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明朝有娛樂板塊,這次雅集一定會上頭條。原因無二,戲劇衝突感實在是太強了!
這蕭季就像一個超級大反派一樣不斷出來挑釁不斷被謝慎打臉,爽感十足!
好歹也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穿越客,謝慎怎麼也不能給這個圈子丟臉不是?
你不是污我和商賈有勾結賺取銅臭銀錢嗎?我就用詩作言志狠狠打你臉!
蕭季此刻臉色已經鐵青。他本就沒有證據證明謝慎和商賈勾結,不過是想借着氣勢將上謝慎一步,不曾想這廝才思敏捷到如此地步,竟然隨口作了一首佳作輕鬆化解。
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他使出了十分力卻似打在棉花上,如何能不氣惱。
更讓蕭季氣惱的是,同行的寧波士子竟然沒有一個站出來爲他出頭......
其實真不怪其他寧波士子,蕭季蕭公子的表現實在太拙劣,屬於爛泥扶不上牆那種。他們便是想幫也是無從下手。
張不歸得意洋洋的解讀道:“像慎賢弟這樣的才子隨便賣上一兩幅畫作即夠府上開支,又怎麼會像某些人一樣貪圖那些造孽錢呢!”
張不歸的這番話無疑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張不歸的意思顯而易見,謝慎不是不愛財,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謝慎不會去和商賈勾結賺取那些“造孽錢”,而是靠自己的才情賺高雅的錢!
張不歸這麼說當然有歷史的侷限性,但他又不是穿越客,站在明代讀書人的立場這纔是最正確的話。
士農工商,商可是在最後一位。商賈給人的印象都是投機倒把,遠沒有讀書人地位高。謝慎這詩前兩句且不論,最後兩句卻是恰到好處,說到讀書人的心窩子裡去了。
其實在場士子除了謝慎大多是世家豪門之後。
這些科舉世家對外宣揚時說的是以詩書傳家,實際上暗地裡沒有少蠅營狗苟。
諾大個家族僅僅靠田畝外租給佃農是支撐不下來的,故而這些世家豪族大多會尋求和一箇中間人合作,這個中間人拿着世家的本錢去投資經商,賺取的銀錢入的還是這些世家的帳。
當然,這個中間人的選擇很有講究,不能和這些家族走的太近,但也不能太遠至少要知根知底。不然萬一這個合夥人卷着銀錢跑了,可就尷尬了。當然也有世家會選擇一些偏房庶出子弟來經商,前提是這些人必須分家,名義上獨立後自然不會影響科舉家族的聲譽。
這其中的很多門道衆士子多少也知道一些,不過卻是沒有人會表露出來。
在面上他們的立場就是讀書人的立場,是清高的不沾染一絲銅臭的。
至於私底下怎麼用家族經商賺來的銀錢花天酒地,風流快活那卻是另外一樁事了。
謝慎的這首詩他們沒人能反駁,因爲一旦反駁就說明他們讀書人的立場出現了問題。
在大明朝什麼都可以錯唯獨立場不能錯,連立場都錯了還怎麼在圈子裡混?
謝慎正是抓住了諸生這個心理,這纔會吟誦這麼一首詩,達到的效果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就在衆人紛紛稱讚謝慎大才之時,惱羞成怒的寧波士子領袖蕭季一口鮮血噴將而出昏死了過去。
一時間諸生大亂,有掐蕭公子人中的,有搖蕭公子身子的。可蕭公子就像一條死魚任憑旁人怎麼折騰就是不見醒。
這下杜瑥可是急了,雅集名義上是他設下的,包畫舫的人也是他。
若是蕭季不爭氣真的死在了船上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寧益寧員外雖然囑咐他莫要幫任何一方,靜靜看戲就好。可現在情況有變,蕭季可能死在船上。若是這時他再見死不救,傳出去名聲不但有損可能還會吃官司。
寧波蕭氏可不是小族,真要是追究起來杜瑥這個設辦雅集的人第一個跑不了。好好的一個雅集怎麼就鬧成這樣了呢?
杜瑥瞥了一眼謝慎,見其面色不變彷彿眼前的事情和他毫無干系一般。杜瑥暗暗感嘆,此子有如此城府日後定非池中之物,還是找個機會結交一番的好。
其實謝慎並不像杜瑥想的那般深不可測。他也着實被蕭季吐血昏死嚇到,只是強自忍着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三國演義裡周大都督那句既生瑜,何生亮太有名了,謝慎卻是不曾想真有人能被活生生氣的半死。
蕭季爲首的寧波府士子固然有罪,罪在囂張跋扈,欺凌張不歸。但這罪名也不至死罷,若真鬧出人命總歸是不好的。
“杜兄,還是叫船快些靠岸吧。”
謝慎見杜瑥望向自己,便沉聲說道。
杜瑥點了點頭,眼下救人要緊還是應當快些靠岸給蕭季找個郎中才是。
至於雅集什麼的出了這檔子事情哪裡還有什麼心情繼續,只能自認倒黴了。
好在雅集之前寧員外已經跟他打過招呼,叫他暗中助謝慎和餘姚仙茗揚名。現如今目的已經達到,雅集也沒必要繼續了。
杜瑥這便吩咐下去,命令畫舫儘快靠岸,只希望蕭季這個倒黴鬼不要真出現什麼意外。
謝慎心中頗爲感慨,他這一戰就把蕭季氣的吐血名聲可謂大躁,以後恐怕是低調不了了。
人也罷茶也罷,這次雅集可是出足了風頭,只希望寧員外那裡不要多想吧。
不多時的工夫畫舫便靠岸了。杜瑥命幾名僕人擡着昏死的蕭公子一路朝醫館而去。其餘士子則是紛紛散了。
卻說謝慎和餘姚衆士子返回落腳旅店,還沒喝上幾口茶,便有寧府長隨前來,說寧老爺有請謝小相公過府一敘。
謝慎心中頗是無奈,這寧員外的消息也是夠靈通的。
該不會是寧益覺得自己這次太過火了吧。寧波大茶商何昌現在隱隱有爭奪茶葉行業第二把交椅的意思,偏偏在這個時候謝慎橫空殺出讓寧員外作了一道艱難的選擇題。這寧員外該不會後悔了吧。但少年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既然已經得罪了人就應該得罪到底,此理官亦然商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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