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四章 反應

無論劉瑾再怎麼嘴硬,還是怕了,隨後沈溪再想得到什麼口供,簡直是輕而易舉。

沈溪意興闌珊地從天牢中出來時,刑部侍郎張子麟走上前問道:“沈尚書,午時快到了,是否準備行刑事宜?”

沈溪點頭:“這件事就交由刑部衙門處置……張侍郎,一切拜託你了,希望不要辜負陛下的期望和信任。”

張子麟今年還沒滿五十歲,在朝中屬於“少壯派”,不過比之沈溪就要年長許多,二人資歷沒有絲毫可比性,沈溪到底是三元及第的東宮講官,爲官起點很高,且功勳卓著,朝中無出其右者。

張子麟陪同沈溪一起出了刑部大門,沒等沈溪上馬車,便見張永帶着人前來。

“張公公?”

沈溪對張永的造訪有些意外。

照理說這會兒張永應該在皇宮中到處打點,隨着劉瑾奪職下獄,其留下的權力空白正需要有人接管,朱厚照明顯對這些事不管不問,後宮又沒有人主持,太監要想上位必須拉幫結派。

張永急匆匆上前,瞪了張子麟一眼,張子麟識趣地退到一旁,張永這才說道:“沈大人,劉瑾關押在裡面?”

“嗯。”

沈溪微微點頭。

張永緩了口氣,道:“聽說把劉瑾拿下,剛開始還有些難以置信,事情竟如此順利,不枉費我等以性命之虞促成此事……”

沈溪一聽,張永這話好像有伸手討要功勞的意思。

張永又再道:“死罪已確定了吧?何時行刑?時間宜早不宜遲。”

“今日午時三刻。”

沈溪耐着性子回答。

張永神色凝滯,隨即有些爲難:“說是越早越好,但今日便急着動手,不怕陛下事後怪責?”

沈溪道:“就算陛下怪責,也由我一力承擔,張公公不必擔心被問罪。”

“話是這麼說……哎呀,總歸這件事跟咱家沒多大關係,如今京畿各大營都已被嚴密控制,尤其是沈大人調至京師換戍的地方人馬,此番爲京師穩定做出突出貢獻,咱家定會在陛下面前爲沈大人表功……”

說話間,張永用熱切的目光望着沈溪,希望能夠得到正面回饋。

最初沈溪對張永來的目的還有些不解,但聽到這裡,已經知道張永的意思。隨着劉瑾被正德皇帝下令處以極刑,該到搶奪功勞的時候了。

沈溪自己可以穩坐兵部尚書的位子,不用再前往西北,以後在朝中的聲望也會逐漸提高,甚至有可能出任吏部尚書。

而劉瑾留下來最大一個好處,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這是每個太監都覬覦的寶座,不但張苑想坐上去,張永的目標也是它,甚至宮裡一些老太監,諸如戴義和高鳳等人也不會拱手相讓。

本來這件事由朱厚照決定,但現在朱厚照對沈溪信任有加,事後必會商議司禮監和御馬監太監具體人選,張永現在就是想走沈溪的關係,利用他跟沈溪“共同鬥閹黨”的功勞,得到沈溪的支持。

可惜就算沈溪心知肚明,還是要裝糊塗,因爲現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當下道:“先謝過張公公,但在下得趕回兵部處置事務,待回來再跟張公公細談。”

……

……

沈溪上馬車走了,沒有跟張永作太多交流,此時任何一個涉及司禮監掌印的話題都非常敏感。

在這件事上,沈溪想避免影響朱厚照。

司禮監掌印之位看起來風光無限,但對接的衙門不是六部,而是內閣,無論是張苑還是張永,又或者戴義、高鳳、李榮這些太監被拔擢起來,乃至蕭敬這樣的老太監復出,短時間內都無法擁有劉瑾的權勢和聲望。

沈溪拿好處誘導張永和張苑等人幫忙做事,但事後卻選擇中立的態度。

沈溪乘車前往兵部的路上,仔細權衡其中利弊:“……張苑能力有所不足,讓他入主司禮監,必會爲內閣所挾,到那時謝老兒定處處鉗制於我;但若是張永上位,又或許太過強勢了,張永本身宮裡宮外人脈就不淺,恐怕會成爲第二個劉瑾……不過好在劉瑾專權這幾年,朝中但凡與閹黨有利益糾葛的勢力,都近乎被瓦解,劉瑾專權,爲我掃清了許多障礙……”

不知不覺間,馬車已行到兵部衙門門口。

沈溪從馬車上下來,兵部內馬上有人出來迎接,前尚書曹元、侍郎王敞等人都沒有現身,這些人暫時卸職在家,都察院和六科尚未對閹黨成員定性,每個人都在等候最後的結果。

出來迎接沈溪的乃是王守仁。

“伯安兄。”

沈溪見到王守仁,率先行禮。

王守仁趕緊上前還禮,二人一起進入兵部大門,還未走出多遠,兵部官員陸續出來見沈溪。所有人都知道沈溪是回來出任兵部尚書,早前一步朝廷已有御旨下達,確定沈溪兵部尚書的職務。

王守仁道:“恭喜之厚官復原職。”

沈溪一擺手:“說起來荒唐,這御旨還是昨夜劉逆親自擬定,但今日他已下獄,午時三刻便要行刑!”

