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拖了趙大木帶銀子給趙辭之後,趙母的心裡才踏實一點。

老族長聽了消息,也上門來讓趙母領着家裡人去祠堂那邊開了祠堂,代趙辭給老祖宗焚香祈禱,盼着能夠得個功名回來,日後也能光宗耀祖。

趙辭不在,只能讓趙林這個男丁去上了香,有模有樣的拜了拜。

老族長道,“都放寬心,辭哥兒是個好苗子,以後一定能出息的。想當初出生的時候那樣的驚險,石頭都抱出去了,結果又活生生的抱回來了。這孩子命大啊,是個大富大貴的命。”

趙母一聽,怔了一下,笑道,“是老天爺保佑。”

雖然拜了祠堂,趙母卻一直心不在焉的,還在念着趙辭這邊。

羅素也知道,趙辭這科舉的事情一直是趙母的心頭事,只怕結果沒出來之前,是絕對不會放心的,也沒再勸,倒是一心一意的好好的管自家莊稼地裡的事情了。

如今甘蔗苗子經過幾場小雨的澆灌,呈現出一派勃勃生長的趨勢。稻田裡面的水稻也長的高了,都開始出現稻穗兒了。裡面時不時的聽着魚跳躍的聲音。

至於玉米地裡的玉米,如今也是長的半人高了。羅素估摸着,等田地裡的稻子收了,就能收玉米了。玉米收拾完了,山上的甘蔗也該出來了。

源源不斷的收成,羅素也體會了一把大豐收的喜悅。

不止羅素,整個趙家村也呈現出一片歡樂的氣氛當中。

每個村民在自家田地裡轉悠了一圈之後,臉上都帶着滿足和期待的笑容。再過不久,自家的糧倉也能堆滿了,院子裡也能掛上吃不完的魚肉,還能去換了銀子回來,以後給家裡的小夥子討個好媳婦。

就在這一片喜悅當中,羅老根帶了個不大好的消息來了。

羅老根到的時候,正是中午,臉上曬的又紅又黑,看着閨女後,眼中似乎也安定不少了。

羅素從趙二孃家得了信兒匆忙過來的,看着自己老爹這個狼狽樣子,知道估摸着是有急事,趕緊道,“爹,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讓你爹先喝口水吧。”趙母給他端了碗涼開水。

羅老根急忙忙的喝了,用袖子一抹嘴,“閨女啊,這要出事啦。”

“出什麼事了,是咱家得罪什麼人了,還是娘和小虎?”羅素一說,心裡也有些着急起來。

“不是。”羅老根一揮袖子,走了兩步一屁股坐在趙家院子的石墩上。“是林財主家裡的事情。”

“林財主?”羅素皺眉,想了想,纔想起這事羅家村最大的地主,羅家村大部分的人家都是種的這些人家裡的地兒、“他們家出事,關咱們什麼事情?”

“今兒個那林財主家的管家來了信兒,說是這次田地裡收成之後,就不把田地租給咱們種了。村長尋人去打聽了,才知道原來縣裡讓財主們把租子降下來,原先四成的租子,如今只讓收三成。林地主不想降租子,又不想得罪人家縣太爺,索性把田地收回去了,說是日後這兩百來畝地請長工自家種。”

“還沒見過自家種兩百畝地的地主呢。”趙母驚訝道。

羅素也覺得奇怪,古往今來,多少地主都是以欺壓佃戶而出名的。可見地主家把田地給佃戶種,這纔是正常的。自家請長工,一來平時要多養許多人,二來如果自家收成不好了,可就賠光了。

羅老根道,“咱家倒是不擔心,索性之前買了幾畝田地,後來又租了官田,如今家裡也不缺地種,只村子裡其他日子不好過的,先前買不起田地,現在冷不丁的種不了地兒,也不知道後面官田好不好拿下來呢。”

“這個應當沒問題。咱羅家村那邊也有官田,只是離着村子遠些罷了。縣太爺如今重視咱們老百姓種田過日子,這方面也會行個方便。村長是個明白人,也是會沒事的。”

