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高在上,俯瞰世人審判生死,到形勢逆轉,被人俘虜生死不由己,只不過短短一分鐘。
江北各豪門子弟們還沒從之前的歡欣喜悅中轉變過來,直到被槍口指着腦袋時,笑容還凝固在臉上。
而程大器更是震驚無比,雙眼瞪得如燈籠般,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況。
在他的認識裡,監天司自成立以來,除了第一代先驅們遭遇過重重阻撓、種種困難外。
在第一代先驅打下赫赫威名後,監天司辦事,可稱得上神鬼避讓,即使來歷再大的人,也不敢公然反抗,跟別說反過來俘虜監天司的人。
“吳凡,暴力對抗監天司,可形同謀逆,我不知道你的具體身份,但不管你的背後是軍部哪個大人物,你真以爲如此行事,他們還會護着你不成!”程大器厲聲質問。
雖然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他心中十分驚惶,但表面仍強裝鎮定,希望以大義大勢能讓吳凡清醒,不要做出瘋子行徑。
見程大器信誓旦旦,將對抗監天司的情況說的如此嚴重,陳淑儀眼中不禁流露出擔憂。
她與樑青竹不同,樑青竹可以與吳凡生死與共,堅定的與吳凡站在一起,無論吳凡是否下一刻就要犯下滔天大罪。
但她無法做到,說到底,她陳淑儀與吳凡並沒有任何忠誠可言,她只是在自己面臨進退不得,沒有地方展現自己的才華和野心的,而吳凡展現的力量最強勢的時候,順勢投靠了吳凡,替樑青竹掃清繼承晚秋集團的管理上的障礙。
雙方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關係,當吳凡失去了在江北的強勢,無法壓制江北豪門,甚至可能面臨更嚴重的滅頂之災時,陳淑儀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置身事外、保全自己。
陳淑儀的眼中出現掙扎,即使是私生女,但她畢竟是陳山河的女兒,同樣是江北豪門子弟中的一員。
對面這些豪門子弟中,甚至有一些還曾與她有交情往來,如果她這時候與吳凡劃清界限,還有可能不受吳凡現在的瘋狂行徑的牽連。
雖然吳凡的人已經控制住了局面,但正如程大器所說,公然對抗監天司,形同謀逆。
到時候不僅吳凡必死無疑,連她陳淑儀,甚至他父親陳山河和整個陳家,都要受到牽連,一夜覆滅!
然而,當陳淑儀看向吳凡時,卻發現吳凡的眼神平靜,絲毫沒有臨死反抗的瘋狂,也沒有亡命之徒般的看淡生死。
吳凡此時的眼神,一如她第一次見到時一樣,沉着、冷靜,淡然之中透露出的,是遠比那些所謂大人物俯瞰衆生更深層的高貴。
那是一種深邃而滄桑,彷彿見慣了無數生死離別,對死亡的漠然,卻對生命更加充滿熱愛和憐憫的矛盾感。
這種感覺,比大人物們冷血無情,將生命看作數字多了一絲溫度,比貪生怕死,將自己生命看得無比重要的人,多了一絲對生死的淡然。
陳淑儀相信,擁有這種氣質的人,絕不是一個瘋狂的莽夫,也不會是以卵擊石,只能展現一時輝煌的悲情英雄,而是真正經歷過無數生死險境、得到過無數勝利,而鍛鍊形成的自然流露出的氣質。
現在,她再次看到了吳凡這樣的氣質。
“他沒有瘋狂,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陳淑儀心中震撼的想道。
儘管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吳凡如何在這樣的絕境中破局,但吳凡的表現卻告訴她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陳淑儀眼中的掙扎消失了,她默默的後退一步,堅定的站在樑青竹側後方,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在她沒注意到的情況下,吳凡對她的一舉一動了然於心,對陳淑儀最後後退的一步露出讚賞。
“果然不愧是敢放棄陳家的榮華富貴與權勢地位,毅然投靠我這個所有人眼中的一介莽夫的奇女子,只要有我在一天,她就會成爲青竹最好的助手,再不敢生出一絲異心!”吳凡心中想道。
見吳凡沉默不語,已經度過最初的震驚的程大器,自認爲自己指出的嚴重後果已經嚇到吳凡,心想先哄騙矇混過去,後面再找吳凡算賬,他一副悲憫大度的神態道:
“吳凡,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我可以不追究你今日的所作所爲,放你一條生路,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動用私軍,戕害地方富商的事,只要你乖乖就範,承擔罪責,還可以從輕發落。”
程大器重新找回一絲底氣,在他看來,自己已經放出如此寬鬆的條件,吳凡要是識相,就該立即收手,向他求饒。
甚至,他還環顧四周,看向影衛衆人,沉聲道:“你們是來自哪一支邊軍,難道不知道襲擊監天司是重罪嗎,你們現在放下武器投降還來得及,不要盲目盲從,追悔莫及!”