“啊?這麼快?”

王守仁沒料到沈溪居然這麼急切,從事發到現在不過幾個時辰,就要送劉瑾上路。

沈溪嘆道:“劉瑾禍國殃民,這幾年朝中被他搞得烏煙瘴氣,昨夜甚至趁着我回朝,準備發動叛亂,幸好陛下明察秋毫……”

說這話時,沈溪暗中觀察王守仁的反應,發現王守仁雖神色如常,但目光中帶着一些懷疑。

王守仁有能力有見識,而且富有實幹精神,這樣的人才若用得好,是最佳輔佐人選,但若背道而馳,就是危險人物。

沈溪最忌憚的便是這個時代的“思想家”,恰恰王守仁便是其中魁首。

沈溪道:“我來兵部看看,畢竟涉及謀逆大案,需優先安定軍隊,確保京師安穩,剩下的事情,便是清除閹黨。”

王守仁微微頷首,二人並肩進入兵部大堂,對於這裡,沈溪可說非常熟悉,畢竟他當過一任兵部尚書。

沈溪環首四顧,隨即道:“這幾日兵部內職位會發生一定變動,具體人事任免下達前,伯安兄多費心了。”

此前王守仁曾代表朝廷,到紫荊關阻止沈溪領軍回朝,可惜未獲成功。

原本王守仁已被劉瑾貶斥爲南京刑部郎中,要去南方上任,但他前日跟着沈溪回京,到家後父親王華感覺朝中風聲不對,讓他先不忙啓程南下,靜觀其變,結果今天事情就出現轉機。

一大早謝遷就差人到王府通知,王守仁官復原職,重新擔任兵部武選清吏司郎中,這也是沈溪在兵部衙門見到王守仁的原因。

不過王守仁與沈溪是平輩相交,算不得“嫡系”,沈溪要調人回兵部,少不了之前他提拔的胡璉,還有師從於他的軍事學堂優秀學員。

沈溪剛坐下來跟王守仁說了一會兒話,門口有吏員進來傳報,說是謝遷來了。

這一天裡,沒有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官員大多東奔西走,尤其是謝遷,這位首輔大人起到了穩定軍心的作用,六部五寺衙門基本爲謝遷拜訪了個遍。

“之厚,你正好在這裡……”

沈溪剛跟王守仁迎出院子,謝遷已不請自到,一碰面就急匆匆地道,“既然碰到再好不過,你快派人去劉府知會一聲,將你手下親衛和御林軍撤去,由戶部衙門接管……”

謝遷上來便以命令的口吻跟沈溪說話,王守仁本要上前行禮,一聽語氣不善,只能遠遠地拱手,當作見禮。

沈溪皺起了眉頭:“謝閣老是想讓戶部的人搬走劉府贓款?”

“否則呢?”

謝遷打量沈溪,板着臉道,“你不會是想把這些金銀都送進內庫吧?劉逆禍國殃民,貪贓枉法,收受賄賂無數。這幾年朝廷各衙門都入不敷出,戶部倉庫都可以跑馬了,現在總算將賊逆府宅查抄,正好可貼府庫之不足……”

沈溪斷然搖頭:“請恕在下不能聽從謝閣老吩咐。”

若不是有外人在場,謝遷必然要對沈溪責罵一通,不過即便如此,他也瞪着眼睛怒視沈溪,目光好似要殺人。

沈溪回過頭:“伯安兄,這件事你暫且迴避一下。” шшш ●тт kán ●C〇

王守仁看出沈溪要跟謝遷商談大事,一個是內閣首輔,一個是皇帝指定的代表,事關重大,絕非他能參與,當即行禮告退。

王守仁離開後,謝遷黑着臉喝問:“真是胡鬧,劉瑾剛倒臺,你就想接他的班當權臣,是嗎?”

沈溪嘆道:“謝閣老說要挽回府庫損失,這點在下認同,但問題是劉府有多少財貨,陛下親眼見過,戶部就這麼把財貨搬走,陛下豈能輕易罷休?”

謝遷不悅道:“怎麼,你還真要把所有金銀珠寶都送到皇宮大內,供陛下花銷不成?”

