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七萬江南軍也抵達吳縣以北二十里外,相距京兆軍大營約十里,向發也下令紮下大營。
兩座軍營遙遙相對,中間是寬達十里的曠野,足以擺下兩軍對壘的戰場。
就在向發紮下大營的當天,一名大將便率領三千士兵來到京兆軍大營前叫罵,這也是兩軍作戰的慣例,雙方均可向對方發出邀戰書,可以單挑,也可以擺陣決戰。
如果既不願單挑,也不願決戰,那就掛上免戰牌,不過這種情形很讓人鬱悶,對方大將率軍在大營前耀武揚威,對士氣影響很大。
單挑戰一般是小規模的交戰,以大將之戰的武藝拼鬥爲主,主要起到一種鼓舞士氣的作用,象王貴和劉錡率軍在相州連敗三陣,其實指的就是單挑戰失利,
或許是向發感覺自己軍隊士氣不高,他便令大將杜耀戈率三千軍隊前往京兆軍大營前邀戰單挑。
大營外,杜耀戈不斷地挑釁叫罵,中軍大帳內,李延慶冷冷問道:“敵將上門挑戰,誰願出第一戰?”
他話音剛落,扈青兒便搶先出列,“跳樑小醜,何須大將出戰,待小女子取他人頭來給諸位將軍下酒!”
王貴、劉錡、牛皋、楊再興等大將都想出戰,不料卻被女將扈青兒搶先了,衆人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一絲苦笑。
李延慶當即令道:“扈將軍可以出戰,請劉統制率三千軍壓陣!”
“遵令!”
‘咚!咚!咚!’京兆軍大營內鼓聲大作,隨即營門開啓,五十名女騎兵簇擁着一名女將飛騎殺出,後面又跟着三千士兵,副都統劉錡手提大刀爲女將扈青壓陣。
扈青兒頭戴鳳翅兜鍪,身披一件粉白色順水山紋甲,前後都有黑色護心鏡,腰束奪命軟鞭,後背七口柳葉飛刀,馬鞍前掛一袋飛石,腳蹬一雙長筒皮靴,手執一把繡龍刀,胯下一匹高大雄駿的胭脂馬,顯得她格外的英姿颯爽,她長得粉面桃腮,杏眼柳眉,相貌極爲秀美,令京兆軍三軍將士人人喝彩。
對面大將杜耀戈是秀州人,禁軍金槍班出身,使一杆大鐵槍,武藝十分高強,他長得身材魁梧,滿臉橫肉,顯得十分強壯兇悍,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出來一員女將,心中不由大怒,指着扈青兒大罵,“小娘匹,你竟敢出來羞辱你爺爺,待爺爺抓住你,將你衣服剝個精光......”
遠處掠陣的鄭琛卻有點擔憂,他曾聽說過京兆軍舉行比武擂臺賽時,是一名年輕女將奪魁,難道就是此女。
他見杜耀戈有點輕敵,連忙大喊道:“杜將軍,不得輕敵!”
他唯恐杜耀戈聽不見,又派一名親兵上前去提醒,杜耀戈正在大罵,有士兵奔來喊道:“杜將軍,鄭統制令你不得輕敵!”
杜耀戈終於停止了叫罵,他冷冷哼一聲,一揮大鐵槍喝道:“小娘匹,哥哥我先讓你三刀!”
杜耀戈罵得十分下流無恥,使扈青兒恨極,心中便起了殺機,嬌叱一聲,縱馬疾奔,杜耀戈也催馬殺來,他說先讓三刀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他的上司鄭琛已經提醒他不要輕敵,他怎可能真的讓對方。”
兩人靠近,扈青兒搶佔先機,霎時間便劈出了十幾刀,杜耀戈見對方刀法凌厲,自己無從判斷刀勢,他索性也不封擋,撥馬側奔,使扈青兒十幾刀全部劈空,兩馬交錯而過。
扈青兒心中惱怒,換左手執刀,右手一揮,一口飛刀如閃電般射向杜耀戈,扈青兒一般用飛石,只有當她心中動殺機時才改用飛刀,她的飛刀有兩種,一種是平常隨身攜帶,刀長只有三寸,十分精巧,專斷人咽喉,另一種是戰場上使用,刀長一尺,異常鋒利,可一刀斃命。
杜耀戈眼角餘光捕捉到寒色一閃,他忽然意識到不對,急側身要躲,但已經晚了,飛刀的速度快得無以倫比,他只覺背心一涼,飛刀已經射穿了他的背心,杜耀戈慘叫一聲,翻滾落馬,當場斃命。
這時,遠處掠陣的軍隊中有人大叫一聲,一匹黑馬疾衝而出,“給我哥哥償命來!”
衝出的大將是杜耀戈之弟杜耀武,兩兄弟長得頗像,杜耀武也是身材魁梧,膀大腰圓,只是臉上沒有長橫肉,比兄長略少了幾分兇悍,鄭琛一下子沒有拉住,他心中暗暗叫苦,鄭家爲拉攏杜氏兄弟,已將一個遠房的鄭家女兒嫁給了杜耀武,如果兩兄弟都陣亡,自己怎麼回去向鄭家交代。
杜耀武恨得眼睛通紅,也不說話,催馬直奔扈青兒殺來,扈青兒冷笑一聲,策馬疾奔,手一揮,一枚飛石打出,飛石的速度要比飛刀更快,更難以察覺,杜耀武忽然發現飛石時,飛石已到了眼前,‘啪!’一聲脆響,飛石打得他滿臉開花,鼻樑骨被打得粉碎,血沫四濺,杜耀武眼前一黑,頓時翻身落馬。
江南軍士兵一片譁然,都是一個照面,兩名大將都落馬了,一死一傷,這個女將太厲害了,京兆軍卻鼓聲大作,喝彩聲喊成一片,早有士兵奔上前砍下了杜耀戈的人頭,又將杜耀武捆綁起來。
這時,劉錡戰劍一揮,厲聲喝道:“殺上去!”