程大器心中暗自得意,認爲自己已經重新掌控了局面,將曾經從叔叔那裡學到的心理戰術發揮到極致,在吳凡和私軍之間,建立了一道隔閡,恐怕下一刻,就有人承受不住這種心理壓力,崩潰的放下手中的武器。
只要有一人放下,立即就會形成決堤之勢,隊伍士氣瞬間崩塌,無可挽回!
然而,十分鐘過去,現場依然毫無動靜,氣氛重新變得凝重起來,甚至比之前更加令人喘不過氣。
因爲毫無動靜的影衛,依然用黑洞洞的槍口指着他們的要害,而毫無動搖的沉默,則表明了影衛的態度。
他們真的敢開槍!
所有監天司行動隊員,與江北豪門子弟們的臉色都蒼白無比,額頭豆大的汗珠如雨下,他們意識到,最恐懼的情況發生了。
“你……你……”程大器再也無法保持鎮定,看着吳凡,連說話都帶着哆嗦。
吳凡笑了笑,臉上帶着落寞、惋惜、遺憾等複雜情緒道:“曾經爲國立下大功,爲國肅清奸匿、樹立正氣的監天司,竟淪落至此。
甚至,連曾經與之並肩作戰過,錦衣夜行的影衛,都認不出來!”
吳凡道破影衛的身份。
影衛,正如其名,如影子般潛行匿蹤卻又無處不在,如影子般默默無聞,卻守候在光明之後。
他不是某些特定的人,而是一支番號,一支令敵人聞風喪膽,一支只有嚴苛條件和堅定的信仰才能加入的隊伍,而只有得到他們承認,內心認可的人,才能得到他們的效忠。
“影衛!你……你你你……你是什麼人!不可能,影衛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又怎麼可能效忠一個如此年輕的人!”程大器比以往所有時刻都震驚。
在聽到影衛的名字時,他終於想起,只有一定地位層次才能接觸到的信息,那是關於影衛的存在的介紹。
還有,曾經他叔叔程湯以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的表情,告訴他的話:
“若遇影衛,監天司以往所有的權力如同泡影,絕不可如以往般妄自尊大,若遇影衛效忠之人,則必然是當世英傑,萬不得已不可得罪!”
程大器還記得,以叔叔程湯的身份,在說起影衛這個番號時,也無法掩飾的忌憚。
“吳……吳凡,你想幹什麼,我叔叔是程湯,我親叔叔……監天司副司首,而且馬上他就要競爭成爲真正的司首……即使你們是影衛,也……也不敢將我怎麼樣!”程大器瞥見吳凡眼中的殺氣,驚慌的卻毫無底氣的警告道。
然而,在他踏上江北的土地的那時起,吳凡已經宣佈了他的結局。
更何況程大器在來到江北後,明顯是針對他吳凡而來。
而程湯,顯然就是在小垌村大火案中,與江北豪門同流合污了!
“青竹,你們先到一樓大廳等我!”吳凡轉身,讓樑青竹和陳淑儀兩人先出去。
樑青竹知道即將發生什麼,她以眼神向吳凡表達,無論如何,她都會支持吳凡,點了點頭乖乖的離開。
而陳淑儀,無法掩飾心中的震撼。
他不知道影衛代表着什麼,但顯然,從程大器的表現中,可以知道,“影衛”兩個字所代表的巨大權勢與實力,至少,可以與人人懼怕的監天司分庭抗禮。
兩人離開了大廳,回到一樓時,隱約能聽到已經小了很多的沉悶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