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羅大丫的記憶中,趙宋氏明顯是個有點厲害的婆婆。

倒不是說她欺負人,而是和一般人家那種沒有主見的婆婆不一樣,趙宋氏在面對家中的各種困境,竟然自己給扛下來了。

不得不說,這一點讓羅素很敬佩。

“娘,你回來了。”羅素面上淡定的笑了一下。

趙母還沒緩過來,聽到羅素說話,頓時驚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了。這兒媳婦進門後前幾天還算好,但是自從家裡敗落之後,可就沒一句好話了,啥時候有這麼溫和的語氣啊。

她到底是經過大風浪的人了,心裡雖然驚訝,臉上也沒特別的表現嗎出來。倒是故作威嚴道,“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爲你立馬改嫁了呢。”

“娘說的什麼話,我進了趙家的門,自然是趙家的媳婦了。我回孃家也是想給家裡早點幫助罷了,這不是回來了嗎。”

羅素笑着說了一句。她倒不是怕趙母,只不過現在初來乍到,想把家裡先穩定下來。且這位趙母的爲人讓她有些敬佩,心裡也多了一股尊敬。

趙母聞言,心裡有些不相信,但是看着鍋裡的米飯,心裡也知道這是兒媳婦拿回來的。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跑了又突然回來的兒媳婦。她看了羅素兩眼,突然道,“你額頭上咋傷到了?”

羅素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笑道,“呵呵,不妨事,就是不小心撞到了,想都好了。”

趙母走過來看了看她的腦門,已經被包着嚴嚴實實的,看不清楚是咋樣了。她撇了撇嘴沒說話,“那行,我進屋去看看老二。”

說完就故作威嚴的轉身走了。

羅素見她走了,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幸好羅大丫嫁到趙家的時間不長,她就算有些改變,趙母也不可能發現的。

這一關算是過了。

西屋趙辭房間裡,趙母正端着一碗熱水進了屋裡。看着牀上躺着的兒子,眼眶頓時紅了。

她走過去將碗放到牀邊上,對着牀上的人喊道,“辭兒,你好些沒?”

牀上的趙辭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往日裡清明的眼睛也變得有些渾濁了,“娘,我好些了,您不用擔心。”

他又瞄了瞄房門的方向,“今日羅家大爺過來了,說是嫂子回來了,是嗎?”

“哎,是回來了。”趙母臉上卻沒怎麼高興,“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她回來。你說她沒進門之前,咱家還算好的。但是自從她進門之後,這日子咋就變成這樣了。你爹病死了,你哥哥又沒了,現在你又突然生了重病了。你知道嗎,人家現在外面都說她是個災星呢。”

趙辭在枕頭上輕輕搖了搖頭,“娘,你別這麼說,嫂子是個苦命人,你不要聽別人胡說。子不言怪力亂神。”

趙母心裡也知道這個兒媳婦命苦,但是有時候想想,心裡到底有些不舒坦。要說老頭子也就算了,咋大兒子就這樣沒了。這還不止,現在老二也這個樣子了,家裡又沒有銀子治病,以後還不知道咋過呢。

“我雖然覺得她是個災星,但是現在家裡又少不了她。哎,先讓她留着吧,咱家已經這樣了,以後還能更慘?”

趙辭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娘,吃飯了。”外面傳來了羅素的聲音。

趙母連忙起身,“我去給你端點吃的過來。”

趙辭無力的笑了笑,卻沒有什麼力氣說話了。他這幾日躺在牀上,爲了給家裡節約口糧,也沒怎麼吃東西。

午飯雖然是南瓜糙米做的,不過家裡還算有些青菜啥子的,羅素也簡單的做了兩個菜。家裡的佐料太少了,味道讓羅素有些不敢恭維。

趙母看到飯菜後,卻有些驚訝。家裡已經好幾日沒吃什麼乾飯了。

“你這是自己掏錢去買的?”