“哎,我也是這麼想的。”羅老根點點頭,又覺得自己忘了個很重要的事情,搖頭晃腦的好一會兒,才一拍大腿,“娘呀,我差點把這最大的事情給忘了。”

羅素和趙母被他這一巴掌拍的一驚。兩人都瞪着眼睛看着他。

只聽羅老根道,“我是聽村長說的,說是林財主家傳了消息出來,說是這兩百畝的田地拿回去,人家不準備種糧食,是準備種黑耳朵的。閨女,你把黑耳朵的法子教出去了?”

“怎麼可能!我又不認識他們。”羅素一口否定道。教地主種黑耳朵,她是瘋了纔會這麼幹。

連她親爹媽,她都直教了百分之八十的,關鍵的技術還在自己手裡捏着呢。

“那就奇怪了,這事情也不是憑空就傳出來的。但是他們咋就會種呢。”

羅素倒是沒放心上,“估摸着是看着咱們種了,想要學着種吧。人家要種就讓他們去種去,咱們不着急的。”

兩百畝的田地去種黑耳朵,真是夠霸氣的。希望他們的銷路越能這樣霸氣。

反正現在趙家村這季收了糧食,手裡也不缺糧食了,到時候魚也能拿去換了銀子,而且現在各家各戶增加了許多旱地,自己在帶着他們種些別的作物,這黑耳朵也沒之前那樣重要了。

羅老根見自己閨女不着急,也就沒再說啥子了。

他還以爲是自己閨女教人家種的,又擔心是不是自家閨女被人家騙了啥子了,所以特意過來說道說道,如今自己閨女這樣平靜,應當是沒事的,他也不用操心了。

趁着還有時間,羅素又領着羅老根去自家的田地裡轉悠了一遍。

“這麼多田地,折下來,有四五十畝了吧。”羅老根長大嘴巴看着自家閨女家的田地。

“四十八畝,趕明兒要是銀子夠了,還要再入些旱地回來種麥子啥子的。這幾畝旱地也就種着玩兒,出不來多少東西的。”

羅素覺得手裡最起碼有旱地要有個十畝左右的,糧食才能夠自家吃,順便換銀子的。

聽着自家閨女這大的口氣,羅老根頓時很是感慨。自己種了一輩子的田地,這手裡真正屬於自己的,也就前些日子入的幾畝田地了。現在自家閨女這快五十畝地了,還嫌少呢。

“閨女,你這是要做地主啊。”

“咱不做地主,我也不準備多了,最多七八十畝地就行了。趙家村人人有地,我這地主也做不起來。”

在羅素的計劃中,就算是做個富足的地主婆,也是不想要佃戶的。自己打理自己的田地,也是一種樂趣。

羅老根嘆了口氣,又去看羅素種的甘蔗,“你這還真種了甘蔗啊。能長不?”

“爹,你看看這長的多好,過幾個月,讓小虎來家裡拖甘蔗回去吃去,保管甜甜的。”她可是配了肥水的,絕對讓甘蔗長的粗壯。

羅老根一輩子沒種過甘蔗,好奇道,“這要是長成了,一畝地能得多少甘蔗。”

“六七千斤吧。”羅素報了個保守的數字。按道理,要是好的田地,打理的好了,上萬斤的甘蔗是有的。可是這畢竟是剛剛開墾的山地。自己雖然弄了特質的肥水,也不知道效果能有多大,所以也沒有太大把握。

沒想到,就這六七千斤的數字,就讓羅老根驚的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

乖乖唷,這甘蔗多少錢一斤來着?

甭管多少錢一斤,這一畝地就幾千金,這看着好幾十畝地,得幾十萬斤了。乖乖啊。這真是不能算,一算嚇一跳。

羅老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閨女,咱家也能種不?”