“殺啊——”三千士兵吶喊着向敵軍殺去,江南軍連輸兩戰,士氣低落,鄭琛也無心戀戰,大喊一聲‘撤!’他調轉馬頭率先向大營奔去,後面士兵跟着他狂奔,最後的幾百人跑得稍慢,被京兆軍追上,一連殺死了百餘人,其餘士兵嚇得紛紛跪地投降。
這時,遠處傳來了收兵的鐘聲,這是李延慶不准他們再追趕下去,前面路旁有一片樹林,敵軍很可能會埋伏在樹林內。
京兆軍訓練有素,令行則止,士兵們紛紛停止追趕,押着數百名戰俘返回大營。
第一戰便折了兩員大將,向發心中惱恨之極,將主動請纓的鄭琛罵得狗血噴頭。
大帳內,向發負手來回疾步,顯得心煩意亂,他剛剛纔得到準確情況,現在李延慶的手下已經不止兩萬人,至少有四萬多人,向發當然知道這些軍隊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除了戰俘,應該沒有別的途徑,只是他沒想到李延慶這麼快就把戰俘轉化爲士兵。
他之所以遲遲沒有對李延慶軍隊下手,就是因爲對方只有兩萬人,而他手下有八萬人,加上北上的三萬軍隊,他們有十一萬人之多,是對方的五倍有餘,他根本沒有把京兆軍放在心上,就像貓戲老鼠一樣,將兩萬敵軍玩耍戲弄盡興後再吞噬掉。
但向發怎麼也想不到,敵軍迅速壯大起來,幾天時間竟然就增加到四萬五六千人,而此消彼漲,自己的軍隊也縮減到七萬人,一倍都不足,令向發十分懊惱,早知道他就聽從劉延慶的建議,將京兆軍殲滅在潤州。
只是世間沒有後悔藥,現在懊悔已經來不及,還是要面對現實,想出一個妥善的應對之策。
其實應對之策就是戰或者不戰,北撤當然不可能,向發不能把杭州拱手交給李延慶,如果繞道趕去杭州,就怕躲不過敵軍追擊,尤其對方有三千騎兵,很容易使撤退變成全軍潰敗。
思來想去,向發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戰,他的兵力比對方多兩萬餘人,又有虎賁和飛熊兩支精銳之軍,而對方除了兩萬精銳軍,其他新增之軍戰鬥都不強,自己未必會輸給李延慶。
想通這一點,向發下定決心,不再單挑,而是直接部署決戰。
他走回桌案後坐下,提筆寫下一封邀戰書,交給一名士兵,讓他送去對方大營......
京兆軍大營內一片喜氣洋洋,扈青兒連勝兩陣,極大地提高了軍營中的士氣,士兵們興奮異常,各自聚在一起議論着扈青兒的絕技,飛刀、飛石,這種偏門武藝更讓人感興趣。
“老李,青兒的飛石絕技我看已經超過你了。”
王貴一邊喝着肉湯,一邊興致勃勃地和李延慶開玩笑,兩人獨處時,王貴偶然也會忘記上下尊卑,不過今天扈青兒的飛石絕技使王貴又彷彿回到了少年時代,他對李延慶的飛石是知根知底,直覺告訴他,扈青兒的飛石已經在速度上超過了李延慶。
“我說老李,要不你和青兒比試一場唄!”
“行了,喝你的湯吧!”
李延慶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笑罵道:“青兒超過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倒是你這個混小子,再不好好練武,就看着後面的年輕小輩一個個把你超過去!”
王貴從小就好勇鬥狠,極喜歡和人單挑比武,就算他將來當上都統,他也會象一般將領一樣出戰單挑,李延慶倒說中他的心思了,力量他比不過曹猛,槍法他比不過高寵、楊再興,他總是自詡自己刀法無雙,可今天他親眼看見扈青兒的刀法十分凌厲,出手連劈十幾刀,自己未必能辦到,王貴心中也擔憂起來,他狠狠咬牙道:“他孃的,今晚上開始練刀,要讓後輩們看看,我王貴寶刀不老。”
李延慶笑了笑又道:“前兩天收到朝廷的軍務快報,倒看到了五哥的消息。”
王貴精神一振,連忙問道:“老嶽在做什麼?”
“他跟隨老將軍宗澤在博州連戰連捷,大敗六千金兵,已被朝廷升爲從五品的遊騎將軍。”
王貴瞪大了眼睛,“乖乖,老嶽升官的速度不亞於我啊!”
李延慶知道岳飛曾經救過趙構的性命,所以趙構在提升上會多少有點照顧,不過上次王貴率軍火燒黎陽縣,岳飛也曾出力參戰,卻沒有得到任何封賞,令人深感不平,現在他得到提升,也是對他從前的一種補償。
五品官無論對文官還是武將都是一個大坎,過了這道坎,以後提升就容易多了,李延慶也由衷爲岳飛感到高興。
這時,帳簾一掀,劉錡快步走進大帳笑道:“向飛沉不住氣了。”
“他下邀戰書了嗎?”
劉錡點點頭,將一份邀戰書遞給李延慶,李延慶想了想,曹猛的軍隊應該也進常州了,但還需要給他們一個休整的時間。
他便提筆在邀戰書上寫道:‘兩天後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