羅素笑道,“買的不多,先湊合幾日。”

“那下頓就別做乾飯了,家裡喝點粥就行了,糧食省着點吃。”趙母板着臉說了一句,就給趙辭盛了半碗飯,又端了碗米湯進去了。

雖然趙母臉色不好,但是說的話卻挺在理的,羅素心裡暗道自己還是沒有適應這裡的人的想法。她心裡覺得做飯就得吃乾飯,所以壓根就沒考慮糧食的問題,看來,得想法子弄點吃的了。她可不想真的每頓都吃糠喝粥的。

“嫂子,這飯真好吃。”

趙林擡起頭來甜甜的笑着說了一句。

現在這兩孩子已經被羅素的食物給收買了,對於羅大丫之前對他們兩個的打罵也選擇性忘記了。

嫂子回來了,他們就有飯吃了,所以嫂子是讓人喜歡的。

羅素雖然不知道他們心裡的這個邏輯關係,但是也明顯的感受到這裡像孩子是接受自己了。看着兩個孩子苦黃瓜瘦的模樣,她心裡也覺得有些憐憫。

說起來,她上輩子也是在農村長大的,家裡也很窮,窮的連大學的學費都是村裡人幫着湊齊的。沒法子,他們村子窮啊,整個村子那麼些年就只出了她這麼個大學生。所以大夥都希望她能學成歸來報效家鄉。帶着大夥脫貧致富。她也是給鄉親們承諾的,一定會讓村子富裕起來。可惜她學倒是學成了,就是進村子的路上掉河裡了。

也不知道村裡人知道她沒了的消息,是不是會很失望。

唯一讓她慶幸的是,在學校裡參加了一項農業研究之後,她獲得了一筆獎金,這筆獎金應該能讓村裡的人心裡好受一些。而且研究所當時也承諾會給村裡提供最好的種子,將她們村子作爲農業試種點的,只要村子裡的農作物產量高了,大夥的環境應該會改善一點吧。

不過說起來,村子裡再窮,那也是沒錢花,但是飯都是管夠的啊。而且吃的都是大白米飯。她記得以前在村裡吃飯的時候,有時候在飯粒裡面都能吃出白色的小米蟲的。

現在這裡,估摸着這些米都沒長蟲子的機會了。

趙母給趙辭喂完了飯菜出來的時候,趙木棉和趙林已經吃完了自己去玩去了。羅素知道這裡的規矩,老人家沒吃完,做媳婦的是不能吃完的。這是這裡媳婦最基本的禮貌,所以等着趙母一起吃飯。

見着趙母出來了,她給趙母端了飯菜。

“你要是餓了就先吃,咱家沒這麼多規矩。”看着羅素等她吃飯,趙母心裡還是很滿意的。覺得這次兒媳婦回去之後,回來了就懂事多了。

羅素邊挑了飯吃,邊笑道,“娘在外面砍柴才辛苦呢,我在家裡也不餓。”

趙母真是餓了,端着碗筷吃了幾口飯。

婆媳兩個也沒再說話,自己都悶着頭吃飯。

一直道吃完了飯菜之後,趙母將碗筷放下,見羅素要收拾碗筷,伸手攔着她,“你待會再幹活,咱兩說幾句話。”

羅素見狀,知道這是要和自己攤牌了,她依言坐了下來,神色認真的看着趙母。

趙母看了眼自己羅素,又轉過頭看着桌面,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嫌棄家裡窮。我不知道親家那邊是咋和你說的,反正你回來了,我就當你是願意在家裡過日子的。”

“娘,我咋會嫌棄家裡的。”

“你也別說這話,咱心裡都清楚。”趙母眼睛有些紅,卻沒哭,神色卻很堅定,“你知道家裡現在的情況,你公公治病沒少花錢,家裡錢不多了,再加上老二這幾天看病,現在真是一個子也沒有了。我年紀大了,還有兩個小的,這都是要吃飯的。我知道靠着你一個女人,咱家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年紀再大,我也會出去掙錢,不會讓你一個人養家的。”

聽着趙母這話,羅素心裡有些發酸。雖然和這家人不是血緣之親,但是看着這樣的婆婆,她是真心的敬佩的。

趙母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但是不管多辛苦,有一件事情我是要和你說好的。咱家就是砸鍋賣鐵的,也得把老二的病給治好了。這事情你也別說我這個做婆婆的自私。你男人沒了,林子又還小,要是老二沒了,你說咱家咋辦?”

羅素點點頭,她心裡清楚,一個成年男人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哪怕這個男人躺牀上不能工作,那也是整個家裡的主心骨。

雖然她不這麼認爲,但是在這個封建社會,男人那就是家裡的天。

趙母見她點頭,心裡滿意,又見她不說話,以爲她是沒想明白,繼續解釋,“老二是咱們這裡的秀才,他這個年紀的秀才,那是不容易的。要不是家裡出事了,他是準備去考舉人的。“說起這個,趙母的臉上明顯的帶着幾分驕傲。“只要老二病好了,考了功名,咱家這日子不好了嗎?”

“二弟是秀才?”羅素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咋或者羅大丫的記憶中沒有這回事呢?

乖乖,秀才啊。她可是知道這古代的科舉有多難的,雖然只是個秀才,但是以趙辭這不滿二十的年紀,那絕對是潛力股啊。如果這裡的科舉制度是和她所知道的那個制度一樣的話,這趙辭要是考中了舉人,別的不說,家裡最起碼是不用交稅了。最重要的是,要是再能考中個進士……

潛力股啊潛力股啊。

羅素突然對未來有了一種莫名的希望了。別說淡泊功名,她在現代都體會到了當官的重要性,何況這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了。家裡要是出了一個官,全家人這日子還真是不擔心過不下去了。

趙母見羅素臉上放光,心裡也有幾分驕傲,這是自己最驕傲的事情了。她輕輕咳了咳,“才考中不久的,本來家裡也該慶賀一番的,卻不想趕上了你公公走了。”

家裡的老爹沒了,趙辭這考中秀才的事情自然是沒倒出宣揚了。

家裡有了一個潛力股,羅素的心裡充滿了鬥志,她一臉堅定的看着趙母,“娘,你放心,二弟這病咱們得治,一定給治好了。您就放一個百二十個心吧。”

“哎,”趙母心裡微微激動。聽着兒媳婦這話,她心裡纔算是放心了。其實這些日子,她辛苦的撐起這個家,心裡哪有不擔心的。如今兒媳婦願意和她一起分擔,她肩上的擔子也能輕鬆一點了。

“大丫啊,你放心,你對咱趙家這份情,咱記住了。以後等老二的身子好了,你出孝了,我就給你再說個好婆家。再另外給你出分嫁妝。”

聽到這話,羅素心裡呵呵了兩下,“這事情以後再說吧。”

改嫁的事情她現在可不想考慮,事實上羅大丫現在這身份她還是很滿意的。雖然嫁人了,但是和沒嫁人一樣,而且受了寡,也不擔心家裡的長輩逼婚了。她現在可沒這個想法去給自己找個男人嫁了。

畢竟法理大於天,她就算是有現代女人的思想,但是在這種男權至上的社會裡,她也沒這個信心去主宰一個男人的想法。

婆媳兩個一番深談,讓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比之前要親近一些了。

下午趙母就又去砍柴,準備再去弄點柴火,明兒早上一早拉去集市上賣掉,給趙辭買點藥回來。

羅素本來意思意思要跟着去,趙母倒是沒讓她去。“你腦袋上的傷口還沒好呢,就甭去了,要是傷口嚴重了,咱家真是沒有銀錢治病了。”

羅素也沒扭捏。她心裡也是不想去的。倒不是想偷懶,只不過這砍柴是一件費力又不掙錢的事情,把一下午的時間花在這上面,對於一向考慮到利益問題的她來說,覺得實在不划算。

等趙母一出門,羅素就把家裡收拾了一番。正準備回屋裡去想自己的掙錢大計劃,突然西屋那邊傳來了一陣的響動。

她知道趙辭身子是不好的,似乎還躺在牀上。擔心是趙辭出了什麼事情故意弄出響聲的,趕緊往西屋這邊跑。

“二弟。”一推開房門,羅素就喊了一聲。

不過房間裡景象讓她頓時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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