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收復河州城

熙寧五年十二月

章越率宋軍主力抵至寧河寨(香子城)。

這是章越第二次抵達香子城,第一次攻河州時,他率八百兵馬駐守在此被番軍團團包圍,而前方的王韶音訊全無。

章越記得當時城北有兩千多蕃帳。王韶勸自己盡數殺之,他卻不肯。之後番軍復圍城,這些人不僅不感激宋軍,反而協助番軍攻城。

之前章越特意經營過寧河寨,不僅加固了城池,還添了兵糧。王韶雖率軍攻岷州,但也不敢撤了這裡的兵馬,也是給王厚留一條退路。

所以景思立雖然大敗,但王厚率殘部退守此城倒也穩住了局勢,否則河州形勢將敗壞得難以收拾。

而今再度抵達寧河寨,章越心境比起大半年前已是變多了。

章楶,王君萬,种師道,奚起,包順亦三萬蕃部騎兵抵此與章越會師。

章越聽章楶說不僅擊敗西夏援軍及額勒錦部,還將額勒錦這個河州有名的能征慣戰的部族給平了後,輕輕地責章楶的兩句。

章楶則推說都是下面的蕃部騎兵難以節制,若他帶着是漢軍絕不是如此,章越聽了採納了章楶意見,於是便大事化小了。

高遵裕拍案道:“那怎麼可以讓西賊繞城而去,必須讓他們全部留下定西,進退兩難。老苗啊!你率百餘精騎出北門,我再使兵馬從左右縱擊,包教這一次破賊!”

同時在信中王韶也向章越道歉認錯,言自己豬油蒙了心,罔顧章越當初提拔舉薦之恩,然後將自己狠狠地痛罵了一頓。

高遵裕再狂,再怎麼依仗着有高太后這般後臺,也是必須在章越面前收斂起來。

章越親筆給高遵裕寫了一封信,信中對高遵裕極盡謙詞。

一旁王君萬聽得清楚,這正是王韶當初向章越的獻策。

蔡京現在是章越心腹,一切書信公文都經他看過,再呈給章越。

章越寫完信對蔡京道:“高遵裕好名喜功,你就要將名這功給他,不要與他爭這些,如此他自會盡力守住定西,不會向我們要兵要糧了。”

之後章越在此寧河寨聚集衆將,宋軍主力皆已到達,且名將雲集。

此信送至定西城後,果真令高遵裕大悅。

苗授也是懂得捧高遵裕道:“總管在定西城一人守西賊五萬大軍,使對方不敢南下,經略相公當然也是明白,此戰能勝全在總管。”

蔡京道:“西賊的伎倆確實瞞不住大帥。”

官家知二姚能征慣戰,所以特調給章越攻河州。

其中有皇城使,文州刺史韓存寶,左藏庫使郝進,六宅使林廣遷,果州刺史盍可道,還要西北將門姚家將的姚兕,姚麟。

章越聽高遵裕來信求援就非常不感冒。

蔡京道:“王子純此人似韓信也,不謙讓,伐己功,矜其能。韓信能不忘漂母之恩,一飯千金,卻忘亭子之妻給飯數月,更不識高祖恩典賞識薦拔其於寒微,使之腰佩三齊印信也。”

除了姚兕,姚麟,姚家將的第三代姚古,姚雄也是從徵。

章越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說到底都是朝廷的公事,沒必要作私人的意氣之爭。”

苗授聞言大喜。

章越道:“十功抵不過一惡者,不可交也,元長言之有理。”

西夏人來攻後,高遵裕便使出龜縮大法,無論西夏人怎麼挑釁,就是不出戰。

人與人之間交往,你對他好十次,都不敵對方因你一次不周到,從此與你翻臉絕交。這般人就不要與他往來了。

官家聽說了姚兕的名聲,表示將信將疑,召他入京見面試其騎射,果真是百發百中,加官爲涇原路都監。

“不過定西城絕不能丟,元長給我磨墨。”

章越聽蔡京之言笑了笑,韓信給漂母一飯千金的事都知道,此事起因是之前亭長的妻子讓他吃了幾個月閒飯,卻因爲一次沒給他提供飯食,令韓信生氣從此不再去亭長家吃飯,結果肚子餓得沒辦法到溪邊釣魚,遇到了漂母給了一餐飯。

我章越一介書生又不會統兵,以後只有倚重你,望你多多幫手。

章越當即拿過紙筆,蔡京在一旁給章越磨墨。

他在環慶路爲將時,一箭射殺統兵西夏的先鋒大將。

“至於不服從的蕃部則……一律蕩平!”

章越對衆將道:“河州各蕃部願降者,擇其精壯爲弓箭手,同時設寨,擇蕃官治理,授予田地。”

韓信功成名就後給了漂母千金,卻沒有報答亭長,由此可見一斑。

章越自己只是說個大概或他們寫完自己看一遍,便以經略司的名義發出去了。

另外王韶對此番河州用兵御將提出了不少自己的意見。

姚兕,姚麒有二姚之稱,即便在党項人那邊也是兇名在外,特別是姚兕更是勇冠三軍。

“另外再送十罈美酒佳釀給高遵裕。”

軍議之後,蔡京向章越道:“成州別駕王韶寄信而來!”

