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夫復何言

楊墨大驚失色,不敢置信的看向姚智勝。

又看向榻上坐着的呂文淵。

小全子更是震驚得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呆若木雞。

先生好不容易纔抓到的人證,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他還沒說出真相呢!

先生身上的冤屈何日能解?

顧姑娘什麼時候才能重見天日?

呂文淵和姚智勝卻表現的相當淡定。

呂文淵冷聲說道:“把他擡下去,葬了吧!”

“是。”姚智勝答應一聲。

出門叫進兩個府兵,擡着賴日財的屍首出了閣樓。

姚智勝也一併跟了出去。

臨行時,他還不忘意味深長的看了楊墨一眼。

轉眼間,樓內就只剩下了呂文淵,楊墨和小全子三人。

呂文淵背轉身去,揹負雙手。

楊墨知道,他是有話要單獨跟自己談。

“小全子,你出去,在前院等我。”

小全子識趣的快步出了閣樓。

樓內頓時鴉雀無聲,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呂文淵長嘆一聲,轉過身來,眉宇間已經鬱結成團!

“本侯對不起先生,有愧於先生對本侯的信任!”

說完,呂文淵竟深深伏下了脊背,恭恭敬敬的給楊墨作了個揖。

楊墨慌忙上前扶住幾乎要跌倒的侯爺,內心五味雜陳。

“還請侯爺明示小生,爲何要殺人證?”

原來楊墨之前已經跟呂文淵商定。

故意不把抓到丁瑞的事通報官府。

讓官府先定了顧菲菲有罪,以此來麻痹朱家。

好讓朱家的代理人,那個江夏商人主動現身,一舉抓獲這個關鍵人證。

丁瑞畢竟是楊家人,他的證辭無足輕重。

恐怕到時朱家人反而誣陷楊記,說楊記自導自演。

只有找住這個江夏商人,才能把做局之人的罪名坐實。

侯爺既然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請求,並且幫助自己做了這場戲。

爲何在得到人證之後,反而殺了他?

楊墨百思不得其解!

等着呂文淵給自己一個說法。

呂文淵嘆息一聲,一把抓住了楊墨的胳膊,滿眼憂慮。

“本侯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還請先生原諒!先生可知,江北猛軍數月之前,就已在暗中擴軍備戰?日前已得到江北細作傳來的消息,猛軍極有可能在年關前後進犯襄陽!”

可這跟人證有什麼關係?

楊墨更加疑惑了!

呂文淵彷彿聽懂了他的心聲,解釋道:“上次白河口一役,我軍水師慘敗,戰船折扣三分之一。反觀猛軍在白河口的船塢,卻不斷有新船下水。如今並不是動朱家人的最佳時機,先生可明白本侯的一片良苦用心?”

楊墨聞聽此言恍然大悟!

朱長義掌握着襄陽造船廠。

如今襄陽府正值用人之際,水師還需要朱長義的船廠打造戰船。

另一方面,襄陽府也急需一個穩定的政治局面。

大戰在即,呂家軍必須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共同抗敵。

所謂兄弟鬩於牆而能外御其辱。

這種時候,任何內部矛盾,都沒有一致對外重要。

原來呂文淵存着這樣的心思。

呂文淵眼見楊墨臉色很難看,一時無地自容。

“本侯知道,這次委屈顧姑娘和先生了。先生請放心,本侯已經讓拙荊親自去監牢向顧姑娘說明情由。顧姑娘深明大義,已經答應拙荊。至於顧姑娘在牢內的一應飲食起居,都由拙荊親自負責。待大戰之後,本侯定當還先生和顧姑娘一個清白。”

楊墨鬱悶至極,本想請侯爺秉公執法,還自己一個清白。

沒想到最後反被侯爺算計。

將自己辛苦抓到的人證做了順水人情。

此時尚且如此,大戰之後,若是呂家軍勝出,賈家和朱家都是功臣。

那時又怎麼敢奢望侯爺還能一碗水端平?

連日來自己的一再隱忍。

先是默許自己剿匪的功勞做了鄭仕弘等人的嫁衣。

如今又被自己最信任的侯爺出賣。

自己所有的付出,在他們看來,竟像是理所當然。

他本來還打算把襄陽船廠工匠們悲慘的境遇轉告侯爺,讓侯爺爲他們主持公道。

現在看來,恐怕在侯爺眼裡,百姓的性命跟襄陽府的大局比起來,根本無關痛癢。

在這一點上,侯爺比他大哥呂文德也高明不到哪兒去!

軍備固然重要,民心更重要!

只可惜,呂文淵並沒有真正明白這點。

在他心裡,只想着穩住時局,爲大戰做好準備。

“既然侯爺心意已決,夫復何言?小生告退!”

楊墨不再多言,轉身就要離開。

呂文淵心底一陣痛楚,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先生,並非呂某生來無義,實則是情勢所逼,不得已而爲之啊!”

“若懲治了朱長義,必會招致賈氏不滿,失去賈氏的支持,襄陽府朝不保夕啊!”

“侯爺不必如此,軍機要務,小生不便與聞,侯爺好自珍重,小生就此別過了。”

楊墨拱了拱手,頭也不回,大步出了中庭。

來到前院,帶着小全子駕車往貨棧去了。

縱使他有金玉良言,此時的呂文淵恐怕也聽不進去。

年關將近,就讓猛兀兒人的鐵蹄,來敲醒呂文淵等人的迷夢吧!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徹底清醒。

楊墨剛剛離開,呂文淵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望着楊墨的背影,若有所思。

身後的屏風後面,閃出一個人來,正是軍師姚智勝。

他剛纔匆匆料理了賴日財的屍身之後,就從後門進了閣樓。

“侯爺不必心存愧疚,大局爲重,犧牲在所難免!”

姚智勝走到呂文淵身側,嘆息一聲。

殺賴日財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呂文淵聽了這話越發惆悵,連聲嘆息。

“罷了,罷了,也只有如此了!”

他心底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先生並不贊同他的做法。

先生似乎另有高見,只是不屑於說出口罷了。

就在呂文淵滿心狐疑的同時。

楊墨的馬車,卻在離府衙沒多遠的街口處停了下來。

只見當道停着一頂華麗的轎子。

轎子兩邊各站了五六個膀大腰圓的惡奴,把整條街都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過往的行人似乎都很畏懼轎中人。

小心翼翼的避開轎子,連看熱鬧的勇氣都沒有。

楊墨他們駕着馬車,無處可避。

見被人阻住了道路,小全子很是惱怒。

站起身來,朗聲道:“前面是何人,爲何阻住我家先生去路?”

楊墨聞言掀開車簾。

幾乎與此同時,對面那頂轎子的轎簾也被人掀開來。

楊墨跟轎子裡的人正好打了個照面,不由得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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