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頓時有了興趣,笑道:“你說,我洗耳恭聽!”
鄭榮泰在李延慶面前一直擡不起頭,難得李延慶關注他的話,他心中不由有幾分得意,連忙道:“不過關於我的事情,你可別再罵我!”
李延慶知道他在說什麼,便笑道:“你的事情我心裡有數,那個其實和你沒關係,你就是個**縱的棋子。”
“這話怎麼聽着彆扭啊!”
鄭榮泰咧嘴道:“雖然事實如此,但你也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說得好聽一點,比如我迫不得已之類。”
“少說廢話,說正題!”
鄭榮泰連聲答應,他又壓低聲音道:“今年一共錄取五百八十六人,名單已經出來了,今天下午報送禮部,等天子認可後就正式公榜,不好意思,愚兄已經被錄取了,這次是樑太傅的人情,聽說絕大部分都是南方士子。”
“那我的名字有沒有上名單?”
鄭榮泰搖搖頭,“我真不知道,這個是絕對保密的,不過你可以去找童太尉,既然名單已經報給禮部,他可以打聽到。”
李延慶只是隨口問問,這個關鍵時刻他纔不會去找童貫,反正還有兩天,時間一晃就過。
“還有什麼消息?”
“還有就是嘉王殿下聽說也參加了科舉。”
這個消息讓李延慶一下愣住了,趙楷是歷史上唯一的皇族狀元,難道就是這次科舉嗎?
當然,事情並不像野史中說得那樣傳奇,趙佶事先不知道自己兒子考上狀元,是趙楷告訴他後,他才知道真相,他大爲高興,但還是把兒子調爲第二名榜眼。
事實上這就是一派胡言,狀元可是殿試的第一名,趙佶親自考試,前三名還要面試,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兒子考中狀元,就是趙佶欽點兒子爲狀元,又裝模作樣謙讓。
這應該是趙佶在給太子製造競爭對手,用這個辦法來提高趙楷的聲望。
太子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才千方百計擴大勢力,連鄭榮泰這個不學無術的小舅子也要培養了。
想到這,李延慶又笑着問鄭榮泰道:“你還要參加殿試嗎?”
鄭榮泰搖搖頭,“我爹爹說,我絕對不能去參加殿試,讓我殿試前一天病倒,反正省試過了,最差也是賜同進士出身,吏部和審官院那邊的關係都打點好了,準備讓我去相州縣裡當官。”
李延慶心中一激靈,不會是去湯陰縣當縣尉吧!這個位子已經空了一年,會不會真是給你鄭胖子量身打造?
李延慶打量一下,覺得真有這個可能,這個胖子最適合的官職就是縣尉。
“再告訴你一個利好消息!”
鄭榮泰得意洋洋道:“我爹爹把高陽正店買下來了,我們也可以釀酒賣了,如果寶妍齋想做酒生意的話,我可以便宜賣給你父親。”
大宋的酒是實行專賣制,制酒的曲餅只能問官府買,釀酒也只有十幾家正店有資格,其他酒樓都是從各家正店買回酒後再窖藏加工,形成自己風格的配製酒,其實就是清酒。
李延慶自從用蒸餾法提純香水後,他也有過做酒生意的想法,只是他當時要專攻胭脂一術,才放棄了酒生意。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他買不到好的酒源,如果鄭家肯把高陽正店的清酒賣給自己,倒可以讓楊信來蒸餾制酒和酒精,這可是一門大生意啊!
而且他知道宋朝最有名的桂林三花酒就是蒸餾酒,只是遠在偏僻之地,秘方從不外傳,可惜李延慶也知道蒸餾酒的秘密。
不過這件事不能急,等科舉結束以後再考慮也不遲。
.......
