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對你有恩,只要他不作死,不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饒他一命也無不可。”
倒不是楊墨惜才,也不是聽了山茅的話,他才臨時改變了主意。
而是他看上了人家身上那身明光鎧,連帶着還有他胯下那匹寶馬!
那些東西在楊墨眼裡,已經是自己的了,當然不能損壞。
兩人對話之際,大羣土匪已經闖入了村中。
爲首的熊飛虎很快就到了楊墨家老宅的位置。
老宅早已被楊墨改造成了三條木工生產線。
上午何連生緊急安排了工人們,把作坊內外所有物資全都運進了山谷。
此時只剩下三座空曠的工棚矗立在那裡。
馬軍在工棚前止步,熊飛虎吩咐了幾句。
就見一個嘍囉撥轉馬頭,奔向後方。
不一會兒,竟從後面的土匪步卒中跑上來一個人。
這人生得精瘦,一副獐頭鼠目的樣子。
光看身形,楊墨一眼就認出他來。
這人居然是失蹤了多日的老山村村民杜三。
有傳言說他投靠了黃天蕩,今天終於見着了真人。
杜三對着遠處的城牆指指點點。
熊飛虎以馬鞭前指,居然讓杜三在前帶路。
杜三不敢反抗,只能畏畏縮縮的走在了前面。
馬隊緩慢爬過一道土坡。
西山谷口的城牆完整的呈現在了衆匪眼前。
城牆足有三丈高下,泛着黑灰色的金屬光澤,豎如精鐵。
谷口的樹林早已被砍伐乾淨。
地面也用石碾碾過,分外平整。
熊飛虎見此情形,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是上過戰場的人,知道這種地形攻堅有多艱難。
儘管事前已經得知老山村裡有座堡壘。
在看到實地後,仍不免暗暗心驚。
好在今天他並非主攻,只要牽制住大部分村民也就是了。
大當家白甫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
聽說要攻打老山村,不僅不願充當主力,還獅子大開口,向秦盟主討了不少好處。
今天臨行之際,更是對熊飛虎耳提面命,讓他一定要以多搶東西少死人爲準則。
他赤峰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熊飛虎領着馬步軍五百餘人馬,在土坡下的田間站定。
谷口前的空地在弓弩的射程之內,熊飛虎輕易不敢涉險。
“城下何人,何故犯我疆界!”
城牆上,山茅當先朝遠處喊了一聲。
熊飛虎擡頭見是故人,便獨自一人拍馬上前。
“山兄別來無恙!你我兄弟多日不見,山兄難道把兄弟忘了嗎?”
“原來是二當家,小弟怎敢忘了二當家恩情。”
“當年若非二當家極力向佛爺保舉,恐怕在下早做了二當家的刀下之鬼。”
山茅誠懇的望下城下。
正所謂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如今自己跟定了先生,早已不是熊飛虎之流所能匹敵。
爲報當年不殺之恩,他也要盡力替熊飛虎斡旋。
當年白彌勒原本準備趁秋冬乾燥時節,縱火燒了土關埡,將村人屠盡。
若非熊飛虎極力勸阻,並向白彌勒舉薦了山茅,土關埡村人早就死光了!
儘管熊飛虎也是爲了山寨利益才做出的這個決定。
但在山茅看來,卻也實實在在放了土關埡村民和自己一條生路。
今天他情知這些土匪們一個也跑不了,不免動了惻隱之心。
“既然如此,那還打什麼?不如山兄勸勸你家先生,打開城門,歸順盟主。相信盟主一定會對你家先生網開一面。”
城頭上的楊墨聽了這話,冷笑一聲,對山茅耳語了幾句。
山茅臉上一陣木然,只得大聲喊道:“先生說了,他看上了你胯下駿馬,身上金鎧。若是二當家肯主動獻上此二物,並帶你的人撤出本村,先生可以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哈哈哈哈,笑話!”熊飛虎不由怒了。
“楊墨,老子知道你城高池深,可我赤峰嶺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咱們就刀口上見真章。”
熊飛虎話畢,撥轉馬頭,奔回本陣,真像個叱吒疆場,往來不敗的將軍!
就在他撥轉馬頭的一剎那,他忽然發現。
馬軍所處的田地間,用白色的馬浪古劃分成了一個個方形的格子。
他心裡咯噔一聲,不明白那些用石子劃分出的格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組成這些格子的馬浪古埋設的十分巧妙。
朝向村外的那一邊全都埋在土下。
埋向谷口的一邊,卻被挑下一塊土來。
這使得城牆上的人很容易看清下面的方形格子。
但從村外進來的人,一時半會兒卻根本發現不了。
若非他朝本陣回來,也根本沒機會看到。
正當此時,只見西山後方升騰起一股濃煙。
那是黃天盟的聯絡信號,秦盟主已然下令發起攻擊。
盟主之命不可違,熊飛虎只得暫時放下了心頭疑慮。
一挺虎頭刀,土匪馬軍自動分開陣形,讓出後方步卒。
幾百號服色雜亂的土匪步軍簇擁着五架投石機,停在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所有人聽我號令,攻城!”
“咚咚咚咚咚咚……”
土匪們敲響了戰鼓,第一梯隊槓起十架長梯,奔向城頭。
投石機吱呀怪叫着轉動絞盤。
正在這時,忽見城頭號旗閃動。
熊飛虎心裡本能的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以手遮陽,擡頭向城頭看去。
忽然,半空中升起一片排列有序的黑點。
猶如一張巨網,當頭向他們罩來。
熊飛虎直覺脊背一陣發涼,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就聽見耳邊傳來噼裡啪啦一陣巨響。
臉上頓感一陣溼熱。
他本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看手上鮮紅一片。
緊接着,耳邊傳來一陣嘶鳴聲。
胯下的夜照獅子白,像是忽然瘋了一樣,人立而起,轉身向後瘋跑。
馬蹄踩踏在成堆的死屍上。
他這才發現,步卒方陣血紅一片,還站着的不足三分之一,個個呆若木雞。
地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五架投石機破敗不堪,木屑飛濺得到處都是。
“跑,快跑!鳴金,鳴金!”
熊飛虎血紅着眼睛,瘋狂的吼叫着。
後方的鼓手毫無反應,步卒方陣卻驚醒過來。
這時,城頭號旗再次閃動。
熊飛虎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蒼白的天空。
只見天上再次飛來一片黑點,瞬間變成了饅頭大的馬浪古。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潑向馬步軍頭頂。
馬匹和人都以十分怪異的姿勢,十分迅猛的速度,狠狠栽向地面。
秋後收割過的田間,不時神奇的長出一個個馬浪古,濺起大片污泥。
污泥,血肉和木屑四下飛濺。
轉瞬間,大地就再次歸於沉寂。
除了靠近自己的兩個親兵,幾名小卒還活着之外。
其他人馬全都面目全非!
有的人沒了腦袋,有的人當胸凹陷,有的人少了半邊……
一匹馬身上現出可怖的血洞,更可怕的是,它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