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一章 面聖

十一月十三日上午,沈溪率部回到京城。

沈溪回京前,紫荊關已光復,功勞雖未記在他身上,但王陵之和林恆畢竟是他派出去的,在王陵之和林恆佔領紫荊關後,並未就地駐防,而是把駐防職責交給自易州等地趕來的大明兵馬。

朝廷得悉宣府失守後,安排“欽差總理紫荊關兵備按察使”負責紫荊關防務,只是紫荊關在韃靼突襲下失守,紫荊關部分兵馬分撤到周邊的易州、淶水、定興等縣城,一直到王陵之和林恆光復紫荊關,這些兵馬才重新入駐。

王陵之和林恆繼續率領騎兵,一路尾隨韃靼人北上,伺機對韃靼人的撤兵行動展開騷擾。

由於之前的京營駐地已被韃子付之一炬,沈溪將兵馬駐紮在城南的南苑,一方面是保護這個皇家園林的安全,另一方面這裡建築衆多,方便士兵禦寒。

還有個原因是如今的沈溪是外臣,即便領兵勤王,在京師已無外患的情況下,沒資格帶兵進城。

謝遷作爲朝廷欽差,親自帶沈溪進宮面聖,由弘治皇帝對沈溪的差事做一個階段性的總結,並給沈溪安排下一步差事。

至於沈溪是繼續擔任延綏巡撫,還是暫時卸任等候調遣,又或者是直接新差事,都要由朱祐樘一言而決……內閣和吏部,對於沈溪的新職務只有建議權,而沒有最終的決定權。

這天中午,沈溪與謝遷、張永三人,各騎一匹馬,帶着幾十騎兵縱馬抵達正陽門外。

在遞交入城官牒後,三人獲准入城。

這在沈溪出征三個月後,第一次進入京城城門。

沈溪所率親衛,不會隨他一道前往大明門,留在了正陽門,負責護衛的變成侍衛上直軍的侍衛。

謝遷帶領沈溪、張永抵達大明門時,朝廷派出迎接的使節已經到了。

此時沈溪的身份不僅僅是延綏巡撫,還是封疆大吏回京勤王的功臣,朝廷派出的使節有二人,一人是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一人是內閣大學士李東陽,加上謝遷,迎接沈溪的隊伍可以說相當豪華。

見到李東陽,沈溪上前行禮問安:“見過李閣老!”

李東陽一擺手便當是打招呼,他既是閣臣,又是沈溪會試的主考官,理當以沈溪師長身份面對,而讓師長出來迎接學生,在李東陽看來是很沒面子的事情。

李東陽的冷漠,給蕭敬的熱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蕭敬雖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位高權重,但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對誰都客客氣氣,尤其是面對沈溪這樣立下大功的功臣,笑容就跟花兒一樣燦爛:“沈中丞,久違了,您的大名,咱家這幾個月來可是聽了無數次呢!呵呵!”

話雖然是恭維話,但沈溪聽起來卻覺得像是罵人。

這次由李東陽引路,謝遷次之,沈溪跟蕭敬持平,張永殿後,幾人過左掖門進入午門,穿過宏政門、中左門、後左門、乾清門,一路往乾清宮而去。

臨近乾清門時,張永前往司禮監述職,即便他回到皇宮,也不會跟隨沈溪等人一起面聖,而是要單獨面聖。

一路到乾清門外,李東陽、謝遷和沈溪在殿外等候,蕭敬進去傳報。

等蕭敬出來,李東陽和謝遷入內,沈溪只能繼續等待……他判斷此時乾清宮內應有其他大臣,不出意外的話,張懋、馬文升和劉健等人應該都在。

沈溪正等候傳見,突然一個小腦袋瓜在遠處探頭探腦看向這邊,沈溪側頭望去,二人四目相對,小腦袋瓜中間開了一道縫。沈溪心想:“連笑起來的模樣都沒變,這小子純粹是個樂天派!不過想想以後這小子會成爲個不學無術遺臭史冊的君主,就讓人上火!”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沈溪的“好”學生——太子朱厚照。

朱厚照沒過來,只是在遠處看着,不多時,蕭敬出來,笑着說道:“沈中丞,陛下傳召您進去敘話!”