省試和發解試不同的是,省試後面還有一場殿試,在某種意義上說,省試只是殿試的資格考試,考中者沒有跨馬遊街,也沒有名次排行,只有錄取榜單,要等殿試後才正式發三榜,那時纔會產生狀元、榜眼、探花。
清晨,貢院廣場已是人山人海,數萬考生從京城的四面八方涌來,等待錄取榜單出來,爲了分流看榜士子,朝廷又在北城外設置了一個看榜點,但作用不大,大部分考生依舊涌到貢院。
李延慶一早便約了周春前去貢院看榜,洪大志在科舉第二天便回鄉,他知道自己肯定名落孫山,也不想再負擔京城高昂的生活費,便早早返鄉了,他會在一個月後,等科舉完全結束後才重新返京,在寶妍齋擔任臨時帳房,同時在太學旁聽。
像洪大志的考生絕不在少數,很多考生沒有能完成考題,便知道科舉無望,再加上囊中羞澀,便早早離去了。
可就算是這樣,整個汴京還是有六萬餘考生在等待發榜一刻的到來。
李延慶和周春趕到貢院已經有點晚了,貢院已密密麻麻站滿了考生,一羣羣聚集在一起,低聲議論着什麼。
“延慶,發榜會在辰時三刻,至少還有半個時辰,我們有點來早了。”
李延慶指着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笑道:“不說半個時辰,我們再晚來一刻鐘,這貢院廣場能進得來嗎?看完榜至少要到中午去了。”
“周賢弟!”遠處有幾個人在向周春招手。
“是我嶽麓書院的同窗,過去看一看。”
周春和李延慶快步走上前,這裡聚集着十幾名嶽麓書院的士子,大都二十餘歲,周春給他們介紹了李延慶,衆人聽說是太學生,一起拱手見禮。
一名士子笑道:“我們前年都參加過恩科考試,有經驗了,這邊是甲考場發榜處,西面是乙考場發榜,要儘量靠榜單近一點,等會兒可是擠不過的。”
“那等會兒怎麼出去呢?”李延慶看了一眼周圍越來越多的人羣問道。
“李賢弟不用擔心,發榜多少年了,考官們都有經驗。”
一名士子指着對面一條路笑道:“看見沒有,那條路很空曠,沒有一個人,那條路口有士兵守着,只能出不能進,看完榜我們就從那邊出去,外面就是大相國寺,還可以順便去逛逛書坊。”
周春笑問道:“你們考得如何?書院每次考試你們都排在前面,應該都能中榜吧!”
“書院是書院,科舉是科舉,哪有那麼容易中榜。”
衆人說說笑笑,時間便很快過去,發榜時間快到了,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士子越來越多,廣場上已經進不去了,大量士子等候在四周街道上。
辰時三刻,也就是八點半,貢院大門準時開啓,數十名考官拿着數十張大紙榜單從大門內出來,數萬士子頓時激動起來,呼喊聲響徹雲霄,後面的士子拼命向裡面擁擠,一千多名手執巨盾的士兵結成盾牆,有效地將士子抵禦在榜單一丈外。
由於省試榜單不分名次,所以爲了方便士子看榜,三十多張榜單貼在東西兩頭,甲考場錄取名單貼在東面,乙考場錄取名單在西面,然後由以考號順序排列,這樣很方便考生尋找自己的名字。
比如李延慶考號是甲二十五之八十四號,那他就需要到東面看榜,然後迅速找到二十五巷,這樣就不用幾十張榜單一張張尋找了。
幾名官員搭上小梯子開始刷漿糊貼榜,第一張榜單是一到三巷,開始有士子激動得驚呼起來,幾名士子喜極而泣,甚至有一人激動得暈了過去。
“我考中了!”
周春忽然在第二張榜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激動得大叫起來,旁邊另一名同樣考中的同窗和他緊緊擁抱。
李延慶沒有過去,二十五巷應該在第四張榜單上就出現了,此時此刻,他心中也緊張異常,怦怦亂跳,這十天他規劃過自己的人生,但也想過考不上怎麼辦?
第四張榜單貼上了,最後三名都二十五巷的士子,第十一號,三十八號和六十六號,李延慶的頭腦頓時‘轟!’的一聲,頓時變得一片空白,口乾舌燥,心臟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但表面上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等待着第五張榜單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