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皇族少年就是宋高宗趙構,李延慶這才仔細打量他一下,只見他年約十歲左右,但長得很瘦小,看得出身體也比較文弱,比起嘉王的英武神秀實在差得太遠,不過他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外表的瘦弱掩飾不住他內在的聰慧。
趙構鼓足勇氣道:“我覺得今天李少君不宜用銅弓?”
“殿下也知道我用銅弓?”李延慶笑問道。
“我聽侍衛說的,他們說昨天李少君用了銅弓,射程很遠,但昨天只是射三箭,用銅弓沒有問題,可今天是三十隻紙鷂,用銅弓就不明智了,我建議李少君改成從前的弓箭!”
李延慶暗暗佩服這個少年思路縝密,看問題能看到關鍵處,他今天當然不能用銅弓,他現在銅弓也最多能開弓十下。
“多謝殿下關心,銅弓鐵箭需要非凡的臂力才能使用,我現在還遠沒有到任意開弓地步,今天我也決定用之前的弓。”
趙構脹紅了臉,點點頭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們走吧!”
旁邊趙福金催促道:“人家馬上要射箭了,我們就不要打擾了。”
趙構抱拳道:“祝李少君再奪第一。”
“多謝殿下關心,多謝帝姬關心。”
趙福金撇了撇嘴,“我纔不關心你呢!自作多情。”
她帶着趙構在一班侍衛的保護下便揚長而去。
李延慶也顧不上她,連忙轉身回到大棚,卻不見了楊再興,李延慶頓時急問考官道:“他人呢?”
“楊少君已經上場了,剛纔軍醫給他服用一點罌粟粟,他精神好多了。”
罌粟粟就是鴉pian,在宋朝已經普遍當做藥物使用,少量服用當然沒有問題,宋朝比賽也沒有什麼禁藥的說法,但李延慶還是有點擔心,他快步走到大棚屋檐下,注視着楊再興的比賽。
這時,楊再興已經調轉馬頭向回奔跑了,他明顯不在狀態,第一輪的十五隻紙鷂子只射下十隻,而且大都是腹部中箭,這樣只能得十分,看他的狀態,最多兩百多分,要知道滿分可是六百一十分。
這時,楊再興已經快支持不住了,他眼前一片紙鷂紛飛,他只憑本能進行射箭,四周不斷髮出一片片噓聲,回程已飛起十隻紙鷂,他居然只射中三隻,這時距離終點只有三十餘步,天空居然同時飛起四隻紙鷂,他連續四隻沒有射中。
忽然,兩隻紙鷂在空中碰撞了一下,一隻紙鷂調轉方向朝看臺方向飛去,飛得比較低矮,楊再興一時沒有意識,本能地一箭向紙鷂追射而去,四周頓時一片譁然,侍衛和百官都大驚失色,這一箭竟然是射向天子的看臺。
楊再興距離天子看臺也就四十餘步,這一箭絕對能射上看臺,當然,不會那麼準確,正好射中天子,但這種面朝天子方向射箭的舉動,性質就已經非常嚴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一支箭‘嗖!’地飛上天,正中楊再興的箭,兩支箭在空中相撞,一起落地,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只見李延慶手中拿弓,他在關鍵時刻射下了這支箭,才使楊再興不至於闖下大禍。
這時,楊再興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從馬上摔了下來,四周一片驚呼,幾名士兵連忙奔上去,將楊再興擡回了大棚。
看臺上,蔡京怒視童貫道:“這是怎麼回事,居然向天子射箭,他想做什麼?童太尉,你怎麼解釋?”
蔡京和童貫一左一右坐在天子身旁,蔡京抓住了這個機會,向童貫發難了,不管射箭之人是誰?本意是什麼?但向天子看臺射箭,作爲這場比賽的最高組織者,童貫難辭其咎。
童貫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嚴重,他心中也頗爲緊張,連忙對趙佶解釋道:“陛下,這個武士昨天發揮得非常出色,奪得第八名,今天明顯狀態不對,一出場微臣就發現他騎馬不穩,拉弓無力,看樣子他是病了。”
“病了就可以向天子射箭嗎?童太尉,你未免說得太輕描淡寫了吧!”
趙佶向蔡京擺擺手,問貫童道:“看他年紀不大,他就是那個太學生嗎?”