“爹,能種是能種,但是田地少了可不行。這甘蔗落了根,能連着長三年呢。也就是說,我這三年都不用重新播種了,就在這根上自己長了。你們要是種了,一連三年的種甘蔗,哪裡來的地種糧食啊。”她都打算好了,這三十畝山地,就用來種甘蔗的。”

羅老根聽了心口發癢。這甘蔗還能自己長三年,都不用自家播種的。好東西啊。

但是又想着自家閨女前面那句話,心裡又發涼。想也沒用,沒地,種個毛的。

後面羅素又帶着羅老根看了自家的玉米。

甘蔗種不了,種玉米也成啊,自己這玉米以後長的肯定好,一畝地得個七八百斤不困難。

羅老根一聽果然來了興致。

看着長勢頗爲討喜的玉米杆兒,他很是激動道,“等咱家地裡的麥子出來了,咱家就種玉米去。”

在自家閨女這邊轉了一圈兒,羅老根才心滿意足的回了羅家村去。心裡打算着,自家現在已經買了七畝田地了。再加上租的官田,加起來也有十幾畝田地了。下次種莊稼之前,先過來好好問問自家閨女,這收成就不會差了。

一路上,羅老根高興的哼着小曲兒往羅家村走。

羅老根回去沒幾日,從趙家村這邊的一些嫂子媳婦嘴裡又聽着一些八卦。其中許多就是關於羅家村的。

林財主家裡現在已經要收回羅家村的所有的田地了。

羅家村的村民們一下子告到了縣太爺那邊。只不過人家縣太爺也管不了地主自家的田地上面,只得讓村民們息事,又答應把官田租給羅家村的人先種着,然後讓羅家村的村長羅大山領着大夥在羅家村那邊劃荒地,帶着大夥開荒。

一連串的舉動,讓羅家村的人終於從這片糟心事裡面出來了。都高高興興的去開荒了。

謝縣令的賢名一下子在毗陵縣傳開了。

八月九日,秋闈開考。

趙大木也從外面做完生意回來了。

“找到辭哥兒了,這孩子真是個勤奮的,旁的學子們都跑去看花魁了,單他窩在客棧裡自己看書呢。我去找的時候,那店小二可熱情了。”

“這就好,辭兒一向本分的。”趙母聽着了兒子的消息,很是開心。又擔心道,“只一下考這麼久,也不知道那邊自己一個人咋樣,有沒有吃飽穿暖。”

“大嫂子這就不用擔心了,省府那邊的吃住比咱們這邊要精緻的多,客棧裡吃的都是大白饅頭恩。辭哥兒說他手裡存了一些銀錢儘夠了。眼下你又送去這麼些,他還能缺銀子花?”

被趙大木這樣一番全,趙母這心裡纔算輕鬆許多。

秋闈考試分三場進行,分別於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

趙辭考完最後一科的時候,原本清俊的臉上也帶着幾分憔悴了。

這幾日雖然休息的還不錯,但是考試畢竟是頗費精力的事情,即便身子還算強壯,心神不免有些疲憊。

“文度,考的如何了?”

幾個學子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其中兩人穿着打扮較旁人要精緻些,剛剛喊話的薛良平則在衆人之前。

趙辭溫溫笑道,“纔剛考完,尚未知道結果如何呢。”

“先前問你也說不知道,後來一場成績第二,一場成績第三。如今這次,說不準是個第一呢。”薛良平完全不相信趙辭的託詞。他這次算是看出來了,平日裡這位頗爲低調的同窗好友,是個有真材實料的。

薛良平本身出身毗陵望族,雖然有些勢力,但是朝中沒有什麼勢力。爲了給家裡掙點功名,才一門心思的來讀書。不過他腦袋也不笨,知道自己不算拔尖兒的,便也睜大了眼睛,準備多結交幾個有才學的,說不得哪日也成了自己的助力了。

薛良平勾着趙辭的脖子,“來給你介紹兩個朋友。”

說着指着其中兩個穿着精緻的年輕人。其一長相周正,面有貴氣,雖然年少,卻十分有氣度。趙辭看了心中暗自驚訝。只聽薛良平指着這人道,“這是前兩日在文苑樓結識的李文道李兄,”又指着另外一位英氣勃勃的年輕人道,“這位是江樓,江兄。”

