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飯桌上果然就出現了肉,肥肥的,油水很足,只是聞着香味,一大家子好幾個孩子都跟着吞口水。
張傑也不例外,站在王氏跟前,手裡頭拿着碗筷,一雙眼睛直愣愣的就往那大肥肉上瞅,可就算最貪吃的銀蛋,也不敢下手去抓。
恩,小叔家的銀蛋吃飯都是下手的,還不會用筷子。
一般來說,家裡頭什麼大事小情的都是爺爺做主,可到了飯桌上,誰誰誰,該吃什麼,該吃多少,那都是奶奶說的算。所以,餐桌上盤子裡是有肉,可怎麼個吃法,每個人又該吃多少,這都得奶奶點頭,沒有奶奶允許,這個時候誰敢伸爪子,都會毫不猶豫的被奶奶一筷子敲在頭上。
等奶奶給每個小孩碗裡都加了一小塊肉,然後給爺爺碗裡夾了兩快肥的,剩下的半盤子就放在了三叔跟前,這半盤子肯定是就屬於三叔一個人的了,分了一小塊肉的小孩子是不能在下筷子了,不然奶奶鐵定會把夾的肉給你撥下來,一點情面都不會講。
大人們一般也不會故意去夾,所以,那半盤子肉就屬於三叔和張浩的了,張浩自然也不敢去夾的,可他爹會主動把肉夾到他碗裡的。
一直以來,這就是家裡吃飯的規矩,只要你還在這個家,那就只能遵守。
分到張傑碗裡的是一小塊跟指甲蓋差不多大小的瘦肉,也就是塞牙縫的事情,本來還想把肉分給王氏,可轉念又一想,就這麼點,就算自己給孃親,王氏也肯定還會夾給自己,在說本來就這麼一點,給來給去的不夠糟心,索性一口填嘴裡,就着碗裡的飯,脖子一伸,就下了肚。
這麼點肉,也就是夠塞牙縫,主食還是得吃餅子,張傑一個成人的靈魂,自然不會像其他幾個吃完碗裡的肉,然後在眼巴巴瞅着盤子裡肉的小孩子,拿起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等滿腦子不在是肉香的時候,再次抽了抽鼻子,這才注意到餐桌上飄蕩着一股臭味。
是臭豆腐,這纔想起三嬸子手裡拿着兩個包裹,當時從自己跟前過的時候,就聞道了一股臭味,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這玩意兒。
一大盤子臭豆腐就擺在餐桌中間,這玩意兒奶奶沒有限制,誰想吃誰就吃,聞着味兒,張傑就沒有想吃的食慾,索性專心啃自己的麪餅。
一旁的小叔見兩個孩子總是總是眼巴巴的瞅着盤子裡的肉,便夾了一塊臭豆腐放在銀蛋嘴裡,本來聞着味兒皺着眉頭的銀蛋吧唧吧唧嘴,突然兩眼放光道:“爹爹,爹爹。這是誰拉的粑粑,怎麼這麼香?還要吃,還要吃。”
小叔見他不在眼巴巴的瞅着碟子裡的肉,就又給他夾了不少,可能是見銀蛋吃的香,其他幾個孩子也都爭着搶着吃了起來,一碟子臭豆腐轉眼就見了底。
等看着嘟囔着嘴一直吵着還要吃的銀蛋,臉色有些異樣的小叔對着抱着孩子的小嬸子說道:“這兩天你看着他點,別讓他吃自己的屎。”
這話說的有水平,特別實在看到小叔那認真的表情後,張傑實在沒有忍住,手裡的餅子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等晚飯結束的時候,天色也就差不多暗了下來,頭頂上的太陽已經落山,王氏和奶奶正忙着收拾碗筷,小嬸子拉着幾個孩子回屋了,在院子裡的樹底下站了一會,實在無聊,可這個時候要是出去,一會天色就該黑了,索性就在院子門口站了一會。
這個時候整個村子都是安靜的,瘋了一天的熊孩子大都回家吃飯了,村裡頭幾條土狗‘汪汪汪’的叫了幾嗓子,也就沒有了動靜,突然想到院子旁邊的那顆桑葚樹,也不知道樹上面的桑葚子被那些熊孩子摘完沒有。
慢悠悠的轉悠到了樹下,擡頭就看到樹上的桑葚大多隻剩下青色的了,至於紫色成熟的,要麼都在高處,要麼就在一些不容易攀登的細枝上。
多少有些遺憾,倒不是真的多想吃,純粹是有些懷念那又香又甜的味道罷了。記得在那個世界,小時候在鄉下奶奶家就經常吃,那個時候沒有人管,所以會自己爬樹夠,大把大把吃的桑葚是什麼味道的已經記不得了,就記得那時候臉上掛着笑。
一晃就近二十年過去,桑葚的味道記憶里根本就沒有了,想要回想,只能嚐到嘴裡,用舌頭去回憶了。