“他不是!”
童貫連忙道:“他叫楊再興,是我大宋名將楊業的子孫,今年只有十五歲。”
趙佶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原來是楊家將的後人,那應該是誤射了,速安排太醫給他看一看病。”
童貫一顆心落地,他連忙道:“陛下是聖明仁君,微臣替楊再興感謝陛下的寬宏大量。”
趙佶又笑道:“攔截的那一箭射得很精彩,不知是誰出的手?”
“陛下,正是李延慶出的手。”
趙佶已經想起李延慶是誰了,是嘉王的朋友,在狩獵時射殺猛虎救下帝姬,自己好像還給他父親開的寶妍齋胭脂店寫過幾個字。
趙佶眼中的興趣更濃了,他很期待親眼一睹李延慶的箭法。
這時,蔡京見打擊童貫的機會就這麼輕易化解了,他心中着實惱火,便冷冷哼了一聲,正想再譏諷童貫幾句,卻瞥見天子臉色有些不悅,便忍住了後面的話。
這時,一名官員上前對童貫低語幾句,童貫便對趙佶道:“陛下,西夏使臣想爲昨天的事情向陛下當面道歉!”
蔡京臉色微變,昨晚他孫子居然被一羣西夏武士打傷,向琮也被打成重傷,氣得蔡京怒火中燒,他當然想不到這裡面有李延慶的黑手,只是認爲李延慶運氣太好,在關鍵時候居然有西夏人替他出頭。
趙佶沉吟片刻道:“帶他來見朕!”
不多時,西夏使臣焦彥堅被幾名侍衛帶了上來,他跪下行大禮參拜,“西夏使臣焦彥堅特來向大宋天子陛下謝罪!”
按照慶曆和議的規定,元昊取消帝號,接受宋朝冊封,名義上西夏和宋朝是君臣關係,所以焦彥堅雖是西夏使臣,但他也要向宋朝皇帝行君臣之禮。
“焦愛卿起來說話。”
“謝陛下!”
焦彥堅站起身又道:“微臣約束下屬不嚴,導致他們酒後鬧事,打傷了諸多大臣之子,微臣歉疚萬分。”
“這件事雙方都有責任,朕聽說你們也死了一人,所以朕不想再追究下去,到此爲止吧!比賽結束後,他們也可以回國了。”
“感謝陛下寬仁,他們已經再收拾行裝了,明天一早就離開汴京,只是這次比賽頗有遺憾。”
“有什麼遺憾?”
“回稟陛下,我家國主這次特地挑選了最優秀的箭術來汴京求教,希望能得到大宋第一箭手的指點,可惜沒有這個機會了,當然深感遺憾。”
童貫臉色頓時變了,原來這個焦彥堅道歉是藉口,他實際上是來下挑戰書,看來昨天他們敗在李延慶箭下,根本就不服氣啊!
趙佶當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便淡淡道:“你先下去吧!這件事讓朕考慮一下。”
“微臣告退!”
焦彥堅退下去了,童貫連忙解釋道:“陛下,昨天西夏第一箭手已經敗在李延慶箭下,完全可以拒絕他們的無禮要求。”
趙佶面無表情,就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言不發,童貫摸不透天子的心思,也不敢再說下去,連忙向下面擺了擺手,示意比賽繼續開始。
‘當!’
一聲鐘聲,排在第六個出場的關勝催馬衝了出來........
大帳內,楊再興已經甦醒過來,他還記得自己射出的最後一箭,心中十分擔心地問李延慶,“我最後一箭有沒有射在看臺上?”
李延慶微微一笑,“放心吧!你那一箭被我攔截住了,沒有闖禍,而且剛纔太醫來給你看病,說明天子並不計較。”
楊再興頓時長長鬆了口氣,心中感激不盡,“多謝延慶關鍵時刻幫我解危,要不然我真闖大禍了。”
“都是自己兄弟,不用客氣!”
這時,一名官員跑了上來,對李延慶道:“關勝已經回程了,李少君快準備吧!”
李延慶點點頭,對楊再興笑道:“那我就準備上場了!”
“祝賢弟馬到成功,再次勇奪第一!”
李延慶哈哈一笑,“那是肯定的!”
他加快腳步向出發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