沈溪搖頭:“這件事我實在做不了主,相信謝閣老也無法做主,一切都要聽從陛下安排……如今劉府以及閹黨頭目張彩等人府宅,已悉數被查抄,金銀玉器均登記在冊,這些東西都要等候陛下發落,若謝閣老實在認爲這些東西送入內庫不合適,那就當面跟陛下提出爲好!”

謝遷着惱:“若老夫能跟陛下商議,還來跟你說什麼?”

沈溪毫不客氣地回道:“既然謝閣老也知道陛下不會答應把這些財貨送到戶部,那我讓你把東西帶走,最後陛下怨責之人豈非是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謝閣老連這道理都不懂嗎?”

謝遷很生氣,指着沈溪氣呼呼地道:“你啊你,一心媚上,一點兒擔當都沒有,你可別忘了你文臣的身份!”

沈溪一聽不樂意了,拱手道:“謝閣老,學生還有要事辦理,就不陪你閒話了。告辭!”說完,轉身出了兵部大門,留下謝遷在那裡吹鬍子瞪眼。

……

……

當日京師內吵吵鬧鬧,比過年還要熱鬧。

劉瑾被判凌遲處死,京師內大街小巷,市井百姓奔走相告,當日西市法場上有數萬百姓圍觀,每從劉瑾身上割下一片肉,都引來一陣叫好聲。

行刑官乃是刑部侍郎張子麟,沈溪和謝遷都沒有到法場。

京師內雖然轟動,但在皇宮內朱厚照卻睡得無比踏實,一直到下午黃昏時分,朱厚照才睡醒。

朱厚照睜開眼便叫“口渴”,昨夜一番折騰讓他身心俱疲,小擰子端着茶壺站在龍榻前,朱厚照接過茶壺便“咕咚”“咕咚”把水全都喝乾淨,隨即朱厚照抹了抹嘴,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小擰子道:“陛下,這會兒已過了申時,外面天快黑了。”

朱厚照皺眉:“申時?唉,朕居然睡了一整天……對了,劉瑾人呢?”

小擰子驚訝地問道:“陛下,您不是判了劉公公死罪麼?聽說今日刑部那邊已按照陛下的意思,對劉公公行刑,且是凌遲處死……奴婢沒出宮去,不知具體是個什麼狀況,是否要幫陛下打聽一下?”

聽到劉瑾死去的消息,儘管朱厚照已有心理準備,神色間依然有些迷惘,他一擡手,示意小擰子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半晌後喟嘆:“殺了,還是殺了!朕只是判了他死罪,可沒說今日便要行刑……”

小擰子不敢說什麼,其實他這會兒心中滿是竊喜,因爲劉瑾不死的話始終是個禍患,以他對朱厚照性格的瞭解,這位皇帝性格反覆無常,且有婦人之仁,到頭來很可能劉瑾會被赦免。

想到這裡,小擰子暗自爲沈溪行事果決叫好。

朱厚照擡起頭問道:“沈先生人呢?”

小擰子道:“沈大人未入宮,這會兒應該還在宮外清查謀逆案。”

朱厚照再問:“那現在京城局勢還算安穩吧?”

小擰子心想,陛下到底是怎麼了?之前睡得那麼踏實,好像什麼事情跟他沒關係一樣,怎麼醒來後卻事事都那麼關心?

雖腹誹不斷,小擰子嘴上卻老老實實回話:“陛下,京城一片安穩,之前城西方向傳來震天的叫好聲,似乎民衆都聚到西市圍觀劉公公受刑。對了,晌午過後壽寧侯曾到乾清宮請見,被奴婢拒之門外。”

朱厚照生氣地道:“國舅愈發不像話了,朕沒傳他入宮,他怎麼進的宮門?以後沒有朕的旨意,誰都不許進宮門一步!”

或許是劉瑾謀反的事情給了朱厚照不小的打擊,令他對身邊人產生懷疑,決心改變鬆散的門禁制度,尤其是勳貴和大臣不得傳見便可入宮這條。

朱厚照簡單整理了衣冠,走下龍榻,身形歪歪倒倒,竟然有些站不穩。

“陛下。”

小擰子趕緊上前攙扶。

朱厚照一把推開小擰子,嘴上吩咐道:“派人去傳沈先生和謝閣老入宮覲見,朕給他們的期限只有一天,現在該明確朝中誰是閹黨了……朕要馬上恢復朝堂穩定,再這麼下去,誰爲朕賣命?”

“是,陛下。”

小擰子很識趣,不該說的話堅決不說,恭敬地退了下去,然後出宮傳話。

朱厚照則坐在桌前,對着銅鏡發呆,許久後他突然懊惱地低下頭,似乎是對劉瑾之死還抱有一絲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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