趙辭笑着問好,“李兄,江兄。”

兩人回了禮,也暗自打量趙辭。

李文道搖了搖扇子,煙波流轉,又帶着幾分笑意,“這幾日知道府城這邊科考,知道這邊必定才子聚集,便來湊湊熱鬧了。想到果真認識了幾位風流人物。”

“過獎過獎了。”薛良平笑着拱手。

“風流人物是有,只不過有些人沽名釣譽,不屑於吾等爲伍罷了。”另外一個一直沒說話的男子突然道。

趙辭看了他一眼,沒怎麼理會。

倒是薛良平乾笑着兩聲,又勾着那人道,“南山兄,文度兄一向不勝酒力,那日不去飲酒,實在是因着不方便。他這樣不勝酒力的人,去喝了酒,第二日考試耽誤了怎生是好?”

祝南山冷哼一聲,卻是一副不信的模樣。

趙辭抿了抿嘴,臉上笑容絲毫未減。

祝南山這人和他也不算熟稔,只當初在毗陵書院認識罷了,後來來了此地,幾人也說過幾句話。卻不知道這祝南山如何就是與他不對付,幾句話裡時常要挑幾根刺。更甚者,這祝南山是個愛風流的,這幾日去府城吃花酒,拉了一些同窗同去。那日也正巧遇着自己,邀着一道去。他向來不好這事,便婉言拒絕了。卻不想這人卻一直懷恨在心,這等場合也拿出來派遣。

雖然他打算結交好同窗,不與人爲敵,卻也不準備逢迎他人,任人欺壓便是了。

李文道和江樓見着兩人這樣子,臉上表情竟然一派的自然,沒有因着這事情露出尷尬之情,倒是讓趙辭多了幾分好感。

李文道笑道,“今日有緣,不如趁此機會一同去文苑樓那邊吃幾杯酒,反正如今考試考完了,也不耽擱了正事。”

薛良平趕緊道,“說的是,說的是啊。”

他正準備拉着祝南山一起去,卻見李文道笑道,“這位祝兄心情不好,也不便打擾了,可自便安排。”

說着搖了搖扇子,瀟灑的往前面走去。

江樓捂着嘴笑了一聲,也跟了上去。

倒是祝南山呆在當場,臉蛋像是豬肝一樣的紅的發紫。

薛良平正準備安慰幾句,就被祝南山一推,往後退了一步。

只見祝南山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氣呼呼的揮袖而去。

看着祝南山走了,薛良平才彎着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這個李兄真是個有性子的人,這樣直白的就安把人給攆走了。哈哈哈哈。”

趙辭抿着嘴笑了笑,“我還道他這樣讓你難做了,你和那祝兄可是一道兒的。”

“誰和他一道兒啊,只他爹和我爹有些交情,出來之前,家中囑咐着在外面要互相扶持。我才忍了他幾日的。要不然誰能受得了他那個性子。一出門,還以爲都但他是爺爺呢。走,咱吃酒去。這李兄可是大方的很,今天咱們可不要客氣。”守着勾着趙辭的肩膀,拉着他一同去尋李文道兩人。

前方李文道走的慢悠悠的,臉上帶着幾分笑意。

江樓道,“公子剛剛爲何要幫那趙辭?”

“誰說我幫他了,我是實在看不慣那祝南山此人的心胸。這樣的人,日後即使做了官,也絕對不是國之棟樑。不過我見他那樣,估摸着也沒甚機會了。”

他邊說着,邊搖了搖扇子。“倒是那薛良平,八面玲瓏。若是本性不移,倒是有些用處。那趙文度聽說文采不錯,剛剛看着人品穩重,日後說不得也是文官新貴呢。”

他邊說着,邊回頭看了眼,見薛良平已經拉着趙辭過來了,便輕聲道,“他們來了,不要再提了。”

江樓應了一聲,低着頭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