“每寨選三五指揮,以二百五十人爲額,弓箭手給地一傾,蕃官給地兩頃,大蕃官給地三頃,以漢官與蕃官勾管,爲免漢軍殺蕃軍冒功,每名番軍可於左耳前刺番軍二字。”

王韶的書信也是建言獻策,讓章越厚加撫卹戰死河州的將士以收軍心,特別是留在熙河路的家眷當安置妥當。

“如今王子純雖似知錯,但其實不過見我軍建功,故而悔也。”

章越在信中說,這一次攻打河州,勝負不在於河州,而在於定西能否阻截住西夏方向來的援兵。

高遵裕舉信對大將苗授笑道:“如今經略相公方知倚重我老高了。”

但苗授眼看這麼多軍功自己取不了也是眼紅,這一個月來屢次請戰,都被高遵裕一句謹慎守城給推了回去。

章越覺得王韶這條建議說得很中肯。

不過新募番軍卻不如熙州番軍有給鹽鈔的福利,只是授田授地。

此刻苗授得了高遵裕授意,哪還猶豫,回去點了百餘精騎開了北門殺出去。

高遵裕笑着點點頭問道:“城外西賊有什麼動靜嗎?”

王韶如今在成州編管,章越雖不許他簽署文字,但卻沒有剝奪對方看朝廷公文的權利。

苗授道:“一直都小打小鬧,但攻不破我軍城壘,反賠了不少人命,如今似派出些許人馬想要繞過定西城,往秦鳳或是熙州方向探路!”

於是章越在寧河寨分兵多路,北至黃河,南至南山,掃蕩河州山中及河川諸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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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權勢遠非當初可比。

不過章越沒有答允,還是依照當初章楶制定的方略,先掃平外周,再解河州之圍。

蔡京看信深爲佩服。

勝負在此一戰,自己這一次奉聖旨來熙河將兵,官家對熙河戰事非常關注,兩宮太后也是如此,只有打贏了這一戰方可不負朝廷天子。

章越不用其人但卻不廢其策,足見其心胸開闊,此永非王韶可及。

衆將們轟然稱是。

甚至西夏人擺出鬆鬆垮垮的隊伍,高遵裕也果斷看破認爲這是西夏詭計不予接戰。

章越對蔡京道:“圍魏救趙乃兵法上慣使之策,西賊又慣使此伎倆。”

蔡京心知前線消息錯綜複雜,章越身爲主將每日接到這樣的信息不知其數,但始終要從這麼多信息中得到一直清楚冷靜的認識倒是不易。

所以高遵裕在定西的成敗可謂至關重要,戰局的成敗在此一舉。當初王韶狂妄自大,沒有將高將軍放在眼底,但我章越一直是知道你的本事,如今王韶被貶了,整個熙河戰局就全靠你高遵裕一人撐着了。

章越對蔡京問道:“元長怎麼看王子純此信?”

河州熙州的戰報,王韶都是可以知道的。

不過這一次似西夏知道宋軍主力出河州,故而加強了對定西城的攻勢,似想要作爲截斷宋軍後路的樣子,迫使宋軍主力回援。

更何況章越還給高遵裕寫了這樣一份恭維的信呢?

當初章越與高遵裕有一些過節,但是如今章越皇命在身,可以處置熙河路一切將領,連高遵裕也包含在內。

經略司裡起草公文都是旁人給章越代書,比如一般的文字都是機宜文字徐禧代筆,若是重要一些是蔡京,蔡卞兄弟二人代筆。

新至諸將氣勢正盛,以爲鬼章,木徵不堪一擊,而二姚從別路更是躍躍欲試,想要一逞本事。

又一次党項來犯,姚兕一人一騎射殺了党項數百騎。

章越親自動筆說明此事必須非常慎重的處理。

頓了頓章越對蔡京道:“不過我不會因其能廢其言,子純信中之建議,你與諸人議一議再報給我。”

聽說高遵裕和章越當初還是非常不和的,但章越能夠放下身段給高遵裕寫這樣一封信非常難得。

“是。”蔡京見得到章越信任非常高興,隨即又道:“高副總管又來信求援了。”

果真西夏人一點防備也沒有,被苗授連踏了好幾座營盤,高遵裕一看西夏人毫無防備,當即率軍出城跟在苗授後面鼓譟掩殺,擊潰了夏軍。

此戰高遵裕報爲大勝,殲西夏軍萬餘上報給朝廷。

而與此同時章越縱兵從河州全面出擊,破布沁巴勒等族,焚其族帳,全面掃蕩河州南面西面各族蕃部,斷絕了鬼章,木徵的援兵。

而包圍河州城的鬼章,木徵擔心章越截斷南山歸道,連夜拔寨退至踏白城。

熙寧六年一月時,一場大雪突然而降,在寧河寨駐足了一個多月的章越突然率軍北上

收復了被圍了數月之久的河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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