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醫姓李,一生救死扶傷,手底下不知道從閻王爺那裡搶了多少條人命,如果單單論名望的話,老人家的名氣甚至比起縣太爺還要高不少。
這樣的人,你家裡頭就是在有權有勢,也不能得罪半點,不然整個縣城一人一口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三年前去劉蝶兒家的時候,張傑曾和這位李神醫打過交道,那時候就覺得這人不錯,在給劉蝶兒的弟弟治病的時候,原本他說光是草藥錢就至少要二十兩紋銀,不過後來,除了收了張傑剛開始給的五兩銀子外,剩下的錢卻是分文未取,所以,張傑對着老神醫的印象也是不錯。
兩人見面,張傑還能一眼認出他來,不過這老神醫卻認不出來張傑了,三年前,張傑還只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少年郎,而三年後的今天,張傑已經長成一個身材勻稱的公子哥了。
“這次前來,還是要勞煩老神醫一趟,師母早晨起牀做飯的功夫,不慎摔了一覺,老人家年歲本來就大了,這一下子摔得不輕,恐怕還引起了舊疾,小子也是在不忍心讓老人家在受這個來回折騰的罪,所以就只能勞煩老神醫在跑一趟了!”
張傑這般說着,那李老頭卻是沉吟了片刻,隨後詢問道:“老太太往日裡可有什麼症狀?如果能夠確定的話,咱們好帶着些藥材送過去,省的在來回耽擱時間!”
被李老頭這般一問,張傑還真的是傻了眼,師母身上到底有什麼病症,張傑還真的沒有關心過。微微苦笑,張傑正打算作踐認錯,卻突然從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扭過來臉來,就見到一個穿着普通衣衫的中年男子帶着一羣捕快趕了過來。
見到那來人時,張傑卻是一愣,那當頭一人不是別人,真是本縣縣令,黃縣令!
兩人之前曾經由孟老爺引薦過,也算是有過照面,在加上張傑之前對這位黃縣令身上的儒生氣息印象深刻,所以便一眼認了出來。
“小子張傑,拜見黃伯伯!”
這個時候,張傑是以孟老頭那邊的身份算其來的,畢竟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由孟老頭牽頭,這個時候在提起孟老頭,也算是聯絡感情了。
“哈哈哈!早就聽聞你小子從京城回來,我這位伯伯可一直在縣衙備着薄酒,準備給你接風洗塵那,怎滴,看不起黃伯伯的酒?至今也不見你小子上門?”
從上次見面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年,三年前,這黃縣令給張傑最深的印象就是身上的一身儒生氣息,可三年的官場磨鍊,這股子書生氣已經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張傑自然一陣認錯,這時候不過是一句臉面話,誰也不會當真,等在寒暄片刻後,張傑便開口道:“黃伯伯,小子這次前來確是有些要緊事情,家裡頭師母身體有恙,小子這才前來請老神醫去看看,實在是不敢耽擱,不然定然要去黃伯伯那裡嘮叨嘮叨的!”
報明瞭來意,張傑以爲對方就該客套兩句了事,卻不想對方沉吟片刻後,居然開口道:“既然是賢侄的師母身體有恙,我這個做伯伯的怎麼也該去看看,人命關天的事情,咱們就不要在耽擱了!走吧,咱們一同前去!”
等一身儒衫的黃縣令率先鑽進了一輛馬車,張傑就知道他肯定有別的事情要和自己這個繼任者商議,這時候也不在遲疑,擁着老神醫去了馬車。
原本幾個想要訛詐的無賴子已經被縣衙的捕快拿下了,在路過那幾名捕快身旁的時候,張傑確是突然對着當頭的捕快開口道:“不急着放出去,先關兩個月在說!”
隨後,也不管那捕快滿臉的誠惶誠恐,張傑便擁着老神醫上了馬車。
自然,車裡坐着一個老頭子,李虎就不敢再像來的時候那般的瘋狂了,這時候只能把平穩放在第一,馬車只能在平穩的基礎上,儘量加快速度。
馬車還沒有走幾步,打開車簾的張傑伸出了腦袋,然後輕飄飄的掃了一眼那帶頭的捕快,確定對方看到自己的眼神後,便收回了目光。
“張公子這是有意整治那些個無賴子了?”馬車裡的李老頭之前聽到了張傑對那捕快的交代,在加上剛剛張傑那個警告的眼神,李老頭自然就知道了身前即將上任的年輕人用意。
看到青年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反對,卻是捋了捋自己鬍鬚的李老頭沉吟道:
“是該整治整治了,這幾年這些個無賴子仗着縣衙有些人撐腰,在加上大老爺的心思不在這一塊上,普通百姓就算受了欺詐,也大多是陪錢了事,卻是讓這些個無賴子越來越是膽大包天了,我是開藥鋪的,這幾年可是沒有少給百姓開些個跌打損傷的方子。聽聞但凡有不服氣的,都會被他們整治一番,就算告到大老爺那裡贏了,他們不痛不癢的捱了幾棒子後,回頭立馬就能讓那告狀的人家破人亡,久而久之,就成了現在這幅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明搶的局面!”
這李老頭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張傑卻是能夠從他的聲音中聽到一股憤怒和無奈,微微沉吟後,深吸一口氣的張傑淡然道:
“下個月,下個月待我張傑上任,定然會還縣城一個朗朗乾坤!”
張傑這般說完,卻不想在談這些有的沒的,李老頭也是知趣之人,得到張傑這位未來的縣太爺保證後,也就心滿意足。
馬車悠悠,約莫一個多時辰後,終於來到了張家村。
路過自己家門的時候,朝着院子裡瞅了一眼,院子裡沒有人,馬車沒有停留,繼續朝着前頭前行,等來到了老夫子家才知道,原來一家人都聚在了老夫子門口。
老夫子家在附近十里八村,那都是有名望之人,現在老人家遭了些劫難,那些個往日裡受到老夫子恩澤的人都趕來了,老夫子一生教過的學生就有數百人,現在就算是很多成家立業的人聽聞恩師家裡生了事端,也都眼巴巴的趕來相助。
兩輛馬車停下,老夫子家聚集的人都自覺的讓開了道路,等張傑擁着李老頭下了馬車,四周圍有人認出了李老頭的身份,便興奮叫嚷着老神醫來了,老神醫來了之類的話。
自然,人家縣太爺是陪着自己來看師母的,張傑這個東道主就不能冷落了人家黃縣令,讓李虎攙扶着老神醫後,張傑便朝着後面一輛馬車走去。
黃縣令倒也沒有擺架子,自己主動從馬車上下來,瞅着附近的人山人海時,輕嘆道:“想來子磐你這位恩師定然是德高望重之輩。”
張傑剛剛陪着對方走兩步,還沒有進院門,就見人羣中突然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噗通一下子就跪了下來了,隨後,那聲音都開始發顫的鬍子花白的老頭恭敬道:“小民拜見縣太爺!”
那老頭子這麼一跪,四周‘縣太爺來了,縣太爺來了’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片刻,只見原本圍在老夫子家門口的數百口子人,不管老人小孩,全都黑壓壓的跪了一片。
等張傑看到自己家爺爺也在遠處朝着自己的方向跪了下來的時候,這個時候還陪着黃縣令站着的張傑卻只能抽了抽嘴角,然後噗通一聲也跟着跪了下來。
“子磐?你這是?”顯然被張傑這一下子弄的摸不着頭的黃縣令奇怪的問道。
這個時候,張傑自然不好說什麼,自己家老頭老太太,就連王氏都朝着這裡跪拜,張傑要是還敢站着,他還真怕天打雷劈啊!