誥宣讀,聲音響徹:“朕於己未年三月甲戌,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經過這道制誥之後,衆新科進士等於正式從“貢士”變成“進士”,但隨後還有傳臚唱名之禮節。
宣讀制誥完畢,接下來就是由鴻臚寺官從黃榜上,依次從一甲第一名開始唱名,一直到三甲第二百零二名,每唱到一人,此人都要出列,到御道左右分別下跪行禮。
古人以左爲尊,狀元跪於御道左側,榜眼跪於右側,探花跪於狀元之後,二甲第一名跪於榜眼之後……依次類推。
一甲前三名,每一人唱名三次,且由鴻臚寺官親自引三人出列,以示隆寵。
等沈溪、倫文敘和豐熙先後跪倒,再唱二甲及三甲,依次而唱,每人只唱一次,且無鴻臚寺官員引路。
因爲名次既已排定,就算靠後的進士聽不到是否唱到自己,也會根據名次,知道下一個是誰。
越到後面,唱名速度越快,很容易出現唱名與出列錯位的情況。
不過在一次完整的大典之上,這點小小的錯漏已經算不得什麼。
光是一個簡單的唱名,就要持續半個時辰。
唱名結束後,已經臨近正午,丹陛大樂改換樂曲,奏《慶平之章》,衆進士再次行三跪九叩之禮,向天子叩拜。
在奉天殿外的典禮基本就此結束,弘治皇帝升鑾回宮。
禮部堂官用雲盤將放在黃案上的黃榜接好,在鼓樂御杖導引下,出奉天門、午門,經承天門穿過廣場,公卿和百官、新科進士隨黃榜走在後面,一路出長安門外,張貼黃榜於宮壁之上。
三百名新科進士要觀張榜之後,禮節方成。
寫着三百名進士姓名和名次的黃榜,會在宮牆上張貼三日,三天之後,會將黃榜送到內閣,又內閣轉送到國子監,將衆進士姓名刻碑,隨後黃榜會被保管在國子監內,以供後人查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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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狀元終於落袋爲安了,大家可以放心了吧?當然,我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精彩的還在後面等着呢!大明版的“重生之官道”又或者“官家”、“絕對權力”即將上演,向錄事參軍和不信天上掉餡餅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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