正想的出神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就見張浩滿臉興奮的跑來了,來到張傑跟前,小手一伸。一塊油膩膩的大肥肉出現在手裡,朝着張傑跟前遞了遞,張浩興奮道:“哥,快嚐嚐,大肥肉,可香了。”
怔怔的看着張浩手裡的那塊肥肉,張傑沒有接過來,而是神色略顯暗淡的說道:“怎麼不給你娘送去?不然給你哥張巖吃吧。”
“給過他們了,還剩下這一塊,我特意給你留的,最大最肥的一塊,哥你快吃吧,不然叫金蛋銀蛋看到了,肯定就被他們搶走了。”咧着嘴的張浩還緊張的回頭看看,生怕那兩個饞嘴貓追上了一樣。
轉過臉,擡着頭看着樹上的桑葚,張傑突然道:“浩子,想不想吃桑葚?哥給你摘。”
本來留着口水的張浩擡頭看了看樹頂,等看到樹頂上大多都是剩下青色的桑葚了,便噘着嘴道:“那樣的不好吃,澀。”
仰着脖子在大樹上仔細的尋找,好一會兒,眼睛一亮的張傑咧嘴笑了笑,隨後在手上吐了一口吐沫,便來到大樹旁,兩手抱着粗大的樹幹,稍稍用力一跳,等兩隻腳纏同樣纏在樹上的時候,便如同壁虎一樣一點一點的往樹上爬了起來。
底下的張浩手裡頭拿着肥肉,時不時的就朝家門口看,顯然是害怕被家裡大人逮到,仰着頭看到堂哥已經爬的老高的時候,細着嗓子的張浩小聲道:“哥,太高了,我不吃了,你還是下來吧。”
樹上滿頭大汗的張傑也不理他,徑直的朝着選定的一棵樹丫爬去,順着樹丫在爬一會,果然,就看到了在幾片樹葉的遮擋下,兩串深紫色的桑葚就這麼出現在眼前。
伸手將兩串桑葚摘了下來,張傑對着下面的張浩低聲喊道:“浩子,接住了。”
慢慢的往張浩身旁扔下一串,卻見慌手慌腳的小男孩手舉的老高,卻沒有接住頭頂掉下來的桑葚,那誘人的桑葚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等小男孩彎腰撿起來的時候,咧着嘴衝着張傑笑了起來。
剩下一串就不敢在仍了,怕他還接不住,索性,張傑張開嘴,用牙齒咬住桑葚的枝子,叼在嘴裡,然後就開始一點一點的往後挪。
等腳沾到地的時候,臉上全是汗水的張傑用手手臂狠狠的往臉上一模,將牙齒咬着的桑葚拿在手裡,遞給了一旁的張浩。笑了笑的張傑道:“給,哥用桑葚換你手裡的肉,咱們誰都不吃虧。”
饞的直流口水的小男孩也不管這些,將肉遞到張傑手裡,正打算吃手裡的桑葚,卻一把被張傑攔了下來。
指了指那串完好的,示意他吃那串,然後把掉在地上的要了過來。張嘴就把肥肉填進嘴裡的張傑一邊吃,一邊笑道:“恩,真香。”
“饞嘴蟲。”
嘴裡吃的正香甜的時候,一個輕飄飄的聲音突然傳到了耳朵了,剛剛注意力都放在桑葚上的張傑竟沒有察覺到附近有人,慌忙擡起眼皮,就看到小姑姑頭也不回離開的身影。
“糟了,哥,小姑姑肯定要告密了,要是讓爺爺知道你爬樹,肯定要打你屁股。”這會也來不及細細品嚐的張浩慌忙將桑葚塞進嘴裡,小臉上盡是擔憂。
“沒事,要是別人的話,咱們這次肯定得捱打,小姑姑就沒有事,你先回家吧,我去給她說,讓她幫咱們保密。”
衝着張浩囑咐了一句,張傑屁顛屁顛的就朝女孩子追去了。
等和小姑姑並行的時候,將手裡一串摔得有些髒掉的桑葚遞了過去,張傑討好道:“小姑,特意給你留的,快吃吧,可香了。”
誰知道人家居然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挺挺的就要回家,一看情況不對,張傑立馬就耍起無賴,扯着小女孩的手,硬是不讓人走,等看到小姑姑衝着自己翻白眼的時候,將手裡的桑葚往她手裡硬塞的張傑輕聲道:
“我可是好不容易纔轉變家人對我以往調皮搗蛋的印象,小姑姑你要是今天把這狀一告,你說說我的努力是不是都白費了。”
終於還是將張傑的手裡桑葚接在手裡,然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這個小侄子好一會兒,臉上一直面無表情的小女孩突然開口道:
“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急着改變在家人心目中的印象?”