沈溪微微點頭:“有勞蕭公公引路!”

蕭敬抿嘴一笑:“不敢當不敢當,沈大人先請!”

沈溪可沒準備走在前面,雖然他是正二品朝官,但他知道自己的斤兩,臨時的品階,就算官再大也是擺設,蕭敬纔是真正的天子近臣,手上的權力大到沒邊。

進入乾清宮,沈溪一眼便看到前方端坐的朱祐樘,三個月沒見,朱祐樘的病情似乎更加糟糕,一副有氣無力行將入土的模樣。

沈溪心想:“如今纔是弘治十六年,距離朱佑樘駕崩還有兩年,難道因爲我到來產生的蝴蝶效應,影響到了皇帝的壽命?”

乾清宮大殿兩邊站立的是朝中幾位重臣,除了沈溪之前猜測的幾人,尚有外戚張氏兄弟,以及兵部侍郎熊繡。

令沈溪驚訝的是,連兵部郎中王守仁也在,雖然王守仁站在隊伍最後面。

沈溪上前,恭敬行禮:“臣沈溪,參見陛下!”

朱祐樘雖然精神狀況不是很好,但還是勉強一笑,爲顯示對沈溪的禮重,平伸出手,做了個“請起”的手勢:“沈卿家平身說話!愛卿領兵勤王,解京師之圍,實乃大明功臣,若非朕身染惡疾,怎麼都得起來給你行禮!”

沈溪趕緊跪下表態:“爲朝廷鞠躬盡瘁,乃臣子本份,此戰之勝,實爲陛下隆恩浩蕩,三軍將士英勇殺敵,臣不敢居功!”

朱祐樘聽到沈溪的話,雖然身體不好,但臉上還是顯現欣慰的笑容,顯然沈溪的話說中了皇帝的心思……你們這些大臣,即便建功立業,但功勞也不是你們的,而是朕調度有方,你們要有這種覺悟。

謝遷心想:“這小子,本以爲他油鹽不進,沒想到說起恭維話來,一套一套的!”

至於在場其他人等,沒對沈溪的話有何反應,因爲在他們看來,沈溪所說都是套話,他們身處沈溪的位置,說的話也相差無幾。

朱祐樘道:“沈卿家,請起來說話。愛卿帶兵出京,到回兵勤王……這一路究竟發生什麼事,你不妨詳細解說,朕這些日子都在關注此事,但問及朝臣,所知太少,朕頗覺困惑!”

沈溪正要回話,謝遷搶先一步:“陛下,沈溪此戰之經過,已整理成疏,請陛下御覽!”

顯然謝遷是想堵住沈溪的嘴,防止沈溪說的跟奏疏上所寫不一樣,乾脆來個先發制人,把沈溪的奏疏先拿出來。

朱祐樘對謝遷橫插一腳很不滿意,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態,要看清楚東西實在太困難,但又不能拂了謝遷的面子,朱佑樘一擡手,侍候一旁的蕭敬上前,將奏疏接過,呈遞到朱祐樘面前。

朱祐樘一擺手:“朕先不看了,還是聽聽沈卿家如何說!”

在場人等全都看向沈溪,其實除了朱祐樘外,大家也都好奇,沈溪怎麼從韃靼人重重圍困的土木堡中殺出來的?

還有就是沈溪自打出兵到撤退到土木堡中間那段緩慢行軍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算沈溪取得大功,可人門還是吹毛求疵,質詢沈溪一些非正常舉動。

沈溪頓時成爲衆矢之的,但他卻無任何慌張,當下道:“回陛下,臣領兵出京師,行軍之初,一直小心謹慎……”

爲了避免讓皇帝猜忌,沈溪沒去找藉口,而是將大致情況說明,只是在判斷宣府形勢時,他沒說是自己主觀判斷,而說是結合方方面面的情報得出的結論,至於皇帝信不信那是另一回事。

皇帝似乎對沈溪緩慢行軍一事不想多問,關鍵在於沈溪誤打誤撞真的碰上了韃靼人繞道攻打宣府,而沈溪駐兵土木堡內又接連取得幾場大勝,皇帝關心的是沈溪是怎麼打的勝仗,幾場勝仗的戰果是否摻雜有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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