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臨安府已經變成了歡騰的海洋,整整兩天兩夜,臨安百姓徹夜狂歡,慶祝河北大捷,宋軍收復河北,將金國勢力徹底趕出大宋。
消息來自《早報》,《早報》是在中午時分接到的緊急軍報,正常情況,報紙要到次日清晨纔會登報消息,
但爲了搶這個機會,《早報》用特刊的方式,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印刷了三十萬份,免費分發到全城,結果一下子引爆了全城百姓的熱情,每個人都跑出家門,在大街上敲鑼打鼓,燃放鞭炮,歡呼慶祝收復河北。
這天傍晚,攝政王府內,李寶妍跑進後堂,滿臉沮喪地對曹蘊道:“大嫂,我師父今晚可能無法和我們一起去了。”
李寶妍的師父便是李清照,也是李延慶長女李小蓮的師父,另外,李清照同時還是太學的客座教授,會去太學給學生上詩詞課。
今晚臨安數十萬民衆將自發去西湖悼念北伐陣亡將士,曹蘊一家也要去,本來說好了,李清照也一起去,當等到現在還沒來,李寶妍有點急了。
曹蘊笑着安慰小姑子,“耐心一點,她會來的,她若來不了,肯定會派人來告訴我們。”
剛說完,李清照便匆匆走進後院,歉然笑道:“抱歉!來晚了。”
李寶妍跑上前抱住李清照胳膊,撒嬌道:“師父,你不是說今天沒課嗎?怎麼還來晚了。”
“今天《早報》的人來找我,耽誤了一點時間。”
曹蘊走上前笑道:“大姐估計又要忙了。”
李清照有些無奈道:“《早報》要新闢一個欄目,叫做易安評詞,在第三版,每月逢五和十要我寫一篇稿,每篇稿給我三十兩銀子的潤筆費,想寫嘛!覺得太費神,不寫嘛,又捨不得銀子,左右爲難呢!”
“師父當然要寫!”
李寶妍笑嘻嘻道:“我也寫一首詞,然後師父拿到《早報》上幫我評評。”
“去!沒臉沒皮的,必須評名家詞作,你算什麼名家?”
“師父評了我就是名家了。”
“那你好好用功讀書,若有進步,師父就幫你評一評,讓你做個小才女。”
李寶妍歡呼得跳起來,曹蘊笑着搖搖頭,“寶妍,你去催催二嫂她們。”
“我們來了!”
李師師和趙福金牽着小蓮快步走來,笑道:“人都到齊了,我們出發吧!”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去上車。”
這時,李師師不見李璞,便問道:“璞兒怎麼不見?”
曹蘊苦笑一聲道:“璞兒被幾個相公找去了,估計要參加官方祭祀,我也管不他了。”
“可他還小,一個人能行嗎?”
“幾個相公帶着他,應該問題不大,再說他爹爹不在,他也該替他爹爹承擔一點。”
衆人一邊說,一邊向外面走去,她們和一羣丫鬟婆子上了四輛馬車,李清照和曹蘊坐在一輛馬車上,李寶妍跑到後一輛馬車和小蓮坐一起去了。
“蘊娘,你好像有點不高興?”李清照低聲問道,她看出曹蘊眉眼之間有點擔憂。
曹蘊嘆了口氣,“昨天我們去喝茶,聽到隔壁幾個茶客在聊天,說延慶完全可以取代趙家自立爲帝,一條條分析,說得有鼻子有眼。”
“那他們是什麼態度,抨擊延慶嗎?”
“抨擊倒沒有,反而都是贊成,只是金奴和福金都在,當年場面很尷尬,福金還好一點,畢竟延慶也是她丈夫,而金奴臉色都變了,要不是福金拉着她,她就要衝過去吵架了。”
李清照笑了起來,“你到底是擔心天下人抨擊,還是擔心趙家姐妹不高興?”
“說實話,都有點擔心,他當攝政王已經位極人臣了,還要取代趙家,野心太大了。”
李清照沉吟一下道:“我倒不覺得他野心大,做到他那個位子,很多時候已經身不由己,我遍觀歷史,他已經走到了以軍掌天下權這一步,如果他不再走下去,止步於臣子之位,那麼一旦他死後,趙氏君權再立,那麼他子孫的下場會非常慘,包括曹氏也不會得善終,千年來的歷史已經寫得很清楚了,爲了他自己和子孫,我倒希望他把這一步走下去,走到底。”
“可是他現在資歷還不夠啊!”
“不一定是現在,可以慢慢來,你看《早報》是怎麼報道收復河北的?題目叫做驅逐韃虜,收復河北,光復漢家江山,一個宋字都沒有提到,然後就是攝政王親率大軍浴血奮戰,全殲七萬金兵,旁邊一張圖片就是一個年輕大將軍橫刀立馬,大家一看就知道這是誰,早報把功勞全部記在延慶身上,和趙家一點關係沒有,完全把趙家忽略了,十幾年後,誰還會記得趙家?然後再慢慢恢復北方的繁榮,讓百姓富裕,讓國家強盛,全天下人都只會認他爲君王。”
曹蘊默默點頭,她不得不承認李清照說得有道理。
西湖前已是人山人海,百姓們紛紛將蓮花燈放入河中,祭祀陣亡將士,整個西湖內燈光點點,儼如天上繁星,十分壯觀。
在一角僻靜處,一百名女護衛在四周警戒,不讓陌生人靠近,曹蘊等人也點了十幾盞蓮花燈放入湖州,又向湖中撒了幾把米,這時,在涌金門的官祭臺上,李璞以攝政王世子身份參加了官祭,他身着黑衣,後面跟着大羣官員,範致虛唸完祭文,百官在李璞的帶領下,一起躬身行禮。
遠處靈隱寺的鐘聲‘咚——咚——’的敲響了。
...........
十天後,李延慶率領的十萬大軍抵達臨安府,受到滿城百姓的熱烈歡迎,數十萬百姓傾城而出,延綿十幾裡,簞食壺漿,歡迎宋軍凱旋。
李延慶一路向熱烈的百姓揮手致意,引起了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這場事先自發的入城式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李延慶三次被滿臉熱淚的老人們攔住,他不得不三次下馬,安撫百姓們。
直到中午時分,軍隊返回軍營,數十萬百姓漸漸散去,李延慶回到了皇城監國府,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他喝了幾口茶,這時高深走進來笑道:“大家都等待多時了,請我來催催殿下。”
“我這椅子還沒有坐熱呢,至少給我喝口茶吧!”
“回頭再慢慢喝,趕緊跟我走。”
李延慶無奈,只得起身跟隨高深向知政堂走去,李延慶笑問道:“聽說西湖官祭時,我兒子被抓了壯丁?”
“瞧你這話說的,什麼叫抓壯丁,是世子代表你好不好,雖然才十歲,但人很大氣,大家都誇讚他有儲君氣質。”
李延慶淡淡道:“儲君兩個字在公共場合最好不要隨便提。”
“我知道,不過百官確實是這樣評價的,延慶,給我說說你的計劃!”
高深是李延慶的心腹,李延慶在西北時,高深就是他京城的代言人,李延慶對他極爲信任,不少重要之事他不會告訴曹家,卻會告訴高深。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有的事情不能急,得慢慢來,時機成熟後,自然就會水到渠成。”
高深點點頭,又道:“《早報》已經被你控制了吧!”
“爲什麼這樣說?”
“我感覺《早報》就在潛移默化地引導百姓,在整個北伐的報道中,都是你的英明領導,而絲毫沒有提到皇族。”
“這是事實,不是引導!”
“延慶,有些事情我看得清楚,我只提醒你一句,有的時候越是刻意不提皇族,反而效果不好,一切順其自然,讓百姓和朝臣去抨擊皇族,這纔是正常現象,就像你說的,慢慢來,欲速則不達。”
李延慶點點頭,“我明白了,多謝提醒!”
兩人加快步伐,不多時便來到了知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