這話問的讓張傑一驚,慢慢鬆開小女孩的手,這會輪到張傑直直的打量起小女孩了,等看到女孩子那雙能照印出自己倒映的大眼睛只是疑惑的時候,裂開嘴的張傑笑道:
“自然是因爲我長大了啊,以前是小孩子,竟是惹家人生氣,既然現在長大了,自然要做大人該做的事情,老是熱家人生氣,那算什麼本事。我要變得很厲害才行。”
插着腰學着大人的樣子走兩步,本以爲這樣就算矇混過關的張傑還沒有來得急鬆一口氣,卻見嘴角掛着一絲冷笑的女孩子不屑道:“想跟浩子爭蒙學的名額就直說,你以爲別人都是傻子?就你自己是天才?”
女孩子的話讓張傑一個激靈,怔怔的看着她那略帶不滿的小臉蛋,砸吧嘴的張傑虛心的問道:“你怎麼知道……哪有,你想太多了吧。”
“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從你一反常態的開始捉知了,打洋槐花開始,就多少讓人有些在意了好不好,六歲的孩子,你看誰家六歲的孩子不是穿着開襠褲在那裡摔泥屋子,扮家家,哪有竟討家人歡心的?當然,這些你可以說自己是學好了,可從昨天你主動找老頭子下棋,而且居然和老頭子下了那麼久,你覺得只要不是傻子,誰看不出來你的小心思?要知道,你以前見到老頭子是拔腿就跑的好不好。”
把玩着手裡的桑葚,臉上帶着奇怪神色的張霞突然道:“算了,你要幹什麼又不管我事,我也懶得問,這次我就不不告訴老頭子你爬樹了,不過肯定會偷偷告訴大嫂,讓你娘狠狠教訓你一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爬樹。”
轉身就離開的女孩將手裡的桑葚往身後藏了藏,桑葚髒掉了,得拿回去洗洗在吃,可得注意別被人發現,不然肯定解釋不清楚。
“這孩子是屬小狐狸的吧。就這樣的要是在那個世界,絕對又一個女王啊。”眼巴巴的看着小姑姑進了院子,擡頭瞅了一眼已經完全落山的太陽,光着腳丫子的張傑嘀咕了一句:
“真有那麼明顯?”
等回到家裡的時候,果不然,就發現王氏看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對頭,可不想自己的小屁股遭罪,再說一個大男人,就算只是靈魂是個大男人,也受不了被人脫掉褲子打屁股的場景吧。
所以張傑就打算主動出擊,在孃親下手之前,要痛痛快快的把事情解決掉。
厚着臉皮往王氏跟前湊,這時候也管不了許多了,反正是自己的孃親,偶爾撒回嬌也不是不能接受。惦着臉賴在王氏跟前,拉着對方手的張傑撒嬌道:“孃親,我知道錯了,我是想讓孃親嚐嚐樹上的桑葚,所以才爬樹上摘的,下回再也不敢了。”
誰知道聽到張傑這話的王氏突然愣了愣,奇怪道:“你爬樹了?你這孩子,才覺得你長大了,怎麼轉臉就變得皮起來了。要是從樹上摔倒怎麼辦?就你這樣的,腿不給你摔斷。”
抱着王氏大腿的張傑突然眼巴巴的道:“娘,你不知道我爬樹了啊。”等在看到王氏奇怪的眼神後,心如死灰的張傑垂頭喪氣道:
“那您板着臉幹嘛,怪嚇人的。”
“我問你,娘給你做的鞋你怎麼不穿?放牀頭底下幹嘛?”
等知道王氏爲什麼怪異的看自己的時候,張傑就有種深深的無力感,這時候正巧看到從廚房裡出來的小姑正在回屋。
翻着白眼的張傑一邊聽着王氏的嘮叨,一邊直直的盯着目不斜視走掉的女孩子。在看到對方在消失的瞬間,勾起的嘴角時,張傑不免輕嘆道:“這以後誰要是聚了她,可真是中了大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