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期間,整個瑞安縣城格外的熱鬧。
走街串巷的百姓們熱熱鬧鬧的交談着,街頭巷尾有一陣陣的香氣飄散過來。
想來是年節期間,那些酒樓的生意十分的紅火兒。
黃廷暉扶着老族長在瑞安縣城閒逛着。
走一步!
看一步!!
老族長不說話,黃廷暉也不說話。
直到二人路過一家鹹魚店之後,老族長停了下來。
他在那家鹹魚店中駐足了良久,遲遲沒有離去。
“莫不是老族長他想吃鹹魚了?”黃廷暉這般想道。
要知道在古代,國家對鹽的把控非常嚴格。
因爲販賣鹽、鐵等資源得到的收入是統治者重要的賦稅來源。
而販賣私鹽,可是要被殺頭的重罪。
不過那些鹽販子除了直接走私鹽之外,也會想到使用鹹魚、走私鹽菜這種方式來售賣私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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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下,朝廷自然也是有應對方式的。
而在大盛朝時期,朝廷對海邊的漁民都有嚴格的控制。
任何魚在上岸之後都會進行細緻的統計,而對於打撈上來的魚的流向也有明確的統計和規定。
不僅僅如此,那些漁民用來醃製鹹魚的鹽也是有着極爲嚴格的規定的。
漁民們需要從官府購買鹽引後,去朝廷的鹽場領鹽。
爲了防止漁民和一些掌管海關人員勾結虛報,也爲了防止漁民將省下來的鹽賣出。
官府還會將漁民醃製的食鹽染成紅色加以區分。
因此,那些用不完的鹽根本不能賣出,只能交還給官府。
漁民若是使用私鹽來醃製的魚,也要受到重罰。
《大盛典章》中明確記載着一段話:凡是用私鹽醃浥魚蝦鱉竹筍貨賣或博易諸物,比同私鹽法科斷,正犯人杖七十,財產一半沒官,鐐役二年。
因此在古代,鹹魚是很貴重的東西,能夠吃得起鹹魚的只有當時社會的統治階級才能吃得起。
老族長若是饞這口鹹魚,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老族長,廷暉爲你買條鹹魚來?”黃廷暉說話間,就要往鹹魚鋪中邁進去。
但老族長那隻乾瘦的手卻是一把拉住了黃廷暉。
老族長向前,黃廷暉緊隨其後。
兩人進入了這鹹魚鋪子之中。
看到有客人走了進來,那賣鹹魚的老闆立刻走了上來。
“客官,客官,你們可是要買鹹魚麼?”
“這可是上等的鹹魚,味道是最好的,城裡的李員外、張員外他們都喜歡從我這鋪子裡買鹹魚!”
“客官你要不要買上一條嘗上一嘗?”
店老闆熱情至極,鹹魚鋪的客人不多,他也是指望着能進他鋪子裡面的人,買上一兩條鹹魚。
這樣他也能賺上一些錢。
“這條鹹魚多少銅板?”老族長指向了鹹魚鋪子中的一條鹹魚,他對店老闆問道。
“客官,這條鹹魚兩斤半,我也不收你太多,一貫錢便可以了!”
鹹魚鋪子的老闆樂呵呵的對老族長說道。
聽到這價格,黃廷暉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貫錢是一千個銅板,相當於後世的四百五十塊錢左右。
一條鹹魚不過兩斤半,竟然能賣到一貫錢的價格。
這哪裡是吃魚啊,這可不是吞錢麼?
“就這條了!”老族長對鹹魚店的老闆說道,他沒有絲毫的猶豫。
好嘞!
店老闆立馬將那鹹魚取了下來,遞給了老族長。
黃廷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準備將口袋中的銀子遞給店老闆。
不過這一舉動,立馬被老族長給制止了,“我來吧!”
老族長的聲音不大,但黃廷暉能明顯感覺到老族長的堅持。
這種情況下,黃廷暉只能是將自己的手給收回去了。
只見老族長從自己的包裹之中,取出了那用繩子串在一起的銅板兒。
那些銅板兒整整齊齊的碼在一起,老族長摸了摸銅板兒,將這一貫錢放在了店老闆的桌子上。
“謝過客官,謝過客官!”
店老闆很是高興的對老族長說道。
老族長點了點頭,他與黃廷暉二人往門外走去。
那店老闆站在門口,還不住的對老族長說道,“客官,有空常來我這裡買鹹魚啊!”
“我鋪子裡面的鹹魚,可是整個瑞安縣城最好的!”
還真是一個會做生意的。
真會來事!
黃廷暉暗暗想道。
老族長與黃廷暉在瑞安縣城的街巷中走着,很快便到了城門口,不過黃廷暉堅持着要將老族長送到渡口處。
兩人往前走着,這時候老族長才與黃廷暉說道:“暉哥兒,你可是覺得老族長用一貫錢,只爲買一條鹹魚是否奢侈了些?”
聽老族長這麼一問,黃廷暉趕忙說道:“世間之人各有喜好,爲喜好花錢,便是值得。”
老族長搖了搖頭,他擡頭看向遠方,似乎是在回憶着往事一般。
更像是在放下心中的遺憾。
“暉哥兒,我年少時便像你一般,一般的意氣風發!”
“那時候我的孃親病重,已經到了藥石不可醫的程度。”
“孃親不願意治病,不願意再讓我與父親在她的身上浪費更多的銀子。”
“她便摸着我的頭說,她說章兒呀,孃親覺得口中有些清淡,孃親想吃一口鹹魚。”
“我便入了瑞安縣城,但鹹魚貴啊,一兩銀子一條呢!”
“我身上帶的那些錢,哪裡夠給孃親買鹹魚啊!”
“或許當時孃親便知道,我買不回鹹魚的,所以她故意那般支開我,不讓我去花銀子。”
“等我到家之後,孃親她已經去世了!”
“臨到死時,孃親也未能吃上一口鹹魚啊!”
說到這裡,老族長已經是老淚縱橫。
此時的他泣不成聲!
“暉哥兒,讀書並非是真要讓你去改變天下,是真要你去讓所有人過上好日子。”
“讀書只是爲了讓你過上一些更好的日子,讓你變得更有權勢、更有財富一些。”
“若是在日後,你最親近之人離世之前要吃一口鹹魚,你不至於像老族長一般抱着那五十文錢,在那漫天大雨之中痛哭、悔恨、自責!”
“自責自己的無用,自責自己的無能,自責自己的無力!”
“而這一切只是因爲自己手中的五十文錢,連自己孃親離世之前,想吃上一口的鹹魚都買不到。”
老族長拍了拍黃廷暉的肩膀,他的身軀在顫抖,他的聲音也是變得哽咽了起來。
“暉哥兒,老族長只希望你日後要好好讀書!”
“莫要